没人招供?康熙之前也想到过这种情况,他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命令道:“往老六的阿哥所在安排几个人过去,还有老六提到的那个官员,抓起来,继续审。”
说也奇怪,自从这次见到老六,他心里就有一种感觉,这次的事情跟老六绝对脱不开关系。老六在跟前的时候他的思想容易顺着老六跑偏,如今人不在,他心里隐隐约约冒出一个年头。
老六跟黑市关系匪浅。
六阿哥身边是有他的人的,五天前好巧不巧老六正在京城。只是也不应该啊,老六身边有好几个自己的人,他们都是从小特别培训出来的,若老六有问题也应该会告诉他才对。
但那些人并没有动静。
“汗阿玛,您说黑市的这些人这么忠心会不会有别的原因?”康熙抬头看向太子,太子稳住心神,“您不觉得那些人太过忠心耿耿了?”一个人这么忠心也就算了,所有人都一样,宁死不屈。世上哪有这样的事儿?反正胤礽是不太相信的。
康熙这次发了狠,那些人全部是由慎行司最严酷的人来审讯,胤礽去看过,被审讯的人很惨。这种程度的刑讯能坚持住的人心性都很高,可既然这样又怎么会去做黑市买卖呢?
他说这话没别的意思,石榴告诉他黑市的主人应该就是六弟,或者说这个人已经不是六弟了。他是知道石榴身份的,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三天前,六弟拿出个修路的计划,他闲话家常跟石榴提了一嘴,结果石榴洋洋洒洒给他写了好几页纸,上面不是别的正是六弟的那个修路计划书。
“眼熟吗?”
胤礽点头。
石榴把纸塞给他,随后说道:“这个就是从你六弟那里得来的…”她三两句交代了当初选秀时候发生的事情,“原本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可又怕说了影响你跟四弟的感情。再说我也不认为仅凭一个女人就能称王称帝。”
“还有这个什么公路,更是听都没听说过。我也怕说出来会给你惹麻烦。再后来又忙着大婚的事儿就给忘了,今日若不是你忽然说起,我还想不起来呢。”
“我承认洋人的一些东西是比咱们先进,可是你觉得可能吗?”
“这个东西一看就应该是高级机密吧,怎么会六弟凑巧碰上个人就会呢?”
胤礽低头看着手里的计划书,六弟拿出来的计划书他是看过的,这个计划书比六弟的那个还要完整。六弟的计划里是用的水泥、沙子,而这个上面却说用石灰就可以。石灰的路虽然不如水泥的耐用防滑,却胜在便宜。
石榴不止跟他说了修路的事儿,还说了当年他岳父石文炳差点被六弟贴了奇怪的东西。
“这些年我一直有让人注意着那个小官,发现他对六阿哥言听计从。我在想是不是就是当初那个黄色符纸一样的东西在作怪。”
石榴的一番话对他的冲击太大,他这两天一直在想这件事,也找宫里的洋人问过。那些洋人来大清最少也有三四年,他们来的时候确实没听说什么公路。无奈,胤礽又让人去京城找找看有没有最近来的洋人,想着打听一下情况。
这就需要时间,因此他才没有跟康熙报告。
对石榴胤礽是相信的,她没必要去害六弟。而且他自己也隐隐约约感觉出六弟不对劲儿来,虽说皇家的孩子早熟,当年六弟才多大,就知道跟他争,还表现的这么明显。
以往的六弟可不会这么蠢。
如今听到哈萨克说起那些人的忠心,胤礽忽然就想到石榴提起的黄色符纸的事情。假如真的是那东西弄的呢?
“儿臣认为这些人就算不是京城人士也应该是附近的人,他们常年出入黑市,总会需要住所吧?不如派人去打听一下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儿臣总觉得有些奇怪。”
康熙对着哈萨克点头,哈萨克听命出去继续探查,康熙对着胤礽说道:“朕倒是觉得这些人很有可能是反清复明人士,胤礽你还小不懂,那些反贼都是硬骨头,根本不怕死。”
康熙接触到的反清复明人士最多,对他们也最了解。说道反贼他又忍不住嘀咕:“这个老六该不会被反贼给骗了吧?”他声音很轻,带着不确定,康熙不会知道这话被胤礽听了个一清二楚。胤礽挑眉,汗阿玛这心思,他还真不知道怎么说。
难道他从没怀疑过老六。
心里涌过淡淡的讽刺,不过他什么都没说。石榴说的没错,自古就没见皇太子有好下场,他想要顺利登基,就要让汗阿玛认为他没有威胁。既不会威胁他的皇位,又有能力处理好国家大事,这个度很难,但他必须要掌握好,不然不只是他,还有石榴,都将进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汗阿玛,如今黑市也被端了,凌家那边。”胤礽可还自己的凌家狐假虎威打着他的旗号做了不少坏事,早前怕打草惊蛇,如今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凌家也该收拾了。
