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觉得约会这个说法怪别扭的, 当天晚饭后,何晓芸还是被推出了家门。
太阳刚刚下山,半边天空都是绯红的彩霞, 现在的天气, 白天虽然热, 早晚却又很凉快, 晚风吹过水田,田里的禾苗漱漱作响。
魏远航连蹦带跳走在前面,刚刚他在家里耐不住,一个劲催促, 何晓芸只得带着他跟魏建伟先走, 冯秋月还没收拾完, 落在后面。
魏建伟手里拎着条长板凳,一条凳子就能坐得下他们一家三口,去看电影的人, 都得自备椅子。
“妈妈、爸爸,你们快点!”小孩跑了一会儿,回头看见爸爸妈妈还是慢吞吞的,不由催促起来。
何晓芸紧走两步,说:“别到处跑,等下又一身汗, 过来我牵你。”
魏远航哦了一声, 跑过来牵住她, 没走几步,另一只手又拉着魏建伟,说:“妈妈,要飞飞!”
“没有飞飞。”何晓芸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她刚洗过澡,可不想弄得汗流浃背。
小屁孩不气馁,松开她的手,转头抱住魏建伟大腿,仰着头道:“爸爸抱抱。”
他精明得很,知道妈妈说不行就是不行,也不缠闹,直接就去磨他爸爸。
魏建伟一只手提凳子,另一只手就要伸出去抱他,何晓芸却道:“也没有抱抱。”
魏建伟动作停住,抬眼看她。
何晓芸看了回去,问:“他现在说要抱,你就抱,养成习惯了,下回你不在,谁来抱?”
关于教育孩子方面,因为常年不在家,魏建伟自然而然丢失了发言权,何晓芸的话,他只能乖乖听从。
一看爸爸也靠不住了,魏远航的嘴巴高高撅起来。
何晓芸重新牵住他,指着路上其他孩子,放缓了语气道:“你看,别人也都是自己走路,难道航航比他们懒吗?”
小孩最听不得这种激将法,立刻就说:“我不是小懒虫!”
“对啊,航航会自己走,不是懒虫,是吧?”
魏远航用力点头,挺着小胸脯,走得雄赳赳气昂昂。
到了打谷场,电影大幕已经搭好,离屏幕近的位置已有四五排人,他们来得不早不晚,落座在中间。
人越来越多,几乎半个大队都在这儿,也有其他队来的人。何晓芸看了几眼,发现从别的队来的,大多是年轻人,而且像是来相亲的,有几个年轻女孩聚在一起,指着另一头的男孩们,低声说着什么,不时发出几声娇笑。
在他们前面一排,坐着两个妇女,从她坐下来后,就转过来看了好几眼。
她想了想,发现是从前和原主有些过节的。原主性格不好,跟不少人合不来,只不过这段时间,除了干活和回娘家,她没怎么出门,也就没遇上,今天一场电影,不管想见还是不想见的人,都聚一块了。
“呦,那不是章老师吗?”那两个妇女中的一人突然说道,音量不小,故意说给谁听似的。
何晓芸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队上的几名知青在不远处,她们口中的章老师,先前魏建华提过,就是跟魏建伟相过亲的那位章玉容。当初原主强行赖上魏家的行为,闹得整个大队的人都知道,连带章玉容也遭了殃,无故成为众人闲话的对象,说她是被原主抢了男人。
另一名妇女附和:“是章老师。要我说,章老师人长得好,心又善良,就是可惜了,到现在也没结婚。”
“可不是嘛,当初我还以为她能成,谁想到被别人硬抢了。”那两人一边说,眼角往何晓芸这儿看来。
何晓芸只当没听见,她看了魏建伟一眼,他正拿糖给魏远航,察觉到她的视线,也给她递了一颗,“吃么?”
她原本没想要,可一想到有人正盯着看呢,就故意接过来,剥了糖纸塞进嘴里,脸颊鼓起一块。
“妈妈也吃糖。”魏远航坐在两人中间,有点惊奇地看着她。在他印象中,大人是不吃糖的,只有小孩才吃。
“是啊,我也吃糖。”何晓芸低头刮刮他的脸颊,“吃完这颗,晚上就不要再吃了,不然牙齿会掉光光的。”
小孩听着这话,连忙捂住嘴巴,含糊道:“我不要牙齿掉光光!”
