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胜天骑着车子, 顾清溪裹着她的大棉衣坐在后面,看着他宽阔的肩自己那挺括结实的背脊,只觉得仿佛可以为她挡去所有的风雨。
有那么一刻, 她甚至想将脸贴在他后背上,紧紧地抱住他。
不过到底是没有, 之前扑入他怀中,是筋疲力尽时无法克制的依赖,现在理智恢复,她想起自己刚才的样子只觉得羞愧。
夜色深浓, 雨倒是停了, 路上的水洼却是淤积堵塞, 不过好在萧胜天细心谨慎,专捡好一些的路,竟然很快到了医院。
县医院门口亮着惨淡的灯, 萧胜天赶紧支住车子, 之后抱着顾清溪,就往医院里跑。
冲进去后, 他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便连忙道:“大夫, 麻烦你快帮她看看!”
那白大褂的突然看到两个人过来,吓了一跳, 之后看他们这样子,明白了:“你先过来, 我给你先检查检查。”
当下萧胜天抱着顾清溪,跟着大夫走进了一个房间,大夫开始为顾清溪检查伤口。
顾清溪脚上的玻璃渣确实扎进去了, 大夫先清理消毒, 拿着镊子:“竟然这么大一块。”
顾清溪也就罢了, 最难受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再疼她也不觉得难受了,反而是旁边的萧胜天,一看这个,马上皱眉:“大夫,这看起来很疼,她没事吧”
大夫瞥了他一眼:“能有啥事?不就是疼吗?”
萧胜天顿时脸黑了,疼还不够难受吗?她生得娇弱,能受这种疼吗?
眼看着大夫拿着那镊子就要动手,他忙道:“大夫,你手底下轻点。”
大夫瞪他:“少说话。”
萧胜天忙点头:“好,我不说话,但你手下轻点,她还是学生,比较娇气。”
大夫不再搭理萧胜天了,低头专注地帮顾清溪处理伤口,萧胜天见这,也不敢说话了,就那么盯着那伤口。
围着那玻璃渣,已经肿了一圈,看得触目惊心,他咬牙,别过脸去,干脆不看了。
大夫将那玻璃渣取出来的时候,顾清溪疼得几乎倒吸一口气,她的手下意识张开攥紧。
这个时候萧胜天的大手覆了上来,握住了她的拳。
她咬着牙,愣是没吭声。
“你疼的话你叫出来,没事,别忍着。”他低声这么说,言语中的焦急显而易见。
“真得不太疼了……”顾清溪疼过后,觉得有些虚弱,无力地笑了下这么说。
大夫娴熟地帮顾清溪包扎伤口,之后开始吩咐了一堆注意事项:“注意不要碰水,饮食清淡,过三天来换药并复查,如果发烧的话注意随时就诊。”
萧胜天从旁连连点头,大夫让萧胜天去交钱,不过给单子之前,突然想到:“她是学生?”
萧胜天:“是。”
大夫看了一眼顾清溪:“一中还是二中的?”
萧胜天:“一中的。”
顾清溪一听大夫问话,顿时明白了,这次受伤的学生依然有,都送来医院了,所以大夫一看才知道这又是学生,一时不免担心,难道费了那么大功夫,最后还是会有同学死去?
大夫:“那不用交钱了,县一中二中的这次公费治疗,你们不用交钱,直接过去那边吧,你们学校的领导好像在那边。”
萧胜天也明白了,忙道:“我抱你过去。”
顾清溪:“嗯。”
当下抱起,不过走了两步,他又顿住了:“要不我——”
说着,他看到了旁边的一个轮椅,当下忙说:“我推你过去。”
顾清溪也怕萧胜天累,没多想,便点头。
于是萧胜天将她放在轮椅上,推着她过去,过去后,便听到那边鬼哭狼嚎的惨叫声,再走近了,一个教导主任一个校长在那里等着,一脸焦躁担忧的样子。
萧胜天推着顾清溪过去,那位校长却是认识顾清溪的,看到后,马上道:“咦,这不是顾清溪,你也受伤了,你没事吧?”
