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妮!”诸煦衡拿着伞和水走过来, 一看清她对面的人立刻高声叫了一声, 小跑过来。
他站在何妮身边,把水递过去:“时间不早了, 我们先去逛校园吧,晚上还要回爸妈家吃饭。”
何妮笑着接过, 看都没看聂树一眼:“走吧。我正想过去找你呢。”
诸煦衡牵了她的手往外走:“找我干什么, 这么热的太阳大不了找个别的地方躲着呗。”
他表面在说躲太阳, 可聂树听在耳里就是嫌弃他躲他,顿时面上红了又青青了又红,手握成了拳。
一年前,他和何思霏离了婚,在何思霏柔顺答应他妈打掉女儿后, 一直没有征兆的人一恢复身体就翻脸要离婚。他当然不愿意,费尽心思才换来何家同意,才结婚三年, 他在公司才勉强站稳脚跟就要离婚?
可何思霏提出离婚当天就搬出了家,警告他分居时间够长照样会自动离婚,到时候她会一分不差地要回共同财产并要求赡养费。
如果同意离婚, 那么她什么都不要。
这话是当着聂家父母说的,聂母立刻就急了, 确认真的是这么一回事并且聂树挽回了半年依旧无用功后,逼着儿子离婚,不离你的钱都没了!
聂树见事态无可挽回,答应了。聂母算的账他当然也会算, 没有再僵持的道理。
离婚后,他在何家的公司待不下去辞职了,而住的房子是何思霏的婚前财产,他们全家都被限期搬走。
聂母聂父咒骂着收拾细软回了老家,聂树的姐姐也抹着眼睛走了。聂树对他们早就没了从前的愧疚,甚至多了一份怨怪,如果不是他妈那么愚昧,不是姐姐跟着欺压何思霏,他同何思霏怎么可能走到离婚的地步!
然而如今一切都晚了,他辞掉了毕业后的工作,又没了何家的岗位,只能辗转找新工作,工作是找到了,可是996的工作时长,昂贵的房租,随时受气的环境,早就过惯了董事长女婿生活的聂树如何能适应。他愤懑不甘,却又无能为力。
更加严酷的是,家里两个老人还在等着他寄钱回去,他姐姐日子也过得很难,被姐夫逼着朝他开口借钱。
聂树每一天睁开眼都是喘不过气的疲惫。
今天校庆,他想起大学时的意气风发,忍不住回来看看,也幻想着能遇到曾经的老同学获得一些机会,甚至遇到何思霏……
可最终他什么都没抓住,还目睹了诸煦衡与何妮隔空秀恩爱,被学生们崇拜又敬佩地捧着,被校领导教授们亲热着。
他突然有一丝后悔,如果当初他选择的人是何妮……
何妮并不知道聂树被她讥讽了一通后不但不反省还白日做梦开始肖想她,她此刻正在应付诸煦衡的“拷问”。
“你们说了什么?”
“我一走他就过来了?”
“他怎么就这么巧呢?怎么就不在我在的时候出来?”
何妮忍着笑耐心回答所有问题,表示自己只有嘲讽没有任何好言好语,然后就听到他说:“既然忘了他了,为什么家里还有一个小熊?”
“哈?小熊?”何妮惊讶。
诸煦衡很不满地仔仔细细极尽所能地描述了那只熊。
何妮隐隐约约有了印象,想了半天恍然:“哦——好像是有——”
诸煦衡:→_→
“不是聂树送的,怎么可能是他?他只想从我这里拿到什么怎么可能送我东西!”
“那是谁?”诸煦衡心态平衡下来。
“一个男的,忘记什么名字了,我当时不收他硬塞的,后来这人好像还做明星去了。”
诸煦衡:……更加酸了!
还是明星!
何妮无意说出真相,再次遭遇诸煦衡大盘点:“好啊,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我居然都不知道!”
故地重游,全程都在酸水里度过。
晚上回到诸家父母那,二老听说儿子儿媳终于开窍打算备孕,喜不自胜。而第二天周一,诸煦衡公司被收购的消息在各大财经版面刊登。
与老牌公司被收购不同,诸煦衡他们这样的公司,能走到这个归宿是很好的结局,更何况收购方答应他们独立运营,保留原来的一切。
半年后,何妮有孕,诸煦衡在年度新锐财富榜上进了百名榜。
三十岁的新锐富豪,点进热搜看着这个名字,曾经与他有过交集最终分道扬镳的人心中的滋味那真是各人各样。
诸煦衡牵着何妮的手去逛街,主要进的是母婴店和老年服装店。
“这套衣服妈穿肯定不错,她身材苗条,肯定能穿。”
“爸肺不好,过了年带他来东江看看,这次就给他买羽绒服吧,烟就算了……”
“这条裙子怎么样?妈妈跳广场舞穿不错……”
“爸爸不是说想买唐装?我们去看看别家……”
两人又是爸爸又是妈妈,彼此都知道在说谁,唯有店员听得糊里糊涂不知道苗条的妈妈怎么拿了大码的裙子,唐装什么的,羽绒服还要不要?