他想到魏建伟兜里还有糖,忙转头,状似大方地跟他说:“爸爸吃糖,我不吃了。”
“就你机灵。”何晓芸忍不住笑道。方才听到的几声闲言碎语,转眼被她抛到脑后。
魏远航还在磨着魏建伟吃糖,“爸爸吃嘛,爸爸一颗,妈妈一颗,我一颗。”
他伸出一只肉乎乎的手掌,边说边掰着指头数,也不知怎么就高兴起来,拍着手开心道:“我们一起吃糖!”
何晓芸有点想看魏建伟含着糖、脸颊鼓出来的搞笑模样,便跟着小孩的话道:“你就吃呗,当哄你儿子高兴。”
“哄他高兴,还是哄你高兴?”魏建伟微微挑着眉看她。
何晓芸切了一声,装成满不在乎的样子,“你吃糖,我高兴什么?”
“爸爸快吃快吃……”魏远航连声催促。
魏建伟看着他们两人,最终还是吃了,他剥掉糖纸,将糖塞进嘴里,就压在舌头上,因此并没有出现何晓芸期待的那种好笑场面。
她不死心,低头去哄魏远航,“航航你看到爸爸的糖了吗,怎么不看见了?”
小孩便盯着他爸的嘴看,果真没有发现糖的踪影,咦了一声,“爸爸把糖吞到肚子里了吗?”
“不知道,你去摸摸他的脸看看。”
妈妈说什么就是什么,魏远航听话地伸出一根小胖手指,在爸爸脸上这边戳戳,那边戳戳,好稀奇道:“爸爸,糖糖呢?不能吞下去哦,爸爸快吐出来。”
说着,就要用手掰开他爸爸的嘴。
魏建伟不甚其扰,只得把糖露出来给他看了一眼。
小胖子一看爸爸含着糖不动,自认为他不知道怎么吃,于是跟个大人似的教他,“不能那样七,要这样子……”
他边说边张开嘴,露出嘴里黏黏糊糊的糖球,还用小舌头顶了顶,把脸颊顶得更加突出。
魏建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何晓芸,母子二人鼓着脸颊,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像一大一小两只青蛙。
最后,他也动了动舌头,把糖顶到嘴巴一侧,将脸颊顶得鼓起。
“就是这样,爸爸好聪明!”小胖墩儿拍着手给他鼓励。
何晓芸憋着笑,连忙转开眼,没几秒却又转回来,盯着他难得滑稽的样子,遗憾手头没有相机,不然就可以拍下来,挂在墙上日后慢慢欣赏了。
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先前说闲话的两人自讨没趣,悻悻住了嘴。
这一幕,也落在更远处章玉容等人眼中,她身边一个小姑娘说:“玉容姐,你看那儿。”
章玉容看过来,面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又转回去。
那小姑娘颇有几分忿忿不平,道:“神气什么呀,还不是从别人那里抢过去的。”
“别乱说话。”章玉容制止她。
小姑娘不太甘愿地撇了撇嘴。
天色渐渐变暗,何晓芸看到冯秋月跟魏建国也到了打谷场,但因为来得晚,位置在后排,离他们有些距离。
众人嗡嗡说着话,又等了一会儿,电影终于开场,今晚放的是一部军旅题材的老电影,不少人已经看过,可还是看得津津有味,不时转头跟旁人透露接下去的情节。
魏远航坐在椅子上,因为人矮,伸长了脖子还是被前边的人挡住视线,只听得见声音却看不见画面,给他急得,直说:“妈妈,我看不见。”
他想爬起来站在板凳上,何晓芸怕他站不稳,也担心会挡住别人,便把他抱来坐在自己腿上,小孩这才安分下来,专心看了一会儿。
没看多久,有人过来问她:“晓芸,你这凳子能不能再坐一个?”
她转头一看,是队上相熟的人,大概是临时起意来看电影,没带椅子,见她跟魏建伟中间空着,所以才过来问。
人家想借个座位,她又恰好有,总不能不给人坐,何晓芸只好抱着魏远航,往中间挪了挪。
“谢谢了啊。”那人坐下来,与她寒暄了几声,才转头看电影。
对方长得有点胖,这条板凳,坐他们一家三口还好,毕竟魏远航不怎么占位置,眼下坐了三个成年人,就有点挤了。
何晓芸感觉到自己的腿侧,紧紧贴着魏建伟的大腿,现在穿的衣服布料又薄,他的体温从两人接触到的地方不断传过来,让她一阵不自在。
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都说正常人的体温是三十七摄氏度左右,怎么偏偏他就像个火炉,让人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电影内容并不算有趣,魏远航很快就有点坐不住了,在她腿上扭来扭去。
何晓芸挺庆幸有他在,不然她就更觉得尴尬了,见小孩想溜下去玩,便哄道:“不能去玩,你看到处都黑漆漆的,要是摔倒了,妈妈找不到你怎么办?”
