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千年前的小伙伴来相认, 我也有些百感交集,曾经在一起战斗一起任性的零星画面在我脑海中闪过。
“阿绛,你是不是已经完全忘记我了?”他声音幽幽的。
我从储物空间里扒拉了几下, 从里面掏出一个用竹子雕刻出来的面具, 给他看了看:“阿凤,我也没忘记你, 你瞧, 这不是你当年送我的面具?”
风连衡似笑非笑望着我:“你确定这是我送的?”
“嗯?”
他声音阴测测的:“这是当年隔壁的竹子精送你的, 他喜欢你, 送他本体的一截给你……没想到你还保存的如此完好。”
我轻咳了一声:“抱歉, 拿错了。”又扒拉了一会,从里面掏出一个羽毛面具:“这个应该是了。”
风连衡声音已经有些冷飕飕的:“这是孔雀妖的, 他喜欢谁就送人家尾羽, 你手里这个是他尾羽最大最好看羽毛做出来的, 说很配你。”
我再咳一声:“当年收的东西太多了, 弄混了也是常有的事。倒没想到你能记得如此牢靠。”
“你的性子一向迷糊, 别人送你的东西, 你随手一放转眼就忘, 这些东西还是我当年给你整理的, 自然记得。”
说话的功夫, 我终于又拎出了一件薄如蝉翼的披风,这披风流光溢彩的,披在身上时如同有七彩光笼罩,我向他抖了一抖:“这件总归是你送的了吧?”
“是。”他点头:“这是我用初春新生的绒毛编织出来的,你当年欢喜的不得了,还穿了它开了几次会议,让大大小小的妖怪们看的眼热不已。”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我刚才其实是在试探,毕竟他的变化太大,几乎像是换了个人,让人不敢认。
所以我特意拿出几件只有他和我知道的东西来试他,他都答对了,丝毫不差。
这真的是他!
真的是当年那人狠话不多的小凤凰。
这还真是沧海变桑田,变幻莫测,让人心生唏嘘。
我叹息:“老友重逢,我们喝一杯?”
“好!”他点头,目光炯炯望着我:“当年你追风衍君学会了不少东西,我记得你偷偷学过厨艺的,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想必你学会了不少菜式,这次我可以尝你的手艺了吧?”
我:“……”
我正色:“当年确实学过,但风衍君辟谷,就算偶尔吃点东西也是食素,青菜萝卜豆腐是他的最爱。我就是学了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所以学了几天就算了……”
他叹气:“好吧,我就知道你指望不上。”他虽然在抱怨,但眉眼弯弯的,心情很好的样子,一抬手,眼前就出现了一张桌子,桌上山珍海味俱全,还腾腾冒着热气:“幸好我早有预备,看看是不是符合你的口味?”
我略顿了一顿,桌上的吃食确实是我当年我为大妖怪时最喜欢吃的,譬如烤鹅掌,烤乳猪,爆炒雀舌……
后来我修仙,知道这几样菜的做法很残忍,便自动戒了。
这次下来,我虽然还是一门心思做大妖怪,但多年的修仙生涯让我还是有了底线,从来不碰这些菜肴。现在骤然看到,一时有些愣神。
“坐,坐,阿绛,尝尝我的手艺。”风连衡招呼我坐下。
我讶异:“这些是你亲手做的?”
他当年也是厨艺上的白痴,做出来的东西也就勉强能入口,所以我俩那时最喜欢干的事就是下各种馆子。
我打量了一下桌上的菜肴,色香俱佳,比酒楼里的大师傅做出来的也不差。
风连衡点头:“是,我苦练了十年,终于做出了你当年喜欢的味道。你尝尝,看看是不是?”
“十年?”
“是,从你回来的那一天开始。”
我胸中微热:“你这又何苦?”
“阿绛,从你走后我的心情共经历了三个阶段,你才走的前一百年,我恨你恨的咬牙,暗暗发誓你如果再回来,我依旧不理你,给我下跪磕头也不睬你的那种。一百年后,我恨意消退,觉得你也没这么可恶,又发誓你如果回来,只要来找我,求我两句,我就大方原谅你……”
我:“……”
“一千年后,我思你如狂,又发誓只要你回来……只要你回来看看我,我就立即原谅你,可是我等啊等啊,等得几乎绝望了……我觉得你不会回来了,只有我像个傻子似的等啊等。于是我一横心开始修仙,我想上去找你算账……不知道是不是我造的杀孽太多还是怎么的,我的功力虽然进步神速,但就是无法历劫飞升。又蹉跎了两千年,我身边的下属,同伴,甚至对头,一个个要么历劫飞升了,要么大限来到死了,只剩下我死不了也飞升不了……”
“所以你后期就放弃修仙了?”我问。
他瞧了我一眼:“是,我改修魔道了!”
