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伊利亚是怎么被带出来的?”格蕾丝问道:“是用那种木质的婴儿车,还是直接由保姆抱出来的?”
“是婴儿车。”珀西夫人不明所以地看了格蕾丝一眼。
“也就是说,您并不能每时每刻都看到伊利亚,对吧?”
格蕾丝的话让珀西夫人产生了一种隐秘的轻松,好像所有的错误都被推到了婴儿车身上似的,她略微放松肩膀,“是的,克里斯蒂先生,婴儿车的车斗会挡住伊利亚的身体。”
这时约瑟夫走到一边,像是无聊似的,查看着客厅里的一些小摆件。
“那么你呢?我想你应该会一直看着伊利亚小少爷的,对吧?”格蕾丝又把矛头指向保姆。
保姆原本正在小声地抽泣,格蕾丝突然发难,把她吓得猛得发出一声抽气声,“对、对不起,先生,我只是被那些孩子吸引了几分钟的视线,我从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女管家这时冷哼了一声,成功地让这个年轻的保姆脸色发白。
“有关孩子是怎么失踪的事,我恐怕并不知道,克里斯蒂先生,希望您和公爵大人能原谅我,我得去报社,把讣告发上去,通知亲人和朋友们。”珀西先生站起身来,向其他人说了一声,就带着车夫去了外面。
他走之后,珀西夫人哭得更厉害了。
保姆在她身边,安抚着她的情绪。
格蕾丝则跟着女管家,去了厨房,准备询问一下厨娘的看法。
“那位保姆已经在珀西家工作很久了吗?她和珀西夫人的关系看起来不错。”
“从时间上来讲,并不能算是很久。”女管家眼皮一掀,似乎不太高兴,“伊利亚小少爷还不到两岁,她又能在这里工作了多久呢?”
她转过头,用神秘兮兮的语气说道:“我知道她的外表很有迷惑性,人们都喜欢那种看起来天真善良的长相。”
“珀西夫人应该很信任她吧?”格蕾丝看着地板,让睫毛遮盖住自己那若有所思的眼神。
一提起这个,女管家就开始有些情绪激动,“是啊!人就是这样走上歪路的!”
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暴露了什么,女管家的嘴抿成了一条直线。
“是鸦片。”格蕾丝
用确定的语气说道。
“哦!”女管家短促地惊呼了一声,“您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看来还真的是鸦片。
“这也难怪,您是个侦探。”女管家的语气仿佛这一切都理所应当。
“难道珀西夫人清醒的时候,不会责怪她吗?”格蕾丝问道。
“不,她不会的。”女管家拉着一张脸,不悦地说道:“夫人只会竭力避免清醒的时间。”
“看来现实生活一定让她感觉到了痛苦。”
“是这样没错。”女管家瞥了格蕾丝一眼,“您这样的年轻绅士没有这样的烦恼,夫人作为女人,虽然和您是差不多的年龄,但却要面对更多的东西。如果一个女人没办法让她的丈夫感到留恋,那么她就会成为社交圈子里的笑话。”
两人没有立刻就去厨房,而是选择在走廊里聊一会儿。
女管家告诉格蕾丝,在珀西夫人怀孕期间,珀西先生找了一个情妇。
直到现在,那个情妇还总是和珀西先生待在一起。
珀西夫人当时作为一个情绪敏感又脆弱的孕妇,发现了这样一件事之后,自然是备受打击。
正因如此,她对伊利亚的情感总是很矛盾。
按照女管家的说法,珀西夫人平时对伊利亚很不错,但她偶尔也会用一种让人感到陌生的眼神,盯着伊利亚出神。
在伊利亚出生之后,珀西先生并没有选择把精力投注在家庭上,而是继续和自己的情妇维持着不伦关系。
格蕾丝听过之后,有些不能理解男人眼中的“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珀西夫人绝对算得上是一个美人,然而这样的人,仍旧会有一个不忠的丈夫。
用女管家的话来说,“男人有时候和动物没什么分别,他们只在乎自己拥有过的女人够不够多,而不在意其他的东西。”
诚然,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这样。
但从现有的事实来讲,男人传播基因的欲望,可能天生就比女人旺盛。
这也就导致“忠贞”对他们来说,是一个非常难以坚持的美德。
“不解风情”的珀西夫人被丈夫狠心地抛弃,只能依赖鸦片酊制造的幻觉,维持着表面光鲜的生活。
她的行为虽然软弱,但目前来看,
饮用鸦片酊还算不上是危害别人,充其量不过是虐待自己。
可是保姆主动引诱女主人沾染鸦片,这件事可就有些可疑了。
……
另一边,约瑟夫在客厅里四处张望。
他发现,每当他的视线停留在一个酒柜上的时候,那个保姆的神色就有些不自然。
而珀西夫人则对这一切一无所觉,只是神情恍惚地流着眼泪。
期间她偶尔还会打个哈欠,让约瑟夫一度怀疑她是犯了酒瘾。
他走出门厅,向着花园走去。
果然没多久,保姆就向酒柜的方向走了过去,从里面拿出一瓶颜色明显和其他酒不同的酒瓶,慌慌张张地倒了一杯酒,送到了珀西夫人面前。
约瑟夫若无其事地回过头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不过心底里,他鄙视着珀西先生的为人。
作为丈夫,珀西先生不可能对妻子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但他却什么都没做。
如果女人真的是罪人,那么上帝又为什么赋予她们如此崇高的使命?