天已经完全变黑,电影屏幕前一小片范围亮着,衬得周围更加幽暗,小孩探头四下看了看,果真跟妈妈说的一样黑,他一个人不敢去,只好蔫蔫道:“那好吧……”
“再坐一小会儿,我们就回家去,好不好?”何晓芸哄道。
魏远航点点头,百无聊赖地玩着她的手,没多久又想到了新玩法,从她腿上爬到魏建伟腿上,不等坐稳,又从他那里爬回来,把爸妈的腿当成垫子,玩得不亦乐乎。
何晓芸被他折腾得有点不耐烦,轻轻拍了一下小屁、股,说:“安分点。”
小孩嘟嘟嘴,伸手要魏建伟抱,“爸爸抱抱。”
魏建伟没动,而是先看了眼何晓芸。
她轻哼一声,“看我干什么,你儿子要你抱呢,还不赶紧抱过去?”
之前孩子要他抱,他准备伸手的时候,她可不是这么说的。
魏建伟略有些无奈地想着,将小孩抱过来。
小胖子到了他爸爸怀里,似乎跟他妈妈赌气似的,把头偏到另一边。
何晓芸也不理他,抬头专心看电影,身旁紧贴着的热度,热着热着也就习惯了。
又过了片刻,察觉到魏远航许久没动静,她才转过头来看。
“睡着了。”魏建伟说。
何晓芸摸摸孩子的脑袋,嘴里念道:“小捣蛋鬼。”
她又跟魏建伟说:“我们回去吧?”
他点点头。
何晓芸便对旁边的人说道:“婶儿,我们要先回去了,小孩子睡着了,这条凳子留给你吧。”
对方一看,道:“也行,明天我再还给你们。”
魏建伟抱着孩子,两人起身离场,何晓芸还给冯秋月打了手势,示意他们先走,然后才离开。
出门前,她带上了手电筒,小小一片亮光,落在他们身前脚下。
夜晚幽静,只有草丛里的小虫子叫得欢快,何晓芸回头,看到身后有两条长长的影子,跟着他们一直一路走下去。
第二天,魏远航醒来,已经忘了前一晚跟妈妈赌气的事,在何晓芸身边跟前跟后,妈妈妈妈叫个不停。
何晓芸自然也不会跟他计较,吃过早饭,回房换了衣服,准备上山一趟。
“要去山上?”魏建伟从外头走进来。
“嗯,去采点茶叶。”
她收拾好,到厨房拿了个背篓,又和魏远航说定,让他乖乖跟着奶奶,不要调皮,之后才出门。
刚走到院子,就看见魏建伟戴着斗笠,提把柴刀等在那儿。
“你去砍柴吗?”何晓芸问他。
他点点头。
两人顺路,一同上了山。
山上的茶树是无主的,数量不多,但要是找到了,晒上一回,够自家喝上小半年。
走了小半小时,在半山腰上发现一株,何晓芸停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魏建伟道:“你先到前面去,我把这里的摘完。”
山脚、山腰不少地被开垦成梯田,树木稀少,魏建伟要找的是枯死的乔木,差不多得到山顶去才有。
他举目望了望,指着靠近山顶的一小片树林,说:“我就在那片林子里。”
“嗯,你去吧。”何晓芸道,现在山上虽然没什么人,但也没有野物,她一个人待着,并不觉得害怕。
魏建伟将周边看了一圈,才往山顶走去。
野茶树无人修理,长得有一人多高,何晓芸踮起脚,一手扯着茶树枝往下拉,另一只手飞快地摘下嫩叶,在手心里积攒了一小把,丢进身后背篓里。
一株茶摘完,只填满背篓底部几厘米,她一面四下搜寻,一面继续往前走,其间又找到些马齿苋、木耳菜等野菜。
魏建伟已经快到那片小树林了,她看过去,只能看到个小小的身影,见对方似乎也看过来,何晓芸朝他挥了下手,然后埋头接着找茶树和野菜。
他们一大早上的山,等太阳快到头顶上了,何晓芸的背篓才装满,她也从半山腰一路摘到了山顶。
她找到一处树荫停下来,将背篓放下,坐在树墩上,掏出水壶灌了两口水,燥热消下去一半,山间的风迎面吹来,清凉惬意,将剩下的那点热意也带走了,只剩舒爽。
魏建伟在不远处,他已经砍下两颗枯死的杉木,将枝条修理砍下,再截成一段一段的。
“快中午了,我们回去吧?”何晓芸歇够了,提声问他。
魏建伟应了一声,用藤条将几截木头捆起来。
忽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对何晓芸道:“你来看看。”
“什么东西?”她好奇的走过去。
他一直背对着她,等人走近了,才猛不丁转过来,手里抓着条蛇。
“啊!”何晓芸吓得直往后退,一脚踏进山泉积成的水坑里,鞋子和裤脚都湿透了。
魏建伟眼里带着笑意,慢慢把那条“蛇”的全貌露出来,原来是根藤条,只是有一端长得像蛇的头部。
何晓芸却连脸色都是白的,胸口剧烈起伏。
没料到她有这样大的反应,魏建伟敛了笑,正要上前,她站了起来,转身回到刚才休息的地方,背起背篓就走。
下山的一路,她走得又快又急,而且一句话也不说,回到家里,见王春花坐在门口,喊了声妈,把背篓放下回了房。
王春花看她脸色不太对,对冯秋月道:“怎么了这是?”