我:“……其实你就算不修仙,继续做妖怪也挺好的,为什么要修魔呢?”
风连衡冷笑:“因为我想报复!我当年的那些朋友同伴下属,他们都曾经向我承诺过,只要历劫飞升成功,就帮我到天庭找你,帮我传个信儿,求你下来看看我。哪怕你不想下来,他们再下来给我传个你尚平安的信儿就好,因为他们的承诺,我拼命帮他们,为他们寻找各种灵丹妙药,好几次险些丧命……但他们怎么报答我的?一去不回头!连根毛也没传下来过!”
我:“……”
“既然不让我成仙,那我就改修魔道!我要杀上天庭,去找你,顺便去找其他人算账!”
当年风衍君是我的执念,却没想到我自己也活成了风连衡的执念……
我和他其实是一类人,受过同样的苦。自然对他的心情感同身受,再看他就更觉亲切。
我豪爽地一摆手:“今日老友见面,没别的说的,我们一醉方休!你等等。”
我一溜烟跑去了后院,在一棵梅树下挖出几坛酒,拎了回来。
但看到院中情景时吓了一大跳,风连衡正抓那条烛龙!
那烛龙刚刚被他放出来的风线捆住了爪子,被他扯飞起来。而璃龙则被一个光球困在了那里,想帮忙也帮不上。急得在光球内直叫。但那光球是隔音的,所以我只看到它张着嘴巴做出低鸣的样子,却听不到声音。
风连衡控风术极厉害,能将风随意拧成一条线,将烛龙捆得结结实实的,让它挣脱不得。
眼看烛龙就要被他扯到跟前,而他的左手里已经亮出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刀子——
“你做什么?!住手!”我一道手刃发出去,唰地一声就切断了那道风线。
烛龙翻了个滚儿,终于获得了自由,它呜咽一声,向我扑了过来。
我抬手将它接住,将它扯到身后护住,微眯着眼睛瞧着风连衡:“原来你是来算计这条烛龙的!这就是你对我的深情?”
风连衡叹气:“阿绛,我确实是来找你的,诚心诚意想找你叙旧的,但这条烛龙是非杀不可的。绝不能留下它!”
“为什么?”我不解。
“你可知道它来自哪里?”
“不知道。”
“它来自天上,自天而落……”
我心中咯噔一跳!来自天上?那它是?
我骤然回头看向那条烛龙,那烛龙还在极度惊吓之中,在那里瑟瑟发抖,将它一颗大头鸵鸟似的藏在它盘起来的身体内。
仿佛这样别人就瞧不到它,不会再有危险。
我极力思索关于烛少绾的信息,可怜我对她前世的事知道的不少,但对她现在的状况知道的极少,只知道她魂魄不全被青燃带到了青燃宫中……
“你是烛少绾?”我干脆问了出来。
那条烛龙身子骤然一僵,又将身子拼命缩了一缩,迅速抬头望了我一眼,又忙低下头去,再次将脑袋藏起来。
我:“……”
我心中冰雪似的凉。
这烛龙虽然没吭声,但它的肢体语言却表明了它的身份。
它就是烛少绾,如假包换。
原来我拼命救了一圈,救了自己的情敌——
我几乎想笑,心里却有些发苦。
风连衡还是极敏锐的:“阿绛,你认得它?”
我顿了一下,平复了一下心情:“见过,不过没见她现出原形的样子,这次——也是第一次见。”
风连衡还想再问,被我打断,绕开话题:“怎么她来自天上就要杀?有什么缘由?”
“一个远古预言,雪龙点烛,自天而来,绝世狂灾,须见而杀之。”风连衡说出了几句佛偈般的话,确实是对应着这条烛龙的。
我视线又落在烛龙身上,我查看过它身上,只剩不到三百年灵力,这点灵力让它连人形也化不出来。
我记得在真魔界见到她时,她已经化出人形龙尾,怎么在青燃身边待了这么久,这功力不升反降了?
还有,青燃把她当宝贝疙瘩似的,怎么会让她自己跌下凡尘了?还好死不死地跌到星诞大陆来……
她跌下来了,那青燃帝君是不是也来了?
我心中像潮汐似的一个起落,莫名发堵。
不对,如果青燃也来了,他怎么可能让烛少绾落到人的手里差点被宰?
我略一沉吟的功夫,风连衡忽然凝出了无数风刀,向着我背后的烛龙一劈而下!
我吓一跳,衣袖一卷一拂,白光发出,将那些风刀都尽数挡了。
风连衡眉眼带煞:“阿绛,你还护着它?你真想让这大陆为她陪葬?”
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杀了她才会让这大陆陷入狂灾!她背后的人你招惹不起,真杀了她,那人绝对会让你为她陪葬!”
“它背后的人是谁?”风连衡瞧上去很不服气。
“本座。”一道凉悠悠的声音自半空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