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连衡侧身躺在我的被中, 掌心转着我那个已经现出原形的木制傀儡娃娃,微眯着眼睛看着我,笑的温柔和气:“阿绛, 你这个傀儡娃娃做的不错, 挺像那么回事的,就是有一样不好……”
“哪里不好?”
“它不是真正的你, 而且翻来覆去就会说那么两句, 我睡了, 别打扰。我睡了, 滚……”他叹气。
我抿唇, 我为了省灵力特意用了低配版的娃娃,应付前来打扰的侍女很管用, 但对付风连衡显然不够瞧。
“阿绛, 墙角你也听得够了, 有何感想?”风连衡翻身坐起来, 一手支着下巴, 笑吟吟看着我, 唇角噙着的笑有些邪气。他手指在傀儡娃娃脖颈处轻划, 喀地一声轻响, 傀儡娃娃的头掉了下来。
我身上寒毛都跟着竖了一竖, 后退一步。
他哎了一声:“对不住,手这么一滑,毁了你的娃娃……”
我暗吸了一口气,冷着脸道:“没关系,只是一块死木头而已。”
他叹气,“怎么会没关系呢?阿绛,你的东西我一向保留的好好的, 哪怕是一个布片也珍藏的。”他一边说,一边将那傀儡娃娃的头捡起来重新按在娃娃的身体上,掌心有绿光冒出,整个木头娃娃忽然整个变绿,像是重新焕发了生机,片刻后,绿光散去,那娃娃的头居然重新长好了,颜色也恢复成曾经的颜色。
他将那傀儡娃娃仔细端详了一番,笑了一笑:“好了,阿绛,你看看是不是已经完好无损?”将它抛给了我。
我连看也没看,直接让那傀儡娃娃在掌心化为渣:“不必看了,就算看着是个好的,但断过就是断过,再不是原来的那个。”
风连衡,不,是风衍君看着我不说话。
而屋中的温度越来越低,阴森的感觉越来越重。
我心中一阵阵发寒,现在的风连衡,不,是风衍君让我看不透,他就算一直冲我温和的笑,但他周身的气息越来越邪气,让人无端心惊。
“为什么?”我问。
“什么?”他挑眉。
“你为什么变成这样?就算你飞升之后发现天界不符合你的想象,但也不必黑化如此吧?”
这是我最不理解的地方。
风衍君叹息:“阿绛,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
“我知道,但你这变得太厉害了!完全换了个人!”
风衍君略一顿,我不等他说话又加了一句:“风衍君,我想听实话,事到如今你再糊弄我就没意思了吧?”
风衍君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消失了,他垂眸沉默了半晌,忽然冷冷一笑:“因为我不想做任何人的棋子。”
我听得懵:“……谁把你当棋子了?”
他忽然一伸手,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臂,猛然一拉,我立脚不住,跌进他的怀中,再然后就被他用手臂抱住了!
我万没想到他会如此,吓了一跳,下意识一掌拍过去:“你做什么?放开!”
但他早有准备,手臂猛地一紧,我的腰险些被他箍断,这一掌拍出去自然就没多少力气了,拍在他肩上如同给他挠痒痒。
他凑近我,唇几乎咬上了我的耳朵:“阿绛,所有的都是假的,唯有你是真实的,我想要你。”
他热热的呼吸吹在我耳中,带着说不出的欲和疯狂,以及直逼人心的暗黑气息,让我全身发冷发僵!
我和他的功力相差太悬殊,我没做无谓的挣扎,因为压根没用!女子的挣扎更容易激发精虫上脑的男子兽性,这个道理我早就听人说过!
他抱着我之后,仿佛终于撕开了面具,露出真面目,唇贴着我耳际转过来,所过之处如有火烧灼。
我身子僵硬,却忽然哈哈一笑,突来的笑声让他动作一顿,他的唇离开我的脸颊,稍稍和我拉开一点距离:“阿绛,你笑什么?”
“我笑你,你是打算用阿凤的身体和我亲热么?”我一字字开口。
他骤然僵住了!垂眸看了我片刻后,缓缓将我放开,我强逼着自己没逃开,依旧标枪似的站在原地,还勾着唇角笑了一笑:“怎么了?不想了?”
