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威廉姆斯爵士果然以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出现在了大家面前。
他的得力助手伊莲娜倒是一切如常。
“我昨天十一点多就回去休息了,但是威廉姆斯爵士一直不愿意离开工作室,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房休息的。”伊莲娜冲格蕾丝眨了眨眼睛, “保守估计, 在半夜三点以后。”
格蕾丝看了一眼自己的怀表,时间指向的是九点四十三分。
虽然威廉姆斯爵士姗姗来迟, 但是结合一下洗漱穿衣需要的时间,格蕾丝估计,他昨晚的睡眠应该不超过五个小时。
即便如此, 威廉姆斯爵士依旧打算履行自己的诺言, 亲自带着大家到附近的一家博物馆,参观已经出土的埃及文物。
当然了,这家博物馆是英国人开设的。
公爵大人几次劝说威廉姆斯爵士, 希望他今天可以留在营地休息, 但是这位爵士显然是言出必行的典范, 对于失约的事深恶痛绝。
最终, 大家还是没能敌过他的坚持, 怀着些许的愧疚之心, 跟着威廉姆斯爵士往博物馆的方向去了。
这家博物馆各个展馆的顺序,遵循的基本上就是古埃及历代君王的在位顺序。
而威廉姆斯爵士带大家参观的第一个展馆,正是有关蝎子王美尼斯的。
“美尼斯是第一个将上下埃及统一在一起的国王。”威廉姆斯爵士说道。
他的手指着一副壁画,面向其他人,“你们一定能看出这幅画的奇特之处。”
“画面上的人戴着两种颜色的帽子和装饰物。”格蕾丝立刻就察觉了画面上不同寻常的地方。
“没错, 这是因为,在美尼斯出生的年代,尼罗河流域诞生了许多‘诺姆’,这和英国所说的郡, 以及美国的州,是差不多的意思。
这些诺姆互相吞并,最终产生了两个势力庞大的国家,其中割据南方的被称为上埃及,而在北方拥有绝对权力的国家,被称为下埃及。”
他指向美尼斯帽子的顶端,“其中,上埃及以灯心草作为图腾,崇拜的保护神是鹰神荷鲁斯,他们的国王佩戴白色的王冠,象征着荷鲁斯保佑着上埃及。”
紧接着,他的手向下移动,“而红色的王
冠,则是下埃及最高权利的象征。下埃及的人崇拜的图腾是眼镜蛇,蛇神是他们的保护神。
正因如此,统一了上下埃及的法老美尼斯,头戴着红白两色的王冠。”
博物馆里除了格蕾丝这一行人以外,还有许多其他国家的游客,不过这些人当中,绝大多数都是欧洲面孔,只有极少数的印度人和土耳其人。
相比于其他人那充其量看个热闹的水平,詹姆斯似乎真的对古埃及的文物有些研究。
至少在格蕾丝看来,他和安德烈两个人正聊得起兴。
这两个人站在一块版画前,争论着什么。
这块青铜版画,名叫纳尔迈调色板,上面歌颂了美尼斯的成就。
伊莲娜向格蕾丝讲解道:“纳尔迈是美尼斯的荷鲁斯名,古埃及中王国时期以前的法老,通常有两个名字,一个是本命,一个是作为神的子嗣的名字。美尼斯在位期间最崇拜的神是鹰神荷鲁斯,所以他的名字又叫做纳尔迈,象征着自己作为荷鲁斯之子的名字。”
反正不管是什么地方,古代的君王都逃不开“君权神授”的宿命。
在参观的过程当中,几人路过了一块巨大的壁画,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大家不认识的象形文字。
就在格蕾丝转过头,想要向伊莲娜请教的时候,却发现这个法国姑娘突然神色严肃,死死地盯着壁画的某处地方,紧绷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格蕾丝求证似的往公爵大人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周围的人都发现了伊莲娜的异常。
威廉姆斯爵士走过来,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伊莲娜?”
他有些自责地说道:“是不是昨天的工作太累了?”
伊莲娜回过神来,迷茫地看了威廉姆斯爵士一眼,有些粗暴地把他推向一边,“哦,我想我需要回去好好想想……”
大家就这么一头雾水地看着她挤开了人群,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博物馆。
这时斯宾塞突然冷着声音说道:“她应该是做了亏心事,现在开始害怕了吧?”
说完,他也往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喃喃自语,“我要看看那个护身符上面的铭文……”
伊万听得心头火起,对着其他人激烈地辩解道:
“别听他瞎说!那个护身符上面除了祝福的话,根本没有什么奇怪的咒语!”
