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溪听到那三个字, 心陡然一动,忙接过信来。
其它人也都听到了,好奇地抻着脖子看过来。
顾清溪拿过来那封信,一看信封外面, 顿时明白了, 那位老先生, 竟然给自己回信了!
之前她寄出去那封信, 一直盼着对方会不会看到,会是什么反应, 时间一长, 人家没回复, 她觉得人家可能根本没看或者不在意吧, 就把自己誊抄过的信件备份夹在笔记本中, 从此后不再去想这件事了。
没想到如今竟然突然收到对方回信。
打开后, 里面是刚健的楷体, 开头竟然是“顾同学, 你好”,顾清溪激动起来, 快速地浏览过,落款果然是那位老先生!
宿舍几个都看过来,王向红眼尖, 先看到了“天哪,这是王xx老先生给你写的信,他给你写信!”
王向红这么一说,好几个正要背着书包离开的都看过来, 那个名字可是如雷贯日, 谁不知道呢, 结果这么大一个人物,竟然给顾清溪写信了。
大家全都围过来,好奇地看着顾清溪,七嘴八舌的问什么的都有。
“顾同学,王老先生为什么给你写信?”
“清溪,你以前听过王老先生的课是吗?”
“清溪,王院士和你说了什么啊?”
顾清溪便和大家解释道:“前一段,我看王老先生编著的一本书,对于上面一个推理过程有些疑问,我便大着胆子写信问了,这都两个多月了,我以为那封信王老先生根本没看到,或者根本不会理,没想到,他竟然给我回信了。”
大家惊奇了,都纷纷问起来怎么回事。
顾清溪这个时候有些饿了,自从些许的孕反过去后,她最近食欲特别好,而且一旦饿了如果不能及时吃,就会觉得心烦,不过她还是耐着性子和大家解释了下,又说等下细看这封信,再给大家讲,大家听了,也就只好不问了。
吃饭的时候,宿舍里几个人自然都好奇,不过吃着饭,也不好让顾清溪拿出来那封信。
终于吃完饭了,她们宿舍头一次没着急去自习室,而是回到宿舍里围着一起读了那封信。
王老先生言语间非常谦逊,先是表扬了顾清溪发现问题的精神,之后坦诚地表示自己在这道题中确实犯了一个错误,还说非常感谢顾清溪,正好这本书要进行再版,他会在新的版本中修改这个问题,并将送给顾清溪一套全新的版本。
最后他还鼓励了顾清溪,让顾清溪好好学习,将来争取在数学上有所建树,说欢迎顾清溪到中科院参观云云。
宿舍的女生们看着这封信,一个个振奋不已,激动得不行,要知道那可是她们心目中的神,传说中的人物,结果现在竟然给顾清溪写信了。
王向红看着顾清溪,多少有些泛酸:“你怎么想到给人家写信的?”
李慧锦:“清溪发现了问题,就说了吧,之前她好像提过一嘴儿,我们当时都没当回事。”
她这一说,旁边的陈招娣也想起来了:“对,当时清溪提起这个,我们不当回事,向红还说,那么厉害的人物,怎么可能有问题,让清溪好好检查检查,肯定是清溪弄错了。”
王向红回忆了一番,也想起来了,一时有些不好意思:“我当时也没想到,谁能想到,那么有名的书里竟然有错误呢!”
李慧锦对顾清溪崇拜有加,自然是处处维护,如今更是忍不住大说特说:“清溪她挺谨慎的,验算过好几遍,怎么可能有问题,不过说起来,也是她胆大心细,如果是我,发现了问题,我也会觉得是自己错了,又怎么可能敢给人家院士写信呢!”
她这一说,大家自然都赞同,一时又把那封信看了,也觉得与有荣焉,毕竟是自己的舍友呢。
顾清溪自己其实也很是兴奋,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肚子里好像有什么动了动,就像小鱼儿在水中轻盈地游动,一时惊了下。
旁边的几个看她这样,倒是有些担心:“清溪,你没事吧?”