两人结了帐,诸煦衡牵着何妮又去下一家。
“蓝色粉色都买,两手准备不管儿子还是女儿都有得穿。”
“这个嫩黄色的也不错,这个也买,儿子女儿都能穿。”
“这个风铃好可爱,给咱孩子准备一个……”
“……”
买买买一天,走出市内有名的高档商场,两人又去了超市买菜。何妮孕期口味多变,诸煦衡空了就陪她一起买菜,想吃什么买什么。
虽然对老人孩子毫不吝啬,但是夫妻俩自己生活和从前没什么俩样,哪怕在外人眼里,这一对背后是百亿的身家。
何妮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专心挑蔬菜,诸煦衡推着购物车在一旁护着她,两人说着家常话。
“既然爸妈不想离开村子,不如就把老家拆了重建一下,建一个大一点的别墅,以后我们和何杰两家人回去住得宽敞,山里山清水秀的,老人过过退休生活挺不错的。”
“何杰肯定要掏钱,他才结婚几年,身上那么重的房贷,压力更大了。”
“怎么会让他出钱呢,这么小的别墅我们出钱孝顺爸妈不是应当的?”诸煦衡扶着她绕开地上的一滩水渍,嘴里说。
“那你去劝吧,能让他没负担地同意,建个别墅挺好的。以后有了孩子,孩子回姥姥家不会像你刚去那样不适应。”何妮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笑看诸煦衡。
诸煦衡干咳了一声,一口应承。别看他头回去岳父家好像玩得很开心,实际上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每次都能把人接过来绝不回去,何妮也看出来了。
售货员看着这两人眼神诡异,建个别墅都这么张口即来,那还来这里挑挑拣拣地买菜?现在的有钱人真的是……
几个月后,何妮平安产下一子。听说有了外孙,何家父母立刻坐飞机过来探望。诸煦衡父母有孙万事足,每天都乐呵呵的,什么事都不操心了,老年大学广场舞,含饴弄孙其乐无穷。儿子儿媳做什么他们彻底撒手不管。
同年,何杰也得了一个女儿。
何家父母抱着孙女说:“女儿好,女儿像大姑,又聪明又能干!”这从他们口中出来,可真的是稀奇话。
何杰松了一大口气,与妻子对视一眼,散去了原先父母重男轻女的忧虑,眼中溢满笑意。
尤其何杰的妻子,万分感谢姐姐何妮,不仅对他们家一直照顾有加,也解决了她生下女儿公婆的偏见。
多年以后,孩子们通过面试进入小学,然后初中、高中,或出国或大学,无论何家还是诸家,几代人都过得美满富足。他们的下一辈说起爸爸妈妈的职业:
“我爸爸是企业家,我妈妈是教授。”
“我爸爸是IT工程师,我妈妈是会计师。”
他们再也没经历过何杰何妮曾经的境遇,也再没体会过父母当年的艰辛与不易,他们生在了父母曾经期盼的终点,但是对他们来说,那只是他们的起点,未来还很长,他们需要不停奋斗。
颜华回到了情女部。
何妮已经清醒了,在原地等着她。
颜华见到她的第一句话便是求证自己的疑问:“往生录中早就看出聂树是个渣男,你为何还对他念念不忘?”那份执念让她前期吃了不少苦头。
何妮苦笑:“是我自以为是吧。”她停顿了一下,有些羞愧地说出了自己最初的想法,“聂树是农村出身,贫困落后的山村的确有一些陋习和愚昧的想法,我以为,何思霏与他们有矛盾是因为两边门不当户不对,所以才闹成最后那样。”
颜华无语:“所以你还是想嫁给他,以为自己和聂树结婚就不会有问题了?”如果是这样的想法,她只能庆幸自己当初忍下情绪让聂树揭开了“好友”的伪装,否则她过得再成功何妮是不是仍旧不满?
“当时的确这么想的,他们家境差太多了,但是对我来说,聂家这样的态度和思想我见得多了,夫妻没有矛盾,聂树也许不会出轨……”
颜修都听不下去:“你怎么知道你会生儿子,生了女儿不一样被嫌弃?而且你天天帮聂树,自己学习反而没尽力,你和他结婚,聂家和那个姐姐全家都要靠你们两人养,何思霏这么有钱都忍不了,你以为你能行?”