阿伊也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感到荒谬,他抖了抖嘴唇,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只有威廉姆斯爵士站在原地,皱着眉头看着儿子的背影,似乎在为他的举止感到不悦。
一直到今天的参观结束,几人之间的气氛仍旧让人感到十二分的不和谐。
在这种古怪的氛围之下,一群人回到了营地。
斯宾塞正捧着一个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的《埃及语法》,对照着手里的护身符,查阅着什么。(①)
伊万再也受不了他这种无理取闹的行为,猛得冲过去,一把抢过那个护身符,冲着他大吼出声,“你就算翻烂这本书,也查不到你想要得到的东西!”
“我知道你已经被那个邪恶的女人蛊惑了,你和她是一伙的。”斯宾塞固执地保留着自己的看法,同时还轻蔑地指责了伊万。
“邪恶?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邪恶!”
两个年轻人因为几句口角,扭打在了一起。
直到公爵大人和詹姆斯强行使用武力,把两个人拉开,这场荒诞的战争才宣告结束。
斯宾塞一只眼眶被打成了青紫色,而伊万的鼻梁似乎被擦破了皮,还留了不少鼻血。
管理后勤的贝克太太听见动静的出来后,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她赶紧拉着斯宾塞去了另一个房间,提着一个小药箱,为他处理脸上的伤。
可怜的伊万被丢在一边,无人照顾。
最终还是查尔斯医生好心地帮他处理了伤口。
伊万坐在查尔斯医生的房间里,鼻梁上贴着一块纱布,鼻孔里还塞着一块止血棉球,看起来相当可笑。
他向查尔斯医生抱怨了一通,谴责贝克太太对斯宾塞过度溺爱。
“贝克太太就像是一个母爱泛滥的老管家,不仅照顾着斯宾塞的饮食起居,还对他的一切无条件包容。我并不是指那种普通的包容,我是说,即使斯宾塞做了不道德的事,她依旧会认为他是对的。有时候我甚至分辨不出来,她到底是不是真的为他好。”
在伊万嘴里,贝克太太就是纵容并支持斯宾塞任性妄为的所在。
然而他自己却忘了,他和斯宾塞打架这
么大的动静,伊莲娜却根本没有过来看一眼。
查尔斯医生心底暗暗地为伊万的单相思感到可惜。
不过像伊万这种性格冲动的年轻人,的确不是伊莲娜这种聪明女人会喜欢的类型。
晚餐的时候,大家坐在餐桌周围,发现伊莲娜并未出席。
伊万瞪着和他一样鼻青脸肿的斯宾塞,认为是对方今天的行为,让伊莲娜伤心了。
威廉姆斯爵士也往儿子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警告他收敛一下自己的行为,这才对贝克太太说道:“麻烦你去伊莲娜的房间看看,如果她身体不舒服不能来餐厅的话,就给她送一份晚餐过去吧。”
过了一会儿,贝克太太回到了餐厅。
“伊莲娜有些不舒服,她说自己好像被什么虫子给咬了。”贝克太太的语气不以为然。
格蕾丝发现她说话的时候,还明显撇了撇嘴,那表情仿佛是在嘲讽伊莲娜故作姿态。
然而到了深夜的时候,情况开始变得危急起来。
伊莲娜开始发起了高烧,而且呕吐不止。
查尔斯医生大半夜被伊万从被窝里拽了出来,给伊莲娜看病。
然而伊莲娜的突然发病让查尔斯医生根本摸不着头脑。
“她看起来不像是得了疟疾。”查尔斯医生询问伊莲娜,“伊莲娜小姐,您知道自己今天被什么样的虫子叮咬过吗?”
伊莲娜现在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神智也不太清醒。
她挣扎着说出了自己今天的遭遇。
“就是今天下午回来之后,当时我正和威廉姆斯爵士讨论着亡灵书的事……那时候我突然感觉小腿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但是当时只是疼了那么一下,所以我就没有在意……”
查尔斯医生只好把其他人都赶走,只留下了贝克太太,然后才查看了一下伊莲娜的小腿。
他发现伊莲娜的小腿上有一个非常小的伤口,看起来就像是被图钉刺破了皮肤所造成的。
伤口有轻微的红肿,但看起来并不严重,而且完全没有化脓感染之类的迹象。
“这看起来和发烧没什么关系,我之前还以为她是被某种体型很小的蛇咬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查尔斯医生没能查清楚病因,因此只能先给伊莲娜配一些退烧药
,并给她喂了一些淡盐水。
目前伊莲娜的表现非常像是食物中毒,但是查尔斯医生作为今天晚餐的用餐者之一,知道晚餐本身并没有任何问题。
除非……
他有些怀疑地看向自己对面的贝克太太,决定把这件事告诉格蕾丝和公爵大人,由他们来决定,是否对贝克太太展开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