顾清溪摇了摇头:“没事。”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笑开了。
这是孩子胎动了吗?上辈子的记忆中,她知道孩子胎动大概是怎么样的,办公室里怀孕的女老师热烈地讨论过,不过那些当然和她没关系。
在那一世的记忆里,她以为这些自己永远不会体会到。
不过现在,她竟然也有机会了。
顾清溪幸福得从心口泛起甜,她恨不得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萧胜天,让他也感受下孩子的胎动。
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晚了,也不好急着回去,晚上回家他又要担心了,他最近工作那么忙,她也是尽量希望不让他太为自己操心。
好不容易煎熬着,到了周五,顾清溪正想着请李慧锦送自己回家,正好请她吃点好的补充下营养,谁知道便听有人来说:“顾同学,你爱人来找你了。”
顾清溪往楼下一看,残留着枯叶的银杏树下,一身黑色呢子大衣的男人高挺冷峻,沉默地站在寒风中。
她眉眼间便染起来笑。
上周回去,他还说周五要开会,估计会很晚,现在竟然过来接自己了,想想就知道这是拼命挤出时间来。
她不舍得让他多等,略收拾了下,忙提着挎包下楼去了。
到了跟前,她笑了:“不是说今天忙吗?怎么有功夫来接我?”
萧胜天扬眉,声音清沉:“你猜。”
顾清溪打量着他,表面上看起来冷静自持,但作为他的枕边人,她当然看出他眉眼间压抑下的喜悦。
她笑着说:“你的项目进展得很顺利?”
萧胜天:“这也值得我高兴吗?”
顾清溪噗嗤笑了,这人口气可真不小。
萧胜天抬手,捏住她的手:“我联系上舅爷爷了,今天收到了他给我写的信。”
顾清溪大喜:“是吗?那太好了!”
萧胜天唇边泛起一抹笑,笑意直达眼底,在这深秋的傍晚格外温暖:“走,回家,我给你看信。”
顾清溪听到,自然是为萧胜天高兴,一时萧胜天领着顾清溪回家了,拿出来那封信,两个人一起看。
信很长,足足五六页之多,看得出来,信纸上写字的墨迹颜色并不一致,看起来应该是分好几次陆续写的,有些笔迹明显力道不足,估计是老人家身体不够好,或者手握笔已经颤抖了。
信上先是表达了对自己妹妹去世的悲哀,又说了自己对故园的思念之情,说是此生不能落叶归根终究为憾,最后提到想近期想办法回国看看,一直在寻找机会,也希望和萧胜天面谈,多了解下妹妹这些年的日子。
老人家还提到,说是当年父亲临终前留下遗嘱,是给妹妹留了遗产的,只是那些年动荡不安,妹妹下落不明,一直未曾交到妹妹手中,如今既然寻到了妹妹的后人,定是要将遗产送给妹妹的后人。
最后写了一首诗,来悼念萧胜天的奶奶,言辞悲怆饱含着浓浓的遗憾。
看到最后,顾清溪眼里泛酸,眼泪都往下落。
或许是怀孕的关系,她如今好的不好的,情绪波动大,也很容易掉眼泪。
萧胜天其实已经看过那封信了,不过如今陪着顾清溪重新读过,却是又有一番感慨,自己奶奶临终前,何尝不是一直在念叨着自己那四个兄弟,还有这辈子再也不曾相见的父亲,如果这封信能早六年,让她看一眼,怕是死也瞑目了。
“等过年时候,我带着你回去,让奶奶知道你有身孕了,也给她读读这封信。”
“嗯,好。”顾清溪也是这么想的,再说她也想她娘了,盼着早点放假。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回国一趟。”萧胜天抚摸着顾清溪略有些凸起的肚子,望着那封信,这么低声道。
这个年代,已经有些国外的人陆续来国内旅游了,但是他这位舅爷爷年事已高,看起来身体也并不好,怕是不能轻易成行。
他是从小被奶奶养大的,自然知道奶奶的心思,对于奶奶来说,再不能相见的父母兄弟,便是她心里的遗憾,临终前都要糊涂了,都不断地喊着爹娘哥哥。
