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叠衣裙以麻白色为主, 其他则是偏向青色灰色,看上去都是老成持重人所穿的。
莫非这是他在下界的师父曾经的衣裙?
越想越有这个可能,毕竟这位帝君可是三界有名的不近女色, 他在半睡半醒中又对他师父念念不忘的。
我心里忽然对曾经笃定的事有了怀疑——我真是那个给他造劫, 并收他为徒的小仙吗?感觉这衣服风格和我很不一样啊!
我其实喜欢穿比较鲜艳一些的衣衫,譬如桃红色, 嫩绿色, 淡紫色, 我觉得那样比较有朝气, 符合我身为花儿的风格。
在仙界不能乱穿也就罢了, 但在下界,我如果成为师父, 肯定没这么多的束缚, 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应该也会按照自己的喜好来搭配衣服。像这种青色灰色的, 绝不是我的穿衣风格。
他是不是找错人了?
那他千方百计的寻找和纠缠是不是压根就不该是我?
这个念头浮上来的时候, 我在松一口气之余, 心里又莫名很不舒服, 有些燥。
我正出神, 手腕忽然被他握住, 我没好气,凶巴巴地道:“动手动脚做什么?放开!”
斥责完我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是青燃帝君啊,是我可以喝来喝去的吗?
我咳了一声,正要再放柔声音挽回一下,却不料他乖乖地放开了我的手,还向我陪了一句不是:“师父, 对不住。”
我:“……”
我无比庆幸,幸好他现在是糊涂的。
但愿他醒来以后不记得这些,那就更完美了。
“你有什么事么?”我放柔了声音问他。
“师父,你的衣衫还湿着,换一换吧?”他抬手从他的储物空间里拎出一套麻白衣衫递过来:“穿这身。这是你最喜欢穿的。”
我心头忽然有鬼火在冒,自己动手在里面抓出一套青色的:“我穿这身好了,我喜欢这身。”
他没吭声。
外面大雨依旧倾盆,我自然不能出去换衣服,仗着他现在是个糊涂的,我将他身子转了个方向,面向屋门:“乖乖的,别动,不许回头。”
再然后我拎起那套衣裙就去他背对的那个屋角快速换上了。我虽然不能用仙力,但动作还是很麻利的,不到半分钟已经全部换好。
我也一直盯着他,他倒是听话,果然没回身看我。
我松了口气,转到他面前,发现他双眸正望着门的方向,不知道是想些什么,亦或思维放空什么也没想。
我遮住了他的视线,故意在他面前转了一圈,问他:“我穿这身怎么样?”
他想让我穿麻白我偏不穿,偏要穿身青色在他面前晃。
我想看到他嫌弃的眼神,没想到他望着我的眼波如星光闪动,微微点头:“好看!”
他唇角甚至有了笑意,再加一句:“其实你穿这一身最好看了。我一直喜欢看你穿这身。”
我:“……”
好吧,我和一个烧糊涂的人置什么气呢?无聊!
进了屋后又换了衣服后,他的状况似乎好了一些,最起码脸不那么惨白发青了,甚至还有些红晕,桃花似的颜色。
等等!脸色这么红——
我抬手抚上了他的脑门,吃了一惊!
好烫!
比刚才还要热几分,几乎有些烫手了。
怪不得他烧糊涂成这样,正常人如果烧到这个温度怕是要烧抽风了!
我身上带的东西别的不多,唯有药品最多,发烧的,感冒的,跌打损伤的……应有尽有。
我拿出一瓶特效退烧的药,走到他跟前:“来,喝药了。”
没想到他一脸戒备:“不!”
我:“……”
他盯着我手里的药瓶,像盯着洪水猛兽:“太苦,不喝药。”
我哭笑不得,没想到堂堂帝君居然会怕喝药,倒让我开了眼了。
我本来心情有些郁闷,这下倒被他逗笑了,我晃了晃手里的药瓶,威胁他:“不喝药的话师父就不要你了。”
他明显一僵,顿了片刻后,终于将那药瓶接过去:“我喝。”
看来这师父的分量在他心中还真不是一般的重,我在欣慰之余,心里又颇不是滋味。
看着他像壮士断腕似的将那瓶药一饮而尽,然后把空药瓶给我递回来,邀功似的道:“师父,我喝完了。”
我:“……”
我话还没说完,这药喝半瓶就够,他喝一整瓶下去——
应该没事吧?
