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绅欧文在一场舞会上, 被冒充听差的杀手毒死了。
有关这一点,几乎所有到场的宾客都知道了。
欧文的死很明显不是正常死亡,同时, 公爵大人又在情急之下喊出了那句话, 就足以让人们明白凶手是谁。
格蕾丝也就不用再假扮成加西亚小姐了。
实际上,真正暴露的人并不是她, 而是布雷恩探长。
这个人实在是太不擅长伪装了。
当格蕾丝让他留意火车站是否有某个被晒黑的人经常出现的时候,这个人就立刻心急地展开了调查。
火车站当然不可能只有这么一个晒黑的人。
退伍海军、倒卖黑人奴隶的奴隶贩子、从非洲回来的学者、渔民当中都有可能是藏着凶手。
这个人完全有可能藏在类似的人群当中蒙混过关。
但是他出现的时间必然会和那些敲鼓的土著人有些关系。
“克里斯蒂先生”即使不出门,他的金牌搭档公爵大人也值得被那群土著人监视。
那些土著人也许看不出什么不对, 但是幕后的主谋不会看不出来。
因为每当公爵大人出门之后, 布雷恩探长就会开始大肆寻找“晒黑的人”。
恐怕凶手就是通过这一点,猜测出了“加西亚小姐”就是克里斯蒂先生的事实。
眼下,换回男装的格蕾丝, 和公爵大人一起参加了欧文的葬礼。
当然, 她并不同情欧文, 更不可能会缅怀他。
但是欧文的家里, 或许会留下蛛丝马迹, 这才是格蕾丝真正在意的东西。
“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站在人群的外围, 格蕾丝面无表情地看着欧文的棺材缓缓下落。
公爵大人略带疑问地看着她。
“恶人并不会遭天谴,善良的人也未必会有好的归宿。好人有好报只是人们的自我安慰。”
格蕾丝的前一句话简直充满了负面情绪。
“不过……这个世界上需要有人,去把这句话变成真理。”她的语气变得轻松了一些,“我显然是身负重担的能人,对吧?”
公爵大人长舒了一口气, “哦,当然,这是非常明显的事实。”
葬礼结束后,格蕾丝就取得了当地警方的同意, 到欧文家的小庄园里去看
看。
欧文家的庄园当然不可能和伊登庄园相提并论,但对于普通人来说,这里也已经是非常体面的住处了。
庄园占地有两英亩左右,配有马厩、花园、蔬菜园和温室。
庄园中央的别墅有三层,一共有六十几个不同功能的房间,其中一半是仆人们活动的地方。
二楼的卧室一共有十二间,只有两间经常有人居住。
因为欧文夫人患有精神病,因此她并不住在主母房,而是住在一个昏暗的小卧室里。
欧文先生死了,这处庄园暂时也就没有了能够做主的人。
不过欧文先生有一个远房亲戚格林先生参加了葬礼,根据律师所说,这个人就是欧文先生财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至少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是这样的。
“我完全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在客厅里,格林先生表现得很局促。
在这一突发事件发生之前,他的经济状况并不乐观。
周围邻居在葬礼时和格蕾丝聊了几句,他们都认为欧文先生不是那种喜欢接济穷亲戚的人,因为在葬礼之前,他们这些人谁也没见过格林先生。
格林先生是个苍白的小个子男人,有着穷人家长子的典型特征——发育不良。
他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横财,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格蕾丝观察了他一阵子,发现他不太了解上流社会的礼仪。
“说实话,如果不是那位律师突然找到我,告诉我,我和一位乡绅是亲戚,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会……”他摊开双手,无奈地表示这一切都是运气。
嗯,可以说是老凡尔赛了。
“您和欧文先生从来都没有见过面吗?”格蕾丝有些惊讶于死者欧文的人际关系。
格林先生听了之后,迟疑地点了点头,“可能我记不清了,因为我妈妈说自己见过欧文先生,不过那时候我还太小了。也许我见过他,但我并不知道那就是他。”
格林先生今年二十二岁,而欧文先生今年有三十七岁了。
两人相差十五岁,格林先生还是小孩的时候,欧文先生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这样看来,您即使见过他,恐怕也很久远了。”格蕾丝附和了一句之后,又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么,您以前住在哪里
呢?”