如果他这位舅爷爷能陪着一起到奶奶坟前走一走,只怕是奶奶在天之灵,也能瞑目了。
“放心好了,一定能的。”
由于本国和外面世界长期的隔绝以及海外一些歪曲的宣传,尽管现在每年来旅游的也颇有一些,但是大多外宾都很有顾虑,担心自己在华的自由行动问题,也担心安全问题,是以来华的渠道并不是那么畅通。
不过随着国门的开放,这几年来国内旅游的会越来越多,华侨的探亲之路也就变得更为顺畅,只要那边老人家身体没问题,回来探亲应该并没有太多困难。
“嗯,其实他们提到我奶奶的遗产,我倒是不在意那个,咱们现在日子过得也不错,我靠着自己慢慢来,肯定能让你过上越来越好的日子,不过我还是想见见他们——”
萧胜天说着这话的时候,突然,声音停顿了下。
他略有些僵硬地低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顾清溪的肚子。
顾清溪穿着一件杏黄色薄羊绒衫,柔软的羊绒织品轻轻地覆在她腰肢间,虽然怀着四个月身孕,但那腰肢依然有些曲线婀娜,只不过肚子有了一个凸起罢了。
萧胜天盯着她的肚子:“刚才,刚才——”
刚才应该不是错觉吧,他的手指竟然感觉到那肚子轻微地颤动了下。
顾清溪抿唇笑了:“你也感觉到了吗?”
萧胜天目露惊喜:“真的是?”
他问过大夫,大夫的意思是一般孕妇三个月的时候会感觉到胎动,不过根据子宫位置和个人感知不同,有人早有人晚,但是这样能触碰到里面那种些微颤动的感觉,这样是不是有点早了?
顾清溪想起这个,眉眼间尽是温柔的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粗心,之前虽然有点感觉,但总觉得很轻微,不敢确定,现在小东西动静好像大一点了。”
萧胜天确认了,越发觉得稀奇,手指在那肚子上覆着,不舍得放开,只盼着那肚子里的小娃儿再动动。
可是谁知道,他等了半响,人家根本不见动弹。
萧胜天就有些无奈了,忍不住轻轻抚着:“小宝宝,你好歹给你爹动一下?”
然而人家小宝宝却是并不给面子,根本不见动弹。
萧胜天无奈,俯身下去,将耳朵贴在上面听动静,他支着耳朵蹙着眉聚精会神地听了一番,突然,一扬眉,笑着说:“我好像听到了,里面咕噜咕噜的声音。”
顾清溪看他笑得墨眉都飞扬而起,那真是从未见过的欢喜。
她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满是同情地看着他:“别傻了,你听到的是我肚子里的声音。”
萧胜天:“……”
他有些沮丧:“真的吗?这难道不是我们宝宝在游泳的声音吗?”
顾清溪险些笑出声:“想得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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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顾清溪肚子日渐大起来了,她如今还穿着以前的羊绒衫,便有些局促了,萧胜天想着她马上就要备战期末考试,后面学习只能越来越紧张,趁着这个周末,便想着带着她去买一些冬天穿的宽松衣服。
这天萧胜天打了一辆车,直接过去了附近一家百货商场,这家百货商场在首都来说都算是数一数二的,衣服的样式也比较新鲜,材质牌子都是最上等的。
进了百货商场后,逛了一圈,顾清溪觉得衣服太贵了,况且她生了后,身材肯定恢复过来了,到时候这些衣服也穿着不合身,岂不是浪费?
然而萧胜天如今的建筑公司如火如荼,他挣了钱,是恨不得花给顾清溪花,区区买衣服的钱算什么,愣是看到一个合适的就要买,很快就买了一大袋子。
买完后,本来要回去了,萧胜天突然道:“你要不要买那个?”