冯秋月摇摇头,“是不是饿了?”
王春花便向房里喊道:“晓芸,收拾好出来吃饭了!”
“妈,你们先吃。”何晓芸在房里回。
王春花和冯秋月仔细辨认她的声音,压低嗓音讨论:“是不是哭了?”
“应该没有,不过听着是有点闷闷的鼻音。”
“早上出门还好好的呢。”
“建伟怎么还没回来?”冯秋月说。
王春花立刻道:“难道是他把人惹生气了?”
正说着,魏建伟扛着捆木头走进来,不等他放下,王春花就问:“晓芸怎么了?你和她吵架了?”
“砰——”
魏建伟将木柴卸在地上,往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眉心微微拧起。
“你倒是说啊。”王春花追问。
魏建伟弯腰把木头上的藤条解下,递给王春花看,“她吓到了。”
那藤条长得着实像蛇,王春花猛一看,也吓了一跳,瞪着眼睛问自己儿子:“你用这个吓晓芸?”
见他闷不吭声地默认,她又好气又好笑。
她这个儿子,从小就是个乖孩子,不用别人操心。人家男孩十几岁偷鸡摸狗、不务正业、整天逗女孩子,他一个都没沾,结果呢,长到今年二十八岁,快三十岁,连孩子都满地跑了,他才开始逗他媳妇儿玩,还把人逗生气了,真是出息!
冯秋月也觉得好笑,实在没想到二弟看着一本正经的,私底下竟也会做这样的事,她带着笑意说:“晓芸大概是一时生气,等下就好了,妈别担心。”
王春花估计也是这样,但还是对魏建伟道:“去把你媳妇儿哄出来吃饭,她不吃你也别吃了。”
何晓芸已经在房里擦了澡,换好干净的衣物,正在镜子前梳头,魏建伟进来时,她连眼角都没给他。
之前她确实被吓到了,自小在山里长大,见惯了各种小昆虫小动物,何晓芸别的都不怕,独独怕蛇,因为小时候曾被咬过,家里人不重视,没有采取什么措施,她的脚踝足足肿胀了一个多月,那段时间,她天天害怕自己以后会变成瘸子,就算后来慢慢好了,蛇留下的阴影也一直持续到如今。
这件事别人不知道,或许魏建伟也没想怎么吓她,这不是他的本意,但她现在就是不想理他。
两个人之间,她一向是话多的那个,此时她不说话,气氛就有些凝滞。
“妈妈,吃饭啦!”魏远航扑腾扑腾跑进来。
何晓芸恰好梳完头,在脸盆里洗了手,牵着他往外走,“走吧。”
小孩经过他爸爸身边,仰头道:“爸爸不吃饭吗?”
