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弗兰克看向这边的时候,格蕾丝从柏格森先生的脸上看到了明显的不屑。
这种表情当然不可能是对着格蕾丝这个无关人士的,只可能是对着弗兰克。
不过当弗兰克打完招呼回过头去的时候,柏格森先生的表情立刻就回归了正常,好像刚才那一刻,是格蕾丝的幻觉。
格蕾丝和约瑟夫走进别墅的时候,一个律师打扮的男人,正从客厅往外走。
他的腋下夹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回头向哈德曼小姐说道:“如果您还有其他要求,可以随时给我写信。”
哈德曼小姐往格蕾丝身后的方向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点了点头。
女管家将律师送出了别墅。
“今年的冬天真是格外冷。”格蕾丝落座后,哈德曼小姐看了一眼烧着煤的壁炉,又看了一眼外面那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那些贫民一定会感激您的慷慨。”弗兰克连忙恭维了一句。
“但是他们把感谢的话都送给了我。”凯特小姐讽刺地看向自己的哥哥。
两人虽然是兄妹,但感情却并不怎么好。
“女士们冬天接济穷人,往往用的是丈夫的钱,我认为这没什么好炫耀的。”弗兰克傲慢地反驳着凯特,浑然不知哈德曼小姐的脸色已经变得不太好看了。
“哦,是吗?可是姑姑的钱是她自己的,永远也不会属于某个丈夫。”凯特小姐同时讥讽了两位男士。
柏格森先生没什么反应,一直保持着事不关己的态度,弗兰克却像一个被点燃的炸·药桶。
“注意你的言辞,凯特,这不是一个年轻女士该说的话!”
“我哥哥每次说不过我,都会这样乱发脾气。”凯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转头对着格蕾丝说道。
弗兰克因为有外人在场,只能涨红着脸,狠狠地瞪了凯特一眼。
要不是知道这两人是亲兄妹,格蕾丝兴许还会以为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哈德曼小姐用警告的眼神瞥了自己的侄子一眼,之后才开始和大家攀谈。
总体来说,哈德曼小姐应该是更加疼爱凯特小姐的。
由于被哈德曼小姐挽留下来共进晚餐,大约晚上七点钟的时候,大家一起去了娱乐室打发时
间,等待九点钟的大餐时间。
期间哈德曼小姐把凯特小姐和弗兰克叫了出去,留下三个不属于哈德曼家的客人面面相觑。
“哈德曼小姐最近叫律师来了好几趟,估计是在更改遗嘱。”柏格森先生说道。
“您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哈德曼小姐看起来很健康。”格蕾丝反问。
“我有一次去书房找她,无意间看到了一沓书写遗嘱的专用纸张,我想那种纸平时应该不会摆出来。”柏格森先生做了一个“大家都懂”的表情,“毕竟遗嘱也不能算是常用的东西吧?”
格蕾丝审视着这个人,十分疑惑他的真实目的。
就在她想继续开口的时候,弗兰克愤怒的声音从其他房间传了出来。
“这不公平!凯特是个女孩,她和我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弗兰克,你需要财产,凯特也一样需要。我早就和你说过了,在我这里,你和凯特是一样的,我不会在这方面偏袒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就像我父亲当初做的那样。”哈德曼小姐的声音冷酷又严厉。
“您不能这么做,我有自己的事业,我比凯特更需要——”
“得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弗兰克。”凯特也加入了争吵,“你最近又去赌马了,我知道得一清二楚。”
“哦,上帝!弗兰克,别告诉我你上次要走了五百英镑就是为了这个!”哈德曼小姐的声音都颤抖了。
“姑姑,我们回娱乐室去吧!”凯特说道:“弗兰克,如果你不想闹出丑闻,就停止这个话题。”
柏格森先生听到声音停了下来,非常识趣地把娱乐室的门关严了。
等到哈德曼小姐回来的时候,三个客人正热火朝天地商量着一会儿要打惠斯特,仿佛谁也没有听见那顺着楼道传过来的闹剧。
哈德曼小姐的脸色好了一些,微笑着问道:“已经商量好要打惠斯特了吗?”