顾清溪听着,疑惑地看过去,一看之下,也是无奈了,那是卖内衣的柜台。
最关键是,这里的内衣,可是和县城的内衣不一样。
八十年代初,西方世界的内衣也都是比较保守的,一般都是以吊带的形式存在,传到了他们那种偏僻的小城市,自然是保守中的保守。
但是在首都这种大都市里,开放的风气吹起来,女性也都追求时尚洋气和师姐接轨,所以这里的内衣,已经是后来大家通常见到的胸罩模样了。
顾清溪别了他一眼:“要买这个吗?”
这里的胸罩一看就特别贵,贵到离谱。
萧胜天牵着她的手,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她前面某处,之后才压低了声音道:“你最近不是大了吗?原来的肯定不能穿了。”
声音很低,暧昧得要命,热气轻轻喷在她耳上,最关键是说的那话是如此地直白羞耻。
周围也时不时有人来往,顾清溪看了看四周围,确定没人注意,才低声说:“……那也不着急吧,还能凑合穿。”
萧胜天却低声说:“怎么会,原来我一把手握着还能留空隙,现在却能握满了,以前的肯定小了。”
他没说的是,那种被嫩豆腐盈满掌心的感觉,真是让人沉醉。
顾清溪无奈咬唇,越发小小声地说:“我自己缝一缝就行了。”
萧胜天才不让她费这种心思:“为什么要自己做?你学习这么辛苦,再说缝东西费眼睛,你现在怀孕,万一落下什么毛病呢?”
顾清溪脸上都发烫了:“我听说,听说后面可能还会再长一些……现在买了,到时候还是不能穿。”
萧胜天扬眉,眸中火亮,凝着她,哑声说:“那岂不是我一只手都握不住了?”
顾清溪听了,简直是恨不得把他推开!
光天化日的,他到底在说什么?谁要他握了!
她彻底无奈了,软软地瞪了他一眼:“你正经点吧!”
萧胜天却一本正经地道:“我就是在说正事,不该买吗?我也想让你舒服,如今穿得紧,你不舒服,咱们的宝宝也不会舒服,再说这个才多少钱,我又不缺那个。”
顾清溪想想也是,犹豫了下:“好吧,那我们去看看。”
其实她当然觉得,买一个也挺好的,但就是觉得犯不着,她知道后面身材各方面都会变,长得快,说不定才买没一个月就不能穿了。她性子里是节俭的,看不得这样浪费,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对生活物资生来的珍惜,见不得糟蹋东西。
但他既然非想给自己买,也就买吧。
一时萧胜天挽着顾清溪的手过去,柜台的服务员已经绽开了礼貌的笑,萧胜天说明来意,服务员笑了下,顿时明白了,开始给顾清溪介绍。
现在的内衣花样还挺多,蕾丝的带钢托的,还有带海绵的,很齐全,和后世并没太大区别,只不过样式设计稍微收敛一些。
服务员先帮着推荐了尺寸,之后又拿了几个让顾清溪过去试。
试了几个后,选了两个自己觉得比较舒服的出去,谁知道一出去,就见另一边试衣间也出来一个。
却是Malcolm。
顾清溪便一愣,她没想到自己又遇到这位了。
Malcolm看到了顾清溪,也是意外了下。
“你也来这里买东西啊?”Malcolm有些讪讪的。
“嗯。”顾清溪觉得自己和Malcolm没什么好说的。
这个女人觊觎自己男人的企图如此明显,即使现在没什么交集了,但终究看到她并不痛快。
“你——”Malcolm淡淡地瞥了一眼顾清溪的胸部,倒是有些意外,一时嘴巴微微张开,发出一声“oh”的叹息声。
才几个月没见,她的身材凸起了,而且浑身散发着一种仿佛圣母玛利亚的光辉,看上去性感又迷人!
谁知道正惊讶着,就听一个声音道:“选好了吗?”