不是他不念旧情,实在是凌嬷嬷和凌谱太可恨,不杀他们不足以平息怒火。
不说胤礽,康熙的心头也窝着一把火,凌家确实该死。
“这件事你去办吧,不用有顾虑,直接把他们的罪行公之于众。”康熙这是担心胤礽顾忌着凌嬷嬷。毕竟是皇太子的奶嬷嬷,胤礽处理了她难免别人说他刻薄寡恩。可若是凌嬷嬷自己先放下大错,又另当别论。
胤礽回去把这事一说,石榴直接说道:“让我来吧,凌嬷嬷也属于后宅,我来比较好。”就算有骂名也有她挡在胤礽的前面。
胤礽有些哭笑不得,他不是这个意思,他是想着当初毓庆宫一直在凌嬷嬷的手里,宫里肯定还有凌嬷嬷的人,说这事只是想让石榴注意一下。没想到石榴误会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你是太子,名声上还是要注意的,我,”她耸耸肩,“反正我是无所谓的。”
再说了就算胤礽去做这件事,对有心人来说还是会把事情推在她的头上,如此何必把胤礽扯出来。
说做就做,当天下午,石榴就让人提审了凌嬷嬷。
哈萨克找到黑市的时候康熙就把凌嬷嬷一家关了起来。凌嬷嬷和凌谱直接送去了慎行司,慎行司的人都知道凌嬷嬷犯的什么错,知道她不可能再翻身,下手极重。
太子妃提审,慎行司的人简单的给凌嬷嬷整理了一番,即便如此,凌嬷嬷头发凌乱,嘴角还残留着血渍。
石榴端坐在上首,悠闲地捧着茶杯,她身边站着胡嬷嬷和四大丫头,下面站着毓庆宫的奴才。对着胡嬷嬷使了个眼色,胡嬷嬷点头,站出来。
“这位想必大家都不陌生,凌嬷嬷,太子殿下的奶嬷嬷,掌管毓庆宫将近二十年,在这二十年间,凌嬷嬷利用职权之便窃取毓庆宫财务。经查证,凌嬷嬷窃取白银一万三千二百四十六两,黄金一千五百一十三两;窃取毓庆宫摆件一十三件,折价八万四千五十两;窃取皇家特制物品五件,折价九万八千两;窃取先皇后朝珠一件,折价百万两。”
随着胡嬷嬷的话落,底下的人直抽冷气,有那算术不好的在那边掰着手指头算,算来算去也没算明白凌嬷嬷到底偷了多少钱。
“凌嬷嬷,你仗着太子殿下对你的信任,多次偷窃毓庆宫财务为几用,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
凌嬷嬷抬头看了一眼太子妃,是她大意了,没想到太子妃小小年纪居然如此心狠强势。她深吸一口气,拉扯到身上的伤,控制不住咳嗽几声,咳出几滴鲜血来。
原以为石榴是个没见过市面的,谁知道她坐在上面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我要见太子殿下。”事到如今凌嬷嬷还心存侥幸,她希望能见到太子,或许太子能看在她奶过一场的份上,从轻发落。皇后的朝珠被翻出来,凌嬷嬷不觉得自己能逃过罪责,她只希望能留一条命。
没有人不怕死,凌嬷嬷当然也怕。
见太子,白嬷嬷嗤笑一声,都是给人做奶嬷嬷的,她也想不通凌嬷嬷的胆子为什么这么大。“太子殿下是不会见你的,你偷太子的东西,你男人凌谱居然打着太子的名义卖官鬻爵。要说你们俩也不愧是夫妻,都是一样的胆大妄为。”
皇上亲自下的口谕,抄了凌家,从凌家抄出来的现银就有二百多万两,除此还有一座豪华的五进大宅院,其他珍贵的物资不在其数。
这些东西皇上让人全都送来了毓庆宫,没人知道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白嬷嬷心里的感受,就连冯延年等人也是恨不得把凌家夫妻拆吃入腹,这两口子简直太可恨了。
不只是凌谱,凡是他五服之内的亲眷全部都住上了宅子,最次的也是两进的院子。
这是拿着太子的东西生生养活了凌家一大家子啊。
东西太多,石榴并没有全部留下,她跟太子一商量,拿出那间五进的宅院和二百万两银子给康熙送去,剩下的石榴全部让人登记造册充入库中。
白嬷嬷这话说出来,凌嬷嬷抬起头,她看着上面几人的表情就知道完了,既然她们都知道了,想必太子殿下也都知道了。想到这个可能,凌嬷嬷瘫坐在地上。
轻轻地扣上茶杯的盖子,发出清脆的响声,石榴放下茶杯面无表情的看着毓庆宫的奴才。“像凌嬷嬷这样的人,我知道在你们之中还有,现在自己站出来承认错误,本宫可以从轻发落。实话告诉你们,今日本宫是一定要清空你们这些蛀虫,自己站出来本宫会给你个痛苦,若是让我点名揪出来,那后果,本宫相信你们不会想要知道。”