顾清溪赶紧说了自己的情况,校长听说顾清溪只是脚上受伤,这才松了口气,他并不知道顾清溪之前失踪的事,见顾清溪只是轻伤,并不怎么严重,也就没细问,正好这时候旁边房间中,再次传来一声惨叫,那惨叫声几乎变了形,不像是人声,听得瘆人。
那校长忍不住叹了口气,犯愁地道:“那屋里叫唤的是孙跃进,哎,你说好好的,他怎么就跑去那边女生宿舍,被横椽子压了腿,这可怎么好!好好的一个学生,学习挺好,又是班长,这腿怕是没救了。”
顾清溪听了,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是知道孙跃进好像被砸了一下,但以为顶多是皮肉伤,毕竟上辈子,这个人可是前途大好,现在却竟然砸了腿,要成——瘸子
这影响就大了,就算你考上大学,一个瘸子,以后怕是也只能成为照顾对象,许多机会都会失之交臂!
更何况,现在距离明年高考预选也就一年了,受了这个打击,能不能恢复过来,会不会影响高考,这都不好说。
本来她对孙跃进是充满反感痛恨,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但是现在听到他这遭遇,突然觉得他这惩罚也够狠的。
如果她不知道上辈子孙跃进的种种风光得意,她会认为这个人只是倒霉罢了,但是现在知道,且清楚得很他其实可以如何志得意满,现在再看这般境地,就显得格外凄凉可怜。
正想着,萧胜天却微俯首,低声问:“是因为他?”
顾清溪微怔了下,抬头看,这才发现学校领导已经进去那诊室中去看孙跃进,走廊里只剩下自己和萧胜天。
她意外于他心思的敏锐,其实自己并没说什么,他便猜到了。
当下点头:“是,不过算了……他已经这样了,得到报应了。”
萧胜天的脸沉如锅底:“那也不能轻易饶了他。”
他说话的时候,气息就萦绕在她耳边,她低声说:“其实我也没事……”
萧胜天:“之前是谁在那里哭鼻子?”
顾清溪顿时不说话了,她羞愧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萧胜天低头,正要说话,突然那边走廊里急匆匆赶过来一个人:“怎么样了,王校长呢?”
这人却是冯三狗,当初搜查宿舍的就是这个。
冯三狗猛地跑来,先是看到了顾清溪,看到顾清溪的时候,他惊讶地说:“啊,你不是失踪了吗,找到了啊?!”
说完这个,他就看到了萧胜天。
他愣了下,莫名觉得有些眼熟,倒是仔细打量了萧胜天一番:“你,你是谁啊,这人谁啊?”
萧胜天自然认出这位,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挑眉:“你又是谁?”
冯三狗听着这声音,脸色就变了。
他甚至趔趄着后退了一步,满脸提防地看着萧胜天,那样子像是旷野落单的羊遇到了野狼。
“你,你,你——”他脸上惨白,步步后退。
萧胜天淡定得很,勾唇笑了下,却是低头问顾清溪:“清溪,这是谁?”
顾清溪其实对这冯三狗反感得很,不过当下也是介绍了下,之后又对冯三狗说:“这是我同村,他叫萧胜天。”
那冯三狗的脸色就更难看了,他听着,支支吾吾了几声,之后便说:“那好,那好,我过去那边看看。”
之后“嗖”的一下子,头也不回,就溜走了。
一时顾清溪也是疑惑了:“他怎么见到你就像——”
说不出来那种感觉,就像是小鬼遇到了钟馗,吓成那样也不容易。
萧胜天一脸无辜地摸了摸鼻子:“可能这个人胆小,我长得看着凶?”
顾清溪却是自然不信,她拧眉,突然间明白了:“之前他被——”
萧胜天马上“嘘”了下,指了指旁边的诊室。
顾清溪顿时肯定了。
之前听说冯三狗被揍得厉害,躺床上好些天不能下来,大家都暗地里笑话看他热闹,看来那次竟然是萧胜天打的了!
顾清溪想想这事,又有些担忧,压低了声音说:“他不会去告发你吧?”
萧胜天却低声道:“放心好了,他不敢,多说一个字,我饶不了他。”
顾清溪想起刚才冯三狗那落荒而逃的样子,也是觉得好笑,看他那样子确实不像是会告状的,要不然当场就告了。
一时看看那边诊室来了一个大夫,大家都围着大夫问东问西,不曾注意这边,便又低声问萧胜天:“你当时怎么好好地打他?”
当时……两个人也没定下什么,他又是怎么知道这消息的。
萧胜天却只是淡淡地说:“看他不顺眼。”
顾清溪抿唇,有点想笑,不过忍住了。
就在这时,诊室里突然发出一声嚎啕大哭:“让我死,让我死,我不活了,我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