听到这个,Malcolm面上顿时泛起尴尬来,浑身非常不自在。
为什么在山里突然犯了心脏病,Malcolm的医生曾经特意打越洋电话问过,Malcolm却一句话都不想说。
如今看到萧胜天,她眼珠转了转,到底是上前,笑着hi了一声,之后才说:“天,我太高兴见到你了,上次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我性命不保,我可是记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然而萧胜天却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神色漠然:“Malcolm小姐,你的父亲帮我联系了我的亲人,这个恩已经报了,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用你报恩。”
Malcolm忙道:“不客气,不客气!”
旁边的售货员看着这情况,一时也有些懵,心说这外宾怎么说话傻兮兮的?
顾清溪看了一眼萧胜天,挑挑眉,没说话。
萧胜天抿唇,握着顾清溪的手:“选好了吗?”
顾清溪点头:“嗯。”
这边萧胜天自去结账,结账过后,小心地扶着顾清溪,打算离开。
Malcolm从旁犹豫着,她本来还想和萧胜天说话,不过看着萧胜天呵护地陪着他妻子离开,耸耸肩,最后还是决定算了。
之前山里,其实她试图撩拨过他,但他根本不为所动,竟然一边走路一边还在找什么凤仙花要给他妻子,Malcolm当时来气了,便故意把从顾清溪那里拿到的凤仙花给扔地上踩了,她还记得,当时萧胜天望着自己那厌恶的神色。
想起这个,Malcolm叹了口气,她其实见过不少优秀的东方男人,但是那些男人,没有一个像萧胜天这样,既有东方男子的神秘冷峻,但是对一个女性又能如此体贴温柔。
她尝试过了,没什么指望,现在看,还是再找找别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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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冬天,雪仿佛来得晚,一直到了这时节,才下了第一场雪,一时之间,古色古香的飞檐被覆上了轻盈的白,冬日里的枯枝败叶全都镶上了一层冰凌花,洁白剔透,颤出玉琢一般的美。
数学系的考试已经接近尾声,顾清溪对过题,考得还可以,她自认为就算不是多优秀,但至少也是中等偏上水平,这让她稍微松了口气。
这几个月,怀着身子,终究不可能像高三时候那么拼了,她生怕自己的成绩下滑,不过好在看到题目,到底是松了口气,题目都是她曾经琢磨过的。
同宿舍的几个女生,却是有哭有笑,王向红尤其难过,刚才结束的数学分析,她考得并不好,特别是最后一道题,哪怕数学老师非常好心地只出了数学课本上的原题,但是那道原题的计算过程是要三草稿纸啊,平时如果不能理解得特别透彻,想要写出来也不容易。
其它几个女生心里也都忐忑,在那里看书对题。
顾清溪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考试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放假了,这几天她打算放松下,准备着买点年货带回家。
可能过两天还要回来拿成绩,不过到时候可以让萧胜天陪她过来。
当下和几个舍友告别,打算回去,李慧锦看外面下着雪,不放心,便放下书,喊着冯铭铭说一起陪她回去。
其实现在陈昭已经不再出现了,根据萧胜天的说法,他现在好不容易搞好了他建筑工业的问题,正在全力以赴赶进度,忙得很,没那功夫跟踪别人了,再说上次的事已经留了记录,下次他再跑来骚扰顾清溪,可不是写悔改信让警察教训一段的事了,很有可能拘留。
这么一来,陈昭自然收敛了。
是以顾清溪现在也放松警惕了,有时候也会自己回家去,不过看看现在外面下着雪,到底是没拒绝。
想着总麻烦同学不好,况且又是年末了,便提起请她们两个吃火锅。
李慧锦不好意思,她觉得顾清溪已经很照顾自己了,自己送她回去也不算什么,不过冯铭铭却是说:“要不吃炖猪肘子吧。”
她没李慧锦那么多弯弯绕绕,她的世界犹如这下雪的大学校园,直接简洁,她就是喜欢数学,就是喜欢猪肘子,除此没别的。
粉妆琉璃的世界,虽然一切都很美,但却冷得人发抖,听到猪肘子,李慧锦喉咙动了动,顾清溪笑了:“好,那就吃这个!我请客!”