如果基督徒尊敬圣母玛利亚,那么他们也应该尊重自己的妻子和母亲。
这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约瑟夫徒步绕过花园,从后门走进了别墅,找到了厨房的位置,和格蕾丝汇合。
“您不能太相信哈里太太的话,她不喜欢那个年轻的保姆,我一直都知道。”
当约瑟夫走进厨房的时候,就听见一个浑厚的女音。
和很多家庭的厨娘一样,珀西家的厨娘也是那种胖胖的、脸色红润的中年女人。
大概是管理着整个家庭的饮食,厨娘们总是口无遮拦,什么都敢说,有的时候还会说管家和雇主们的坏话。
眼下,厨娘正在议论女管家哈里太太。
这一切的起因,不过是因为格蕾丝询问了一下有关保姆的事。
可以看出来,这一家的仆人虽然不多,但互相之间的关系却并不怎么好。
“不过哈里太太不喜欢她也很正常,自从她来了之后,夫人就不怎么依赖哈里太太了,她们以前就像亲人一样。”厨娘说道。
这时杂活女仆低着头走了进来,询问厨娘是否需要她过来协助准备晚餐。
厨娘招了招手,让她留下
了打下手。
杂活女仆一边熟练地削着土豆,一边好奇地打量着格蕾丝。
犹豫了一会儿,她开口说话了。
“克里斯蒂先生,我知道一个线索。”
“得了吧,安娜!你那不切实际的想法实在太可笑了!”厨娘嘲笑着小姑娘的异想天开,“她认为伊利亚少爷是被一个小男孩抱走的。”
“但是我确实看见了……”杂活女仆小声地嘟囔着,“我看到一个小男孩四点半的时候从后门经过。”
“他只是经过而已,你也没看见他抱着孩子,不是吗?”
“我不确定那是不是孩子,但是他当然确实抱着东西。”杂活女仆坚持着自己的看法。
“你自己也说过,那是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他干嘛要把伊利亚小少爷抱走?那么小的孩子根本不可能犯罪。”厨娘说道。
“你确定你是四点半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小男孩吗,安娜?”格蕾丝无视了厨娘对这件事的冷嘲热讽,追问道。
杂活女仆安娜咬着嘴唇上干燥的死皮,说道:“我不能确定,先生,但是我看到那个男孩之后没几分钟,花园里就传来了夫人的声音,她说伊利亚小少爷不见了。”
“你当时在做什么?”
“我在清理污水桶,按理说我应该早点清理完毕的,但是别墅里的活太多了,我每天必须从早忙到晚。”
安娜即使在说话的时候,也在不停地干活,繁重的工作已经让她习惯了一心二用。
“我当时正在清理污水桶,所以需要开着后门,不然臭味就会飘到楼上去。一听见外边有响动,我就往外看了一眼,就是那时候,一个小男孩抱着一个像是大毛毯的东西飞快地跑了过去。”
安娜在自己的肋骨处比划了一下,“他大概就这么高,不过他跑得太快了,我没看清他的脸。”
“那完全就是个巧合,我从没听说过六七岁的孩子会偷别人家的婴儿。”厨娘觉得安娜就是想出风头,说话的时候语气很不客气。
安娜隐忍地叹了口气,端着一盆削好的小土豆,去了烤箱那边。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安娜。”
格蕾丝和约瑟夫两人去了客厅,准备向其他人确认这件事。
女管
家哈里太太立刻就否决了这个可能,“安娜认为是一个孩子偷走了伊利亚?那是不可能的,那群孩子出现的时候,我刚好就在花园的另一头修剪灌木,我一直盯着那个婴儿手推车,伊利亚那时候一定就已经不在那了。因为我是四点二十分过去的,我四点准备好了茶和点心,把它们送到花园去,之后我就去了工具房,拿了修剪灌木的工具,我到花园另一头的时候,刚好四点二十分。”
“一直到四点半,夫人发现伊利亚小少爷不见了,中间的十分钟,我没看见任何人往婴儿车里放东西,也没看见有人把孩子抱出来。”哈里太太信誓旦旦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