颜修如此通人情世故的分析让颜华惊讶,不过此时何妮是重点,她补充:“别的不说,聂树的忘恩负义没有任何人逼他,是他自己做出来的。”
何妮满脸羞愧:“是啊,我看了您的一生才知道,我想要做什么,都要自己先立起来,靠别人施舍是没用的。聂树是在利用我的感情,我还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真心把我当成好朋友;父母更喜欢弟弟,我以为我无法改变……没想到他们会说出女儿好这样的话来……大人,您给我的触动太大了,我以前太愚昧了。”
颜华缓和了神色:“往事不可追,你能顿悟便是好事。”
何妮低着头点点。
颜华想了想,说:“幻境中,聂树后来应该有再婚,你可想看看他与你所说的普通人结婚是什么样子?”
何妮犹豫了一下,虽然她已经猜到不会是她所想那样,但还是好奇,于是说“想”。
颜华往身前轻画了一个圈,一个镜像出现了。
聂树后来果然再婚了,因为自身条件一般还是二婚,娶了一个同乡的白领,对方年纪比他大了两岁。夫妻两人买不起东江的房子,权衡后回了老家省城,女方考上了事业单位,男方进了当地大企业。
女方家里重男轻女,所以她几乎不管娘家,而婆家,随着聂树把父母接到省城照顾孩子后,聂家父母的劣根性再次暴露。
这一次,女方可不是何思霏那样善良的人。起初孝顺他们脾气很好,后来发现自己千辛万苦生下的女儿受到二老嫌弃后,她直接翻脸了。聂树的姐姐上门打秋风,按照道理,他姐姐有底气过来,当初她真的是掏了老底支持这个弟弟,可女方又没亲眼见到过,没有一分感同身受,只看到自己女儿被大姑子的两个女儿欺负,只看到自己辛辛苦苦攒钱却被这个大姑子无底洞拿去,她能忍吗?
老婆女儿和姐姐,聂树离婚一次当然选择了老婆女儿,他的姐姐被弟弟伤透心,回家后又被丈夫嫌弃责怪,一辈子都过得很不幸。而聂家二老,家里财政大权在儿媳手中,他们只能对孙女说说嫌弃话,可女方知道后能同意吗?连免费的保姆都不要了,赶他们回老家,把自己妈叫过来带孩子,她妈重男轻女起码对外孙女不会差,也不会灌输什么乱七八糟的思想。
但直到聂家二老全都去世,女方才终于摆脱婆家的折磨。
聂树这次倒是没离婚,一辈子鸡毛蒜皮吵吵闹闹地过完了一辈子。
“你觉得怎么样?你能过成这样吗?你觉得幸福吗?”颜华问。
何妮更加羞愧。一,她做不到这个女人那么强势;二,看完了大人经营的幸福一生,她怎么可能觉得这样的一生是幸福的,聂树不护老婆不理会父母,这个家除了他自己心安理得逍遥自在,老婆父母姐姐全都过得憋屈了一辈子。
“是我错了。”她小声说。
颜华笑笑,醒悟了就好。挥了挥手,送她前去轮回。
送走了人,她问颜修:“皇甫楹从系统出来了吗?”
颜修得意地眨眨眼,拉出系统界面给她看成绩:“她试炼分数有89分,我就直接把她送去幻境做任务了!”
颜华一惊,赶紧看她的任务过程,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又去看她进入的幻境,见她处理得不错才定下心来:“你好歹等我回来,万一她不成功,执念之魂疯了入魔了怎么办?”
颜修不知道还会这样,脸上浮现后悔之色:“真的?我以为不成功姐姐再进幻境重头来一次就好。”
颜华摇摇头:“你啊!这都是真实的灵魂,我们不能随便冒险。”不过现在一切都好她也不多指责孩子,去二楼查看了翠竹的情况,又检查了这段时间颜修送走的执念之魂,休息了不知多久,只觉得全身轻松后,让颜修把系统任务拉出来。
还是随机挑选,出来的是个楚楚可怜,让人一见就心生怜爱的姑娘。
可惜这姑娘的命不太好,命不好主因还在她这张柔弱无依的脸上。
颜华是个内心温柔但又非常自强的人,她对部里的所有女魂都充满了包容,只要不是突破底线她都能接受并尽量改造她们的性格缺陷,所以虽然这个姑娘第一眼印象就和她性格不符,但她并没有产生不喜的情绪,看完她一生履历,她就更怜爱同情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