当下几个女生一起出去校园,走出去的时候,时不时见到有在学校里拍照的,也有情侣们在雪中漫步的,浪漫唯美。
冯铭铭倒是没什么感觉,李慧锦看着羡慕了一会后说:“算了,我觉得还是好好学习是正经,浪漫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变成我脑子里的公式。”
同样是在这所名校读书,大家专业不同,面临的压力也不同,理工科终究是要读得艰难,不像文科的女生,可以相对轻松,就可以有时间参加社团打扮自己谈恋爱。
顾清溪点头:“我听说下学期要开泛函数了,那个挺难的,咱都得有心理准备了。”
她不说也就罢了,她这么一说,别说李慧锦,就连冯铭铭都叹了口气:“人生好苦,学海无涯,我们只能上下求索了。”
她的脸就是一个白包子,圆滚滚的,现在愁眉苦脸的,倒是挺可爱,顾清溪和李慧锦看着都忍不住笑了。
其实想想,也是颇有些感慨,她们凭着自己的一腔热爱走上了这条路,学习过程中注定充满艰辛,也不会是那么一帆风顺,但是既然当初是因为爱,必不可能轻易放弃,只能凭着一股子干劲往前冲了。
几个女生笑过后,也就不说话了,都小心地踩着脚下薄薄的雪,慢悠悠地往前走。
走出b大的东门后,顾清溪带着两个女生到了一家餐馆,点了大肥肘子,又点了另外几个首都的特产菜,吃了一个满嘴香。
吃完后,两个女生送她到了小区门口,竟然有些不舍得,互相抱了下,之后才分开。
雪依然在下着,路灯自暗浓的树冠中洒下一片光,飘落的雪花便在那光中轻舞,那光线便时而模糊时而清亮。
顾清溪小心翼翼地上楼,心里想着天这么晚了,萧胜天会不会担心自己?等自己进去,他肯定把自己教育一番,自己等下应该怎么说?
心里想着台词,她敲门。
敲了一会,萧胜天却并没有来开门。
她多少有些奇怪,自己回来,有时候不是萧胜天去接,而是舍友送过来,一般他如果在家,肯定会马上来开门。
可是这么晚了,他不在家?
顾清溪微微蹙眉,不过还是打开自己的挎包,从里面摸索了一番,找出来钥匙,之后侧首,对着灰暗的灯光开门。
小区里的廊灯并不好,晚上看不清锁眼,很难将钥匙放进去,这也是为什么顾清溪更喜欢敲门。
总算打开了门,屋子里一片暗沉,并没有人。
顾清溪越发确定,萧胜天并没有回来。
她自然是奇怪,虽然他平时应该很忙,周末也有可能只匆忙回来陪她一会就走了,但是之前他明明说过,手头的项目已经接近尾声了,最近他可以清闲下来,等她考完了他就去接她,然后等考试结果出来两个人就可以回老家了。
可现在怎么又忙起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顾清溪肚子里的宝宝动了下,好像在踢她肚皮。
顾清溪摸着肚子安抚他,自己打开了灯,喝了点水,又略收拾了下,便准备先上床睡觉。
可没有他在,自然是睡不着,在这样风雪交加的夜晚,难免会担心那个不曾归来的人。
她干脆起身,拉开淡米色的窗帘看外面。
隔着窗子,外面的凉气隐隐透过玻璃而来。
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小区外面的街道,街道上路灯昏黄,雪花飞扬,路上行人稀稀拉拉,只有零星几个人寂寥地等在公交车站台前,在风雪中等待着公交车。
顾清溪看着那几个模糊的影子,虽然隔得远,但是不知为何,她却觉得,那几个人一定是缩着肩膀在瑟缩,或许还在不住跺脚。
这么冷的天,谁不愿意回家,待在最好有暖气的房子里,享受着美好的夜晚。
顾清溪心里便有些泛酸,她等待的那个男人,是不是也正在风雪中跋涉,或许打车打不到,只能坐公交车,然后等不到,苦苦地捱着,冷得瑟瑟发抖。
突然真想告诉他,没必要那么努力,她其实并不在乎那些有的没的,现在挣到的钱足够过好以后的日子了,何必呢。
她宁愿他是一个胸无大志的,就那么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
正这么胡思乱想着,便听到外面的敲门声。
当时心里一喜,下意识想着他终于回来了。
可是在快步走向门厅的时候,却是想着,他回来了怎么不自己开门?他肯定有钥匙,难道是钥匙丢了吗?