他深吸一口气,“阿绛,你早晚是我的,要亲热也不急在一时,你好好歇着吧,不要再胡思乱想。”
身形一闪,直接在我殿中消失了。
屋内恢复了真正的平静,我在椅子上坐下,擦了一把额头上沁出来的冷汗,只觉手脚也一阵阵发软。
好险!差点就……
不过,这也从侧面证实了我的怀疑,他上了风连衡的身后,并不能随时任意下来,应该是有时限的。
不过,我也忧心忡忡。
我觉得他还有后招。
……
我的第六感还是极为灵验的,晚上的时候他又来了。
这次是以风衍君的本体来的,穿着一身飘飘白袍,身形一如既往的秀雅洒脱,甚至还多了一份神采飞扬,志得意满。
他是来和我商量婚礼过程的,问我有什么是真正想要的?他一定会尽全力满足我。
我最想要的是自由,但说出来也没用,他不会答应我。
所以我只说了一句:“既然是做戏,那就弄得越盛大越好,最好传的满大陆都知道,这样别人才会相信是真的……”
越盛大越人多,人越多我趁乱跑了的可能性就越大。
我的功力这两天恢复速度还是挺喜人的,我估摸着到婚礼那一天,就能差不多全恢复。逃走的把握会更大。先脱开他的掌控,再图后事。
风衍君看了我半晌,抬手想要做什么,我早有防备,身形略一转,就避开了。
他手停在了半空,看着我:“阿绛,现在连碰也不想让我碰了?我只是想为你别一下头发。”
我抬手将自己那缕不听话的头发别到耳后:“多谢,我自己也可以。”
或许我的戒备刺伤了他,他眸中划过幽暗,一把握住我的袖子:“阿绛,你讨厌我了?当年你千方百计想要靠近我的,你忘了?”
他明明墨黑的眼睛此刻隐隐发紫,里面似乎汹涌着暗火,这样的他对我来说很陌生,我强忍住想要夺回袖子的欲望,也不想在这里激怒他,免得吃大亏。所以我抿了抿唇,将声音放温和些,但说出的话很尖锐,直扎人心:“风衍君,你当年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窒住,终于放脱了我的袖子,沉默片刻,就在我以为终于打动了他,让他开始反思说不定就能洗心革面时,他却哈哈大笑起来:“当年?当年的我就是他们博弈的棋子!”视线又落在我脸上,再加一句:“阿绛,你也是棋子,我们是同病相怜的……”
我琢磨了一下我曾经苦逼的历史,觉得他对我的评价还是比较靠谱的,我确实曾经是颗棋子,被各方利用过也抛弃过。
但风衍君又哪里是棋子了?难道这里面还有我不知道的弯弯绕?
我问他:“你能不能好好和我解释解释,你怎么就是棋子了?”
但他明显没有为我解惑的意思,只是冷笑一声:“过去的我不想再提,阿绛,我纵然再变,但对你的心是不变的,这几天我对你如何你当真感受不到?”
我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说了一点实话:“你对我很好,但不是我想要的。还有……”我苦笑了一下:“或许是你当年把我教育的太好,无论如何我也无法接受风衍君你如此残暴,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这不符合我这么多年养成的三观……”
“我如果说我日后改了呢?你是否就能接受我了?”他逼问我一句。
这个,我也不知道。
我揉了揉眉心:“这个……我也不知道。”
如果风衍君还是当年的风衍君,事到如今我就能接受么?这个问题我也无解。
风衍君看着我,深邃的眸子如刀般在我脸庞寸寸扫过,忽然问了一句:“你其实还是忘不了他是不是?”
我挑眉:“什么?”
“你还是喜欢青燃对不对?”他干脆挑明了说。
我沉默片刻,叹气:“风衍君,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么问。因为我如果确实对他余情未了的话,会因为你这一句话而心伤,对他就更放不下,也会更难过。”
他眉梢一动:“那你现在对他是真放下了?”
我叹了口气,淡淡地道:“风衍君,我想你应该会记得当年的一件事,我曾经养过一条蛇,它好看神秘,我对它喜欢得不得了,对它容忍度不是一般的高,哪怕它曾经无意中用獠牙刺中了我,让我中过一次毒,疼得差点丢了命,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它,因为我知道它伤我是无心的,不是故意的。所以我很轻易就原谅它。那时你还笑话我说把那蛇宠到天上……”
风衍君眸光微微闪动,他明显是记得的:“不错,你还给它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映雪,恨不得睡觉也揽着它睡。它受伤的时候你不眠不休地陪着它,眼睛都熬红了……后来它却忽然失踪了,我再没看到过它……我还怕你伤心,又捉了一条白蛇给你,但你说什么也不要……”
“其实它不是失踪了,而是被我赶走了。”我说出了当年真相。
风衍君讶异:“为什么?”
“因为它背叛了我。”我声音依旧淡淡的:“它修炼有成,出去游玩,拐回一条青蛇,我逗那青蛇,那青蛇和我不熟,咬了我一口,我玩笑似的拍了它脑袋一下,连鳞片也未拍下一片来。但映雪护它心切,用尾巴抽了我一下,让我手腕肿了一天……再然后我就把它赶走了。它曾经回来找我好几次,百般讨好我,但我已经容不下它,甚至也压根不再惦记它。我可以容忍无意中的致命伤害,却容不得有心之伤,你说我凉薄也好,无情也好,在我这里,一次背叛,永不原谅。没有商量的余地。”
风衍君:“……”
外面传来一声轻响,像是被谁一脚踩断了枯枝,风衍君一声喝问:“谁?”衣袖一起,一缕袖风射向我窗外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