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不过听不惯他们说你。”
谢未笙只是笑了笑,很好脾气似的。
总算把流程走完,宋萤萤最后坐在房间里安静等着他过来掀盖头的时候, 竟也察觉出一丝古人的浪漫。
大约对于谢未笙来说, 一场这样的婚礼,便是尽他所能, 能给她最好的东西了吧。
让人还怪感动的。
谢未笙没让她等多久,很快回来坐到了她跟前, 只是他就那样在她身边坐着, 不说话也不掀盖头,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萤萤只能从又往前跳动了的进度条, 来体会到他此刻不算太平静的心情。
百分之九十四了。
其实这进度比自己想象中要快上许多,她经历过许多世界, 通常情况下,任务进度前头容易,越往后面越难, 她在后面那百分之三十花的时间要比前头的百分之七十多的多。
但谢未笙刚好相反。
前头的进度条涨得犹犹豫豫,可怜兮兮, 但自从他在街上碰见自己与左相, 决定要服软叫她回来开始, 进度条就一直涨得飞快。
甚至没遇上过什么瓶颈。
不知道会不会在最后一点距离里花费更多的功夫。
她走了一会儿神回来, 谢未笙居然还是未曾开口, 她忍不住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 低声问道:“爷, 不掀盖头吗?”
“我觉得有些恍惚,”谢未笙的声音有些低哑,“我从未想过自己还有成亲的这一天。”
“我也没有想过, ”宋萤萤能体会他的心情,放轻了声音陪他聊天,“你不知道,在我确定自己真的喜欢你的那一刻,有多紧张多害怕。”
“我当时想,如果我说给爷听,他肯定会以为我疯了,明明不过是一把冰冷的剑,居然还敢大言不惭,谈什么感情。我怕你会觉得我奇怪,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告诉你。”
“所以,当初你一直不愿意回来,其实是在拿左相气我对吧?”
宋萤萤低头笑了笑,并未否认。
“没关系,当初无情利用你,送你到左相身边,本就是我错了,你使使性子也是应该的。”
说罢,他终于握紧喜称,轻轻撩开宋萤萤的盖头,她难得化了妆,点了口脂,在红烛的映衬下,美得不可方物。
宋萤萤望着他眨了眨眼,“发冠我可以摘了吗?不舒服。”
谢未笙点了点头,微笑着看着她走到梳妆台前拆了发饰,又脱了喜袍,踢掉鞋子,穿着里衣赤着脚,两步迈上了床。
她拍拍旁边的枕头,“快来呀。”
有点可爱。
谢未笙也脱了衣服上了床,还没躺好就被她钻进了怀里。
谢未笙摸了摸她的头发,试探般地问道:“你……想做那事儿吗?我又看了一些书,还备了道具,如果你想的话,可以跟你试试别的。”
“今天好累,我不想动,改天吧。”
用道具的话,她自己就能玩,没啥意思。再说了,她能感觉到,谢未笙对于这种事情还是心中抵触,并不是多么乐于其中。她之前之所以一定要跟他做一次,就是因为他太监这个身份,这是攻略过程中非拔除不可的心结。
心结解了,也就行了。
果然,听到宋萤萤拒绝,谢未笙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紧了紧挽着她的手,慢慢睡着了。
转眼,寒来暑往,又是半年过去。
宋萤萤非常应景地穿上了冬装,披上了毛茸茸的披风,虽然她其实并不觉得有多冷,但换季了,穿穿新衣服也是开心的。
任务进度条其实在他们成亲不久就满了,十分顺利,没有任何阻碍。
谢未笙是那种确定了自己喜欢你之后,每一分每一秒都比之前更喜欢你的人,他燃烧着自己所有的爱,显得汹涌澎湃。
他也没有纠结宋萤萤之前说的只可化形三年,没有因此而畏畏缩缩,反而好像因此就更加要燃尽自己每一份热情,有一种不顾一切的壮烈之感,好像两年后要死的是他一样。
这半年来,他没有再对她发过一次脾气,偶尔装模作样两句,也是故意说来调侃打趣她的,他浑身上下都没了戾气,平日里看着当真像个翩翩公子了。
本来任务已经完成,她其实早就可以离开。但既然她一开始就设定了三年的时限,亲自编撰了这部戏,现在这场戏已经离落幕不远,她就想着亲自来出演那个结局。
还有两年,对她来说并不算长,跟帅哥谈着恋爱,一晃就过去了。她其实也稍微有点好奇,当她真的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谢未笙会不会像他现在表现的这么平静。
也算是她的一点恶趣味了。
“怎么一个人对着光秃秃的树傻站着。”谢未笙从她身后走过来,顺手递了个手炉给她。
“我不冷,你最近是不是越来越不记得我不是个普通人了。”
谢未笙的手还是伸着,“捧着玩吧,有氛围。”
“我怎么觉得你像是拿我的话在调侃我呢!”