许多猜测在心间浮现,等到打开门,外面却是两个陌生的面孔。
一个看样子五十多岁的女人,裹着围巾,一个方脸媳妇,戴着雷锋帽,两个人冒雪而来,头顶或肩头还残留着白色的雪花,她们看到她,喘着气道:“请问,你是萧总的爱人顾同志吗?”
顾清溪的心便微微下沉,眼前便浮现出刚才窗外那风雪中不曾归家的人,她多少意识到了,但还是强自镇定:“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方脸媳妇抬手摸了一把落在眼睫上的雪:“工地出事了,脚手架倒了,砸到了人。”
这话一出,顾清溪的眼前一黑,身子晃悠,险些倒下。
那两个人看顾清溪这样,吓了一跳,忙扶住她。
顾清溪苍白着脸,颤着唇:“他,他人呢?”
她知道重活一世,许多事并不一定和上辈子一样,但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出事,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吗?
那方脸媳妇看她这样,也是担心,忙道:“顾同志,你别急,你别急,不是萧总,是我们工地上一个工人被砸到了!”
顾清溪的心,原本已经绞尽了疼,疼得几乎缩成一团。
现在听到这个,倒是僵了半响,才缓过神来,之后深吸了口气:“那位工人被砸到了?那他,他怎么样了?”
此时心里的感觉说不上来,既自私地松了口气,想着幸亏不是他,又担心着那被砸的人,毕竟人家或许也有妻子有儿女有在这风雪夜牵挂着他的人。
方脸媳妇叹了口气:“不太好,现在送去医院了,还在ICU呢,也不知道能治好吗,萧总担心,不肯离开,但他记挂着你,便托我们过来和你说声,让你先歇着,让你明天先回去学校住,和同学一起,别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
顾清溪听到“ICU”几个字,心也越发揪了起来,不过还是强自镇定:“谢谢你们两位了,你们先进来吧,进来坐会儿喝口水,我给你们拿水果去。”
那两个人忙道:“不用了,我们还有事,得赶回去,你自己在家好好休息,免得萧总担心。”
顾清溪待要留她们坐会,不过看她们确实着急的样子,便也没留,一时这两个人走了,顾清溪一个人坐在客厅的矮沙发上,只觉得浑身无力。
其实遇到这种事,花钱倒是事小,如果能给人家保住命,总归心里歉疚少一些,可如果真出事了呢,如果一条人命没了……
顾清溪咬唇,闭上了眼睛。
她当然知道,在某些年代,建筑工地上,其实这种事难免的,但是摊到自己亲近的人身上,总还是担心。
况且这么一闹腾,不知道他这次的项目能不能顺利完成,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一时不知道多少担心,顾清溪静默地坐在沙发上,竟是一动都不能动。
直到肚子里的宝宝轻轻那么动了下,她才渐渐地缓过神来。
出了事,但人都还好,孩子也在肚子里,自己太多担忧,反而对孩子不好。
当下她只能打起精神来,先喝了口水,之后重新洗漱,上床睡觉。
哪怕睡不着,也努力让自己摒弃了一切杂念。
她要休息好,不让他担心,要好好养身子,要让肚子里的宝宝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