他可是帝君,身体异于常人,应该没问题。
想虽然如此想,但心里还是稍稍有点不安。
外面狂风骤雨不停歇,屋里却很安宁,只有彼此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他现在发着高烧,既然喝了药,就该去被中好好捂一捂,发发汗。
我嘱咐他:“青燃,你去床上吧,好好休息休息,睡一觉出出汗就好了。”
他还是很听话的:“嗯。”
再然后他就向我伸出手:“师父,抱我过去。”
我满脸一言难尽:“你自己走过去啊。”就这么两步路。
“我要师父抱我过去。”他像是撒娇:“我走不动了。”
我简直目瞪口呆,谁能想到一向高高在上不染纤尘的青燃帝君撒娇技能也一级棒啊!
我几乎要扶额:“青燃,你几岁啊?”
他像是思索了一下:“好像是十六……”
看来他现在的记忆停留在十六岁,还是在人间历劫时的十六岁……
我吐槽:“青燃,你是十六,不是六岁!”
吐槽归吐槽,我还是上前抱起他。
刚才抱他进来时因为心急,什么也没注意,现在再抱起他,才发现他的体重虽然轻,但个子高,长手长脚的,抱着就有点绊手绊脚,他干脆将双臂缠绕上我的颈项,方便让我抱。
他烧的厉害,我抱着他像抱着个汤壶,倒是不冷了。
我将他抱上床,向被子里一塞,嘱咐他:“在这里乖乖待着发汗,不许蹬被子。”
“喔。”他应声,乖乖躺在被子里。
看他这种模样我几乎想笑,可惜我现在不能用仙力,要不然用留影术将他现在的形态留下来,等他清醒了放给他看,他的脸色肯定很好看——
再一想,算了!
这人心眼小,他真看到这些说不定会恼羞成怒,再次想把我杀了灭口。
我如果真是他曾经的师父还能留个情面,但极有可能不是,他知道真相后,只怕压根不会让我活过明天。我还是不找这种不痛快了。
折腾了这么一大圈我也有些疲倦,很想再歇一歇。
但大床被他占了,我只能再找个地儿,我扫了一圈,才发现那张大桌子还被我扔在外面……
外面大雨下的扯天扯地的,没个要停的迹象。
出去捡桌子回来或者抗他那张床回来都不现实,无奈何我只能在椅子上窝着,预备打个盹儿。
“师父——”他又叫我。
“又怎么了?”
“我要你陪着我。”
我无力:“我这不是已经陪着你了?”
“你到我跟前来。”他向我伸出了手。
我额头青筋直蹦,很不想过去,但我也知道,如果不过去,以他的性子说不定又要作妖。我现在已经严重怀疑他的心理年龄变三岁了。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
我只得扯了椅子到他跟前:“好了,我在这里陪着你,睡吧。”
他的手一直固执地伸向我,我只得和他握着。
他十指和我交握,然后将我的手拉到他的脸下枕着,微微闭了眼睛,低喃了一句:“师父,我终于又找到你了……这些年我找你找的好苦。”
他的声音带着点鼻音,像孩子般委屈,让人听了心里酸酸的。
当然,我心里也很苦。
青燃帝君,我八成不是你师父啊,你认错人了。
我坐在椅子上守着他,听着外面的风声雨声,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梦中金戈铁马,我化身男子随同什么皇子四处征战,身边还带了个孩子……
那孩子开始对我颇为仇视,逮着机会就想刺杀我,被我几次都将他反制了,将他按在地上问他‘服不服?’
他每次都会回答一句:“不服!”不是一般的硬骨头。
而我似乎专喜欢治硬骨头,将他踩在地上,凉凉说一句:“不服是吧?不服你得长出本事来,要不然就是个嘴把式,可叫人瞧不起。”
那孩子小脸涨得通红瞧着我,落单的孤狼似的:“本事长出来,我会。杀了你报仇!我早晚……”
身为大将军的我自然不会将这孩子的威胁放在心上,还低头拧了他脸蛋一把:“本将军等着你,别让我等太久哟。”
那小孩狠狠瞪着我,怒叫:“动手动脚……动别我……”
我哈哈大笑:“我动你怎么了?有本事你再咬我啊。”
那小孩要被我气哭了,小拳头握的紧紧的:“混账……你……”
我叹气:“宝贝,别的不说,你先把我给我说利索了。这么久了,说话还是这么没条理,颠三倒四的。唉,那教书先生看来不怎么行啊,还得再给你找个先生学说话……”
我这话大概又踩到了他的痛处,他紧抿了小嘴不说话了。
我抬脚将他放开,又丢给他一本书:“喏,等说话有条理了就看看这书,可以让你学会打败我的功夫。”
再然后我就施施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