不等魏建伟回答,他就被他妈妈牵出了房间。
堂屋里,饭菜已经摆上,王春花见何晓芸脸色如常,以为事情过去,也没再提起。
饭桌上,何晓芸跟往常一样,给魏远航夹菜,听小孩边吃饭边嘀嘀咕咕,还跟王春花提起今天在山上的收获,和冯秋月聊昨晚的电影,就是没往魏建伟那看一眼。
吃过饭,她把摘回来的茶叶摊开晾晒,几种野菜各自归类放好,跟家里人闲聊几句,便回了房。
魏远航照例要午睡,何晓芸靠在床头看了会儿书,也打了个哈欠。
“上午是我不对。”
魏建伟一直在房间另一边,半天都没有动静,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他大概极少跟人道歉,语气都是僵硬的。
何晓芸哦了一声,有点抵挡不住困意,索性也躺下去睡了。
看着她侧躺的背影,魏建伟眉心的川字又深了点。
哦是什么意思?
她依然生气?还是不生气?
他拿着书,破天荒的,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上次何晓芸三人去县城,给小孩买了几块布料,下午的时候,冯秋月准备开始做衣服,何晓芸打下手,两人量布料、讨论款式,王春花给她们做参谋。
“上回在商店里看见的那种小翻领,我觉得挺好看的。”冯秋月道。
何晓芸开着玩笑说:“反正我笨手笨脚的,只能仰仗大嫂,大嫂做成什么样,我都觉得好看。”
“看看这马屁拍的,”王春花笑道,“秋月,你给她做一件老头子穿的,看她还能不能闭着眼睛夸好看。”
“只要大嫂做出来,我照样夸。”
冯秋月笑着摆摆手,“我可不敢,到时候小航看见衣服不喜欢、不高兴,妈又要心疼了。”
“就是,”何晓芸跟着揶揄,“妈可比我心疼呢。”
王春花点点她们两个,笑得直摇头。
晚上,何晓芸把晒在外面的衣服收回房,今天上山穿的布鞋,洗的时候才发现鞋底开口了,虽然做衣服手艺不行,但缝几针的功夫还是有的,她就在灯下,把鞋底一针一针缝起来。
魏远航在魏建伟那儿玩了一会儿,又跑到她身边来,何晓芸让他别靠太近,“我这里有针呢,你去床上玩。”
小的那个才走开,大的又走了过来,“还在生气?”
何晓芸头也不抬,道:“生气?我生什么气?我一点也不生气,高兴得很。”
连看都不看他,还说没生气。
魏建伟有点头疼,对于哄人,他是半点经验都没有的,把她吓哭倒是会。
魏远航独自玩了一会儿,一抬头看见爸爸站在妈妈身边,立刻道:“妈妈有针,爸爸不能在那里。”
小孩子也是霸道的,他自己不被允许在妈妈身边玩,自然也不肯让他爸站在那,非得要他让开才行,见魏建伟没动,就连连道:“爸爸走开,走开走开!”
何晓芸这才抬起头,道:“听见没有,快走开,不然我拿针扎你了。”
她举起针,做出容嬷嬷的经典动作。
魏建伟看着这一大一小,感觉自己似乎成了阶级敌人,下一秒就要被他们两个斗翻。
他正郁闷,何晓芸却暗自开心。
中午的事,到现在她已经消气了,可是难得看魏建伟吃瘪,她自然要清算他这段时间来使的坏,让他也尝尝憋屈的滋味,哼。
这个晚上,她睡得香极了,早上起来魏建伟不在房里,何晓芸也没留意,后来饭桌上仍没见人,才听王春花说,他到县里办事去了。
昨天摘回来的茶叶,晒了一下午,又晾了一晚上,今天王春花把它们揉出汁水,继续晾晒。
满院子都飘着股茶香,何晓芸坐在门口收拾做衣服剩下的布条,隔壁张婶来串门,跟王春花闲聊着近来队上的事。
“建明他媳妇儿昨晚半夜生了,是个女孩。”
“生产顺利吗?”
“挺顺的,一两个小时就下来了,她头一胎是儿子,这胎不管男女,家里人都高兴。”
王春花道:“本来就该高兴。”
张婶看了眼冯秋月的肚子,笑道:“你以为人人像你?我说秋月跟晓芸有福气,碰上你这么个好婆婆,多少人羡慕不来。”
何晓芸和冯秋月都跟着笑了笑。
午后,何晓芸仍旧回房看了会儿书,看着看着,靠在床头睡着了,等再次醒来,魏远航还在睡,她起身伸伸懒腰,发现床边柜子上有个盒子,之前还不在这儿的。
他们的房间平时家里其他人鲜少进来,而这盒子就放在她床边,除了魏建伟,不会是别人做的。
她怀着好奇打开,里头是一双如今很少见的女式皮鞋,还有一本书。
何晓芸盯着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难道是魏建伟给她道歉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