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其他三个人盯着格蕾丝手上捏着的那件睡袍,谁也没有说话,使得书房里瞬间寂静下来。
格蕾丝:“……”
所以这到底是谁的?
“咳, 我想这也许会是一条线索。”格蕾丝把那件睡袍丢在写字台上, 尴尬地用手背蹭了蹭鼻尖。
而公爵大人在一边已经开始在内心土拨鼠尖叫了。
啊!!!!!!!
为什么不是我打开了那个柜子!
格雷厄姆怎么能碰那种东西!
这是哪个不检点的女士留下来的?
但愿这真的是一条线索!
他的眼睛向那件做工讲究的丝绸睡袍投去嫌弃的一瞥。
那个花心又恶毒的亨特!
弗格斯探长也想到了同样的事,“这个亨特刚和未婚妻取消婚礼不久……我猜测至少大多数人是不知道内情的, 在他们眼里这仅仅很平常的一件事,毕竟每年确实有不少人取消婚礼。可是他这么快就和两个年轻女士来往亲密,会不会其中某个人因为嫉妒, 所以一时冲动杀死了他呢?”
毕竟衬衫上的第二颗扣子似乎有特殊的寓意, 比如拿走扣子的女人,可以得到男人的真心。
当然了,这只是美好的愿望, 弗格斯探长可不认为, 一颗扣子就能有这样的魔力, 但陷入疯狂的女人没准还真的信这个。
就在几人尴尬地讨论着亨特那花心的行为的时候, 外面似乎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弗格斯探长打开书房的门, 询问加里警官, “发生什么了,加里?”
“声音是从仆人房的方向传过来的,我听见几名女仆吵架的声音。”
“让她们安静点!”弗格斯探长皱着眉头下了命令,然后就不太高兴地关上了门。
过了一会儿,虽然外面安静下来了, 但加里警官却敲响了书房的门。
“探长,我想您或许需要过去看看。”加里警官面色凝重。
格蕾丝还在看抽屉里那几封拆开的信,期望能找到新的线索。
弗格斯探长只好自己跟着加里警官去了仆人房。
仆人们用餐的大厅里,一个长相出众、身材娇小的女仆正捂着一边脸, 默默地坐在一边掉眼泪。
另一侧,几个女仆被厨娘赶到了
一边去。
马特站在中间,像个即将审判罪人的法官,“我说过了,在警官们调查结束之前,谁也不能离开这!谁也不被允许闹事!”
厨娘那边的女仆不服气地把脸扭到了一边,嘴里低声骂着“荡·妇”。
很显然,她不可能用这个词汇去骂身为男人的马特。
弗格斯探长狐疑地看了那个漂亮女仆一眼,发现了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其他女仆都穿着最朴素的黑裙子,腰间围着白围裙,戴着白色软帽。
这种打扮毫无装饰性可言,朴素得甚至会让人变得丑陋。
但是那个漂亮女仆穿得是一件半旧的礼服长裙,只是象征性地戴了一顶白色软帽,腰间挂了一个装着干净抹布的小口袋。
也就是说,这个女仆拥有女管家一般的特权,可以穿着常服,而非制服。
但是看她的地位,却又不像是女管家。
因为不管主人是否健在,仆人们之间的阶级是天然存在的。
即使再大胆的女仆,也不敢在冲突当中给女管家一个耳光。
弗格斯探长是个男人,看到这些,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个女仆和她的雇主亨特先生有着不正当关系。
之前骂人的那个女仆向弗格斯探长告状,“昨天我们离开的时候,特蕾西还在,我们可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原本捂着脸默默流泪的特蕾西立刻尖叫一声,“你这个邪恶的魔鬼!这是恶毒的污蔑!”
特蕾西的脸色格外苍白,似乎随时会因为体力不支而倒下。
厨娘用怜悯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随后呵斥之前的女仆,“注意你说的话,你敢在法庭作证吗?你们这些年轻姑娘,一有不高兴的事,就往对方身上泼脏水!”
“让她说下去。”弗格斯探长抬手打断厨娘的话,示意女仆接着说。
女仆露出得胜的表情,轻蔑又得意洋洋地瞪了特蕾西一眼,开始添油加醋地表达自己对特蕾西的怀疑。
“我早就怀疑她会做坏事。”女仆先说出自己的结论,紧接着才开始解释原因。
“特蕾西平时根本不干活儿,马特也对她很纵容,我们都知道为什么。我看到过她和亨特先生一起去过书房,一个多小时都没出来,珍妮以前也看到
她去过亨特先生盥洗室……总之她可不是什么品行端正的女仆!”