石榴勾起嘴角微笑,这笑容看在有心人眼里无端觉得阴森。
等了一会儿,没人站出来,石榴张嘴,她刚想说话那边有个小丫头跑出来扑通跪下。“奴婢月娥有事禀报,奴婢要揭发月禅,奴婢曾经看到她偷拿内库的东西。月禅为了堵住奴婢的嘴,还给了奴婢好处。”
石榴与身边的菖蒲对视一眼,眼底分明写着:怎么样,我赢了吧。
提审凌嬷嬷前,石榴与大丫头们打赌,她说月娥见到她审判凌嬷嬷到时候肯定会叛变向她投诚示好,而最好的最快速得到她好感的方式就是作证人。她能指正谁,唯有与她同住一屋的月禅了。
凌嬷嬷也算是有心,她做的事情从来不让这两个娘家侄女参与,两人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
菖蒲瞪了月娥一眼,有些不高兴,即不高兴自己输了,也不高兴这个月娥的心机这么重。她自己别说跟同级别的大丫头,就是二等、三等的小丫头关系都不错。大家有个什么难处,都会相互帮扶,哪里见识过这种背后插刀的。
哪怕她站在自己的立场希望有人站出来揭发别人,可对于这种得了别人便宜,还出卖人的依旧没有好感。
“月娥你?”月禅大概也没想到平日里姐姐长姐姐短的月娥会出卖她。她脸色有些难看,看着上首神色未曾有所变化的太子妃,她忽然就明白了,太子妃早已经把毓庆宫的事情都查清楚了。就像她说的,如今确实是在给自己机会。
她冷笑一声,心想既然你不仁别怪我不义,她咚咚咚磕了几个头,也跟着说道:“奴婢也要揭发,月娥跟凌嬷嬷的关系不一般,奴婢曾经偷听到凌嬷嬷跟月娥说,等到太子妃有孕,她就会找机会让太子纳了月娥。”
“奴婢没有,太子妃明鉴,奴婢绝对没有,都是月娥故意诬陷奴婢。她,她是报复,报复奴婢揭发她。”月娥下意识的嚷嚷起来。
石榴抬抬手,给了白檀一个眼色,白檀会意,她上前就把凌嬷嬷的底细和月娥的底细背了出来。“你们很聪明,为了你们的计划,在你刚出生的时候就把人送去育婴堂,自以为这样就没人会发现你们的关系。可惜,”
可惜皇宫是什么地方,毓庆宫又是什么地方。能进皇宫的宫女太监,皇上自然会让人查个清清楚楚。而毓庆宫更甚,皇上甚至还会派心腹私底下去探查。凌嬷嬷那点小聪明根本瞒不住。
大家都没说,只不过是觉得凌嬷嬷没有恶意而已。只要对太子的安危没有影响皇上一般是不会管的。
继凌嬷嬷之后月娥也跟着瘫坐在地上。
场面再一次安静下来,这个时候大家在知道原来太子妃说的是真的,她真的把大家的底细都查清楚了。
做过亏心事的不敢隐瞒,有人上前招供,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慢慢的整个毓庆宫做过亏心事的差不多都站了出来。
“还有吗?”石榴等了一会儿,她没有刻意去看谁,底下的人到底如何她心里也有数。“既然”
“等等,奴婢月荣有事招供,”石榴点头示意她继续,月荣深吸一口气,“奴婢也是凌嬷嬷特意安排入毓庆宫的,凌嬷嬷是奴婢同族姑姑。”月荣把事情交代一边,她的身世跟月娥差不多,都是育婴堂孤儿出身,实际上确实凌嬷嬷那边的侄女。
“奴婢虽然是凌嬷嬷的侄女,只是奴婢向来嘴巴笨拙不会说话,凌嬷嬷很少来找奴婢。请太子妃明鉴,凌嬷嬷的事儿奴婢也不知道,也不曾参与。奴婢入宫只是想要找个能养老的地方。”
比起月娥,月荣的容貌要出众一些,但就像她说的,自己嘴巴笨不善言辞,自己也没有那个心思,凌嬷嬷调教了一段时间发现她不上道转而更加专心培养起月娥。
月荣说她笨,石榴却觉得她比月娥聪明。皇宫是什么地方,这里的生活可残酷的人,她们真的以为就凭借着一个奶嬷嬷就能得到太子的宠爱一辈子?而且月娥嘴巴甜,之前的生活也比月荣顺遂,她没有月荣看得清楚人心,也更稳得住。
说出这番话,月荣也挣扎了很久,她害怕,害怕太子妃见她是凌嬷嬷的侄女就把自己打入凌嬷嬷一伙。宫里虽然规矩大,但是她过的很满足,她一点也不想出宫。
“行了,本宫也不是不明是非之辈,你既然没做过危害毓庆宫的事情,本宫也不会拿你怎么样。本宫记得你是二等的宫女吧?那就继续在后院做个二等。至于其他人,有功的赏赐,有过的处罚。”
“站出来自己承认错误的,从轻发落,那几位拒不承认错误的,罪加一等。胡嬷嬷,等会儿你亲自带人监督他们执行。”
石榴的话让人群里的几个人脸色一白,有人想要站出来,可石榴已经懒得在听他们说话。机会她已经给了,是他们自己没有抓住,怪谁。
至于凌嬷嬷,
“凌嬷嬷胆敢盗取先皇后朝珠,罪无可赦,斩。至于月娥,赶出宫去,念在你在毓庆宫多年的份上,本宫允许你带着自己的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