之前谢未笙就问过她,明明剑灵之身不用吃饭,为什么却能见她整天一日三餐餐餐不落,再加上茶点零食,就没见她嘴停过。
她就是这样回答的,“吃的就是个氛围嘛。”
绝口不提自己被人间美食俘获。
她还是把手炉接了过来,乖乖捧着,也挺舒服。
两人相携往回走,回了房间坐下,谢未笙突然跟她说,“我过段日子要离府一段日子,要出使一趟景国。”
“出使景国?”宋萤萤不悦,“为何要你去?又是太后安排的?她整日里就想着给你使绊子,怪不得老得这么快。”
“大约是你前段时间跟我入宫赴宴,她见你愈发貌美,气得抓心挠肺,越发觉得日子苦闷,只能时时于朝廷上发泄。没关系,我们快活我们的就是了。”话说得忒刻薄。
宋萤萤却听着很爽,赞同地点了点头。“没关系,我陪你一起去。”
谢未笙想了一会儿,“这种事儿好像没有带家属的先例,你要跟只能悄悄跟着。”
“好,反正你赶路的话平日里也都在马车里坐着,我在里面陪你,不在人前露面就行了。”
于是他们就这么说定,宋萤萤叫人收拾好行李,在出发当天,当着所有人的面装模作样地送了一送,转头就说自己一个人在府里呆着无聊,要带着十七去庄子上住一段时间,然后把十七一个人扔在那儿,定位到谢未笙的位置瞬移了过去。
车辙滚滚,一列行军跟在队后。
宋萤萤突然出现在了马车里,她揽住谢未笙的腰,把头搭在他的肩膀上,“爷,我来了。”
“嘘。”谢未笙用手指搭在她唇前,“小声点,马车前边就坐着下人。”
宋萤萤依言压低了声音,“我突然觉得有点刺激。”
“你不正是想追求这些刺激才要跟着来的吗?”谢未笙瞥了她一眼,“还真是因为舍不得我不成。”
“是舍不得你啊!”
“平日里趁我不在的时候,一个人浪得不知道有多开心。”
“那不一样。”宋萤萤凑近他的耳边,“我的线牵在相公手里呢,再怎么浪也飞不远,但相公要在原地站着,要在我随时可以见到的地方,也跟着飞了可不行。”
谢未笙微微朝后躲了一躲,“油嘴滑舌,整日里只知道看话本,也不学些好的。”
“你明明就很喜欢听。”
一路上,宋萤萤白日和谢未笙腻歪在马车里,晚上就自个儿回系统空间,有时候在系统空间玩嗨了,第二天一觉睡到大中午,也就只有下午才能去找谢未笙,出现的时机很是没有定性。
谢未笙就像个可怜兮兮只能等待宠幸的嫔妃,在宋萤萤出现之前,所有的心神都放在她会什么时候出现上。
七八天后,队伍停在驿站,准备稍作休整,谢未笙要下马车之前,宋萤萤当了一整天的贴身挂件,准备收工回系统空间了,正准备闪身,却发现被谢未笙拉住了袖子。
他抬眼望着他,神情还有些企盼和无辜,“今天住在驿站,房间里不会有外人。”
宋萤萤笑了笑,“你直接说不想我走就是了。”
谢未笙也跟着笑了。
宋萤萤于是留下来抱着他睡了一晚,在早上趁着他们出发前准备离开的时候,谢未笙还貌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你今天预备什么时候过来?中午?”
宋萤萤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有时候准备过来的时候,你又正和外人在一起,我就只能再等时间了。”
“固定一个时间吧,”谢未笙说,“我把那个时间空出来,单独待在马车里。要不然我全部心思都在等你,没办法集中精力。”
宋萤萤一挑眉,“原来我这么重要,看不到我,你什么事儿都没心思做了对不对?”
谢未笙叹了口气,“对。”
“那就定在巳时吧。”
后来几天,到了约好的时辰,宋萤萤果然每每都准时过来,他们马上就要到旭国和景国的边界,谢未笙在马车里看书,宋萤萤枕着他的腿躺在那儿,剥着瓜子吃。
突然,宋萤萤疑惑地坐起身来,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周围太安静了一点,前几日他们行进过程中,外面还有隐隐约约的脚步和议论声,而此时此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外头好像只剩下了车辙滚动的声音,而且行车速度越来越快,马匹传来痛苦的哀鸣。
“爷,外面有些不太对劲。”
她转过头去提醒谢未笙,却见他半倚在靠背上,眼神模糊,昏昏沉沉,好像快要睡着的样子。
她骤然开口说话才把他惊醒。
谢未笙起身到一半却又跌了回去,这才察觉自己浑身无力,“我好像中了药。”
虽然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他还是拿出了一枚铜哨吹了三声。
他怀疑过太后安排他此次出使景国不怀好意,但原以为是阴谋设局,在景国等着一出好戏,却没想到,她已经不打算跟他在权谋上争个高低了,而是要直接置他于死地。
从半年前,他拔除了太后一脉的大部分人手之后,她已经安分了好久,也就平日里过过嘴瘾,犹如强弩之末,叫人提不起提防之心。都说咬人的狗不叫,却没想到,平日里叫个不停的狗,原来也会咬人。
这一路上他自然有安排暗卫在后头暗中跟随,但既然宋萤萤说要一路陪着,她平日里神出鬼没,谢未笙下意识地对她有种莫名的信任,便不过安排了寥寥数人。
如今情况危急,他们却还未出现,想必是无法再出现了。
宋萤萤拉开门帘往外一看,顿时瞳孔骤缩。
此时马车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前驶去,而前头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就是悬崖。
脑海里的念头不过一瞬间,宋萤萤转头便牢牢抱住谢未笙,抱着他跳下马车。
“轰”的一声,马车坠下悬崖。
宋萤萤以背为盾,把谢未笙护得严严实实。几个翻滚之后,他们恰恰停在离悬崖不过半米之处。
谢未笙抓着她的衣襟,艰难地问了句“没事吧”。
宋萤萤此时却根本没有心思回答他,她一抬头,便见无数箭矢朝他们急射而来。
看来,对方的设计一轮挨着一轮,没有准备给他们留半点活路。
看来,这场戏的结局要提前演了。
宋萤萤一个翻身,把谢未笙压在身下,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着。
毕竟她又不是真的剑灵化人,没有什么法术绝招,除了这个身体刀剑不侵之外,也就只会个瞬移了。
金属的碰撞声密密麻麻地响起,谢未笙的目光里满是愤怒与心疼,他微微抬了抬头,力发到一半却又无助地跌回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