特蕾西被她直白的话说得满脸通红,捂着脸大哭起来。
女仆对她可没有什么同情心,反而继续抨击她那薄弱的道德,“我们昨天去教堂做礼拜,只有特蕾西没和我们一起去,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是几点离开的。”
之后,所有的仆人都被弗格斯探长单独询问了一遍。
按照仆人们的说法,特蕾西因为长得漂亮,所以在别墅里几乎从不干活,而是做了亨特先生的秘密情妇。
亨特先生经常会给特蕾西买小首饰、新衣服、香水一类的礼物,还会给她市价好几倍的薪水。
当然,这些东西也就是骗骗年轻漂亮又涉世未深、见识短浅的女仆特蕾西,如果是在外面养这么漂亮的情妇,亨特先生差不多要花十倍的价格。
昨天是礼拜日,女仆们结伴去了教堂,马特和厨娘也去了,小听差们则结伴跑去了码头附近看外国来的杂技演员表演节目。
只有特蕾西一个人留在了别墅,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离开的。
不过她最后确实也和其他仆人一样,晚上九点多才慢吞吞地赶回别墅,紧接着就遇到了弗格斯探长带来的一群警察。
女仆们大多数都对特蕾西深恶痛绝,但厨娘和马特却对特蕾西多有维护。
马特大概是因为男人对美女的偏袒,厨娘则是年长女士对这种误入歧途的少女的惋惜。
厨娘向弗格斯探长透露了一件事,那就是特蕾西很有可能怀孕了。
“她最近吃得比以前多,但是她太年轻了,所以根本没察觉这件事。我前几天提醒她,告诉她,她最近似乎有点胖了,结果特蕾西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下子吓得脸色煞白。”
厨娘坚持认为特蕾西虽然做了亨特先生的情妇,但是她年纪很小,而且心地并不坏,“如果要说她做错了什么,那恐怕就是她太容易被骗了。”
马特则是另一番说辞,他认为特蕾西昨天可能是想去买东西,所以才让其他人先走。
当然,他也隐晦地表达了,也许是亨特先生需要她多留一会儿。
但是他认为亨特先生不会在意特蕾西要的那些小钱,更不可能因此和特蕾西起冲
突,从而导致她杀人。
“她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只会买几件漂亮衣服,最多也不过要十几个英镑。”马特露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表情。
他作为管家兼侍者,对别墅里的每一项支出都清清楚楚。
亨特先生和那位兰心剧院的米兰达小姐约会一次花的钱,差不多都够特蕾西那个小可怜花一整年了。
了解了这些之后,弗格斯探长才把特蕾西叫了过来。
特蕾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走路的时候慢吞吞的,还总是皱着眉头。
安妮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
她严肃地盯着特蕾西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立刻让格蕾丝去请个医生过来。
“那孩子必须得看看医生,她现在很危险。”
安妮毕竟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又在东区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
虽然她本人没有那种凄惨的经历,但这并不妨碍她知道东区的一些内幕。
东区有很多黑诊所,里面的医生和杀人犯没什么区别。
去那里做流产的女人,十个里能活下来一半就已经是运气好了。
果然,当格蕾丝冲出别墅,准备去请一位医生过来的时候,特蕾西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她娇小的身躯和地板碰在一起,发出了令人心惊的巨响。
弗格斯探长和加里警官被这突然的一幕惊呆了。
加里警官手忙脚乱地跑去找马特拿嗅盐和白兰地,弗格斯探长则请了两个不情不愿的女仆把特蕾西扶到沙发上休息。
“血!”一名女仆指着地板惊呼一声。
大家这才看到特蕾西的裙子已经被染红了一片。
一位提着医药箱的老绅士被格蕾丝扯着走进了别墅,来给特蕾西看病。
由于涉及女士的隐私,几名警察把特蕾西抬到了一间客房,让医生为她看诊。
过了大概两三个小时,那名头发花白的医生才从客房走出来。
刚一出来,医生就忍不住抱怨,“太胡闹了,那群东区的医生就是刽子手!如果我再晚来一会儿,那个女孩儿就要没命了!”
安妮从门缝看了一眼,发现特蕾西身上盖着被子,已经睡着了。
在床脚的地板上,一堆沾了血的止血棉和空掉的小药瓶丢在那里,等着人进去收拾。
客厅里,弗格斯探长叹了口气,“这么说,她昨天不去做礼拜,是因为想避开其他人,去做流产。”
“也许她曾哀求过亨特先生,但是亨特先生并没有伸出援手。”
在下层社会,女仆们经常会遇到这种事。
越是漂亮的女仆越是危险。
她们年纪太小,又见识短浅,从小也没有得到多少来着父母的关怀,这时一个看似温柔多金的男人出现在她们的面前,受骗上当只是早晚的事。
要不然,每年也不会那么多女人死在泰晤士河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