“啊,哈德曼小姐,您来的正好!”格蕾丝仿佛才发现有人进了房间似的,惊喜地说道。
就这样,四个人一起打惠斯特,直到八点五十的时候,才从娱乐室走出去,去餐厅就坐。
餐桌上,弗兰克一直阴沉着一张脸,好像所有人都欠了他一百万英镑似
的。
其实格蕾丝早就听明白了。
无非是哈德曼小姐定下了遗嘱,要求把自己的财产平均分给凯特和弗兰克,但弗兰克却认为这个公平的分配“不公平”。
作为女性,格蕾丝简直太了解某些男人在争家产时的斤斤计较了。
对这些人来说,真正涉及利益的时候,平时的“女士优先”原则立刻荡然无存。
说白了,大多数男人的“女士优先”不过是“我平时在小事上迁就了你们女人,所以涉及重大利益的时候,你们就该识相点”。
哈德曼小姐能够随随便便拿出五百英镑来给侄子当零用钱,这就说明她的遗产绝对足够一家人舒舒服服过一辈子。
即便如此,弗兰克也依旧认为自己的亲妹妹不配得到和他同等数额的遗产。
这个时代对女性的恶意有多么巨大,可想而知。
约瑟夫看向弗兰克的时候,内心暗骂这个没用的男人只会觊觎妹妹的财产,简直是给其他正派绅士抹黑。
“克里斯蒂先生,能给我们讲讲您办过的案子吗?”凯特这时问道。
格蕾丝斟酌着言辞,挑了一些不需要保密的案子讲了讲。
“依您来看,最常见的谋杀动机,是什么?”
格蕾丝思索了一会儿,意有所指地说道:“除了仇杀以外,最多的谋杀诱因,应该是因为财产。”
她的话让餐厅立刻陷入诡异的安静。
弗兰克脸色煞白,女管家则神情复杂,凯特小姐讽刺地看向柏格森先生,柏格森先生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连带着哈德曼小姐的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遗产。”格蕾丝佯装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脸色,实际上却在警告心怀鬼胎的人不要妄想在她这个侦探面前玩花样。
晚餐后,格蕾丝和约瑟夫离开了别墅。
“冬季一般是不会举行大型赛马会的。”马车上,约瑟夫皱着眉头说道:“小型赛马很难半个月输光五百英镑。”
“也许那笔钱根本就没花在赛马上。”格蕾丝说道。
“但是凯特小姐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非常笃定,应该是有什么人告诉了她这件事。”
约瑟夫的话,让格蕾丝想起自己昨天看到凯特小姐和女管家争
执的场景。
“但愿我的话能让他们明白,犯罪是不可饶恕的。”格蕾丝叹了口气。
然而第二天,格蕾丝就收到了不好的消息。
只是奇怪的是,被害的人并非是哈德曼小姐,而是她的侄子弗兰克,以及女管家贝克太太。
信的内容如下:
“尊敬的克里斯蒂先生:
如果您看到这封信,请尽快到我的别墅来一趟。
今天上午,别墅里发生了非常悲惨的事,我的侄子弗兰克因为中了一种不知名的毒药而陷入昏迷,女管家贝克太太也因为在厨房喝了一杯果酒而倒地不起。
现在医生正在尽可能地救治他们,但他告诉我,这件事恐怕最后会以悲剧收场。
恳请您帮我查清这件事,抓出害人的凶手。
由于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十分敏感,具体的事,我会在和您见面之后详谈。
静候您的到来。
您的朋友
哈德曼”
“这事可真是出乎意料。”格蕾丝把信递给约瑟夫,示意他看看。
“我还以为这家伙才是最有可能成为谋杀犯的人呢!”约瑟夫面色古怪的读完了信。
“如果我带上库珀先生,哈德曼小姐应该不会觉得冒犯吧?”
两人觉得这件事应该有库珀先生的参与,于是各自换了外出服之后,就带着库珀先生一起去了哈德曼家的别墅。
比起昨天,今天哈德曼小姐家的别墅里可以说是十分压抑。
女仆们神色惊慌,有的眼睛还红肿着,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惨剧吓坏了。
哈德曼小姐也红着眼眶,强打着精神过来迎接格蕾丝。
“克里斯蒂先生,他们……”哈德曼小姐哽咽了一下,没能继续说下去。
旁边那位姓亚当斯的医生代替她说道:“这种毒药发作得很快,但具体是什么毒药,我目前还没查清楚。如您所见,我没能把他们救回来。”
库珀先生走了过去,开始检查躺在沙发上的两名死者的尸体,给人的感觉相当的不近人情。
“请您节哀,哈德曼小姐。”格蕾丝劝慰了哈德曼小姐一句,之后就招手把珍妮叫了过来。
所有女仆当中,只有珍妮看起来还算镇定。
“哈德曼小姐现在应该需要休息,如果可以的话,请把你知道的先告诉我吧!”
一直在角落里充当透明人的柏格森先生这时走了过来,扶起哈德曼小姐,劝她最好回房间休息一会儿。
凯特十分粗暴地挤开了他,扶着哈德曼小姐去了楼上。
“您也在这,柏格森先生。”格蕾丝带下审视说道。
“我来向哈德曼小姐汇报资助大学生的事,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柏格森先生满脸同情,“哈德曼小姐一天时间就失去了两名亲人,这实在是太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