“您是指我父母的家,还是我现在的住所?”格林先生反问道。
“如果可以的话,请您都说说。”
格林先生用他那双看起来有些懦弱的眼睛看了格蕾丝一眼,说道:“您肯定对我没有任何印象,但是我经常能看见您。”
“我是伦敦证券交易所的一名交易员。”
他的话让格蕾丝恍然大悟。
难怪之前她一直觉得有点眼熟,又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格林先生的五官非常平庸,既不丑陋,也和英俊没什么关系。
如果把他放在大街上,格蕾丝肯定不会注意到路边有这么一个人。
她一年不知道要去多少趟伦敦证券交易所,可是到现在,她也没能记住这么一个人。
直到格林先生自己出言提醒,格蕾丝才勉强回想起来,伦敦证券交易所确实有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交易员。
格林先生显然因为她的反应而有些挫败,“我不是那种能引起别人注意的人,不能和珀西先生相提并论。”
珀西先生是经常接待格蕾丝的那名交易员,是伦敦证券交易所业绩数一数二的交易员。
“那么您是一个人住在伦敦?”
“是的,这个礼拜日我回家看望父母,才得知自己继承了一笔遗产。”格林先生补充道:“我的父母住在萨福克郡的乡下,从伦敦坐火车要三个多小时才能到。不过下个礼拜一我不当班,可以连着休息两天,于是我就回家了。”
格蕾丝接下来表示自己会在别墅里四处看看,找找线索。
她的话让格林先生紧张了起来,“哦,那你们一定要尽快!”
格林先生往门口看了一眼,仿佛随时会有人冲进来似的。
公爵大人的身体下意识地紧绷。
因为他感觉此时格林先生的表现,看起来不像一个正常人。
他这幅坐立不安的样子,很像是某些狂躁症或者精神病患者发作之前的表现。
不过最终格林先生并没有做出什么让人震惊的举动,只是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你们真的要快一点,如果等到明天,恐怕就不行了。我妈妈会过来清点这里的财产,她说她会先过来看看,因此不允许我乱动那些东西。”
格林先生表现得就像是一个惧
怕体罚的孩子,一提到他母亲要来的事实,他就会变得不安。
格蕾丝赶紧和公爵大人去了楼上,没有再和他讨论格林夫人明天到访的问题。
“我真不明白,他这么怕自己的母亲,干嘛假期还要回家?”公爵大人纳闷的说道。
“有的人制造恐惧并不一定单纯依靠蛮力,格林夫人显然是个能够控制孩子心灵的人。至少她能让她的儿子在一百英里以外,仍旧因为她的存在而颤抖。”格蕾丝浑不在意地说道。
比起那些利用体罚让孩子们“长记性”的父母,这种摧残孩子心智的父母才是最可怕的。
两人走到楼上的时候,就听见一道门后面有类似指甲刮擦的刺耳声音。
一名女仆紧张地站在门前,说道:“这……这是欧文夫人的房间,公爵大人。”
“欧文先生从来没打算送欧文夫人去疯人院吗?”公爵大人问道。
实际上,比起交换杀人,让疯人院的医生护士慢慢把欧文夫人折磨死,对于欧文先生来说,也是一个可选的方法。
而且这种方法还可以让欧文先生免去替其他人杀人的麻烦,欧文先生为什么不选择把他的妻子送进疯人院呢?
“夫人的父亲不同意。”女仆说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是欧文先生是这么说的。”
这时管家走了过来,摆摆手示意女仆先走,然后才代替女仆解释了这件事。
“夫人的父亲是一位富商,留给了夫人非常丰厚的一笔财产。只不过他的遗嘱上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夫人绝对不能被送去疯人院那种吃人的地方。”
管家的眼皮往下耷拉着,阴郁地看向楼下的方向,“我不会继续在这里工作了,所以告诉两位这些也无所谓。即使我是个仆人,我也只会侍奉真正高贵的雇主,格林先生显然不符合这种标准。”
“不过他是个好人,给我写了不错的推荐信。”
“欧文夫人在她父亲去世之前,就已经得了精神病吗?”
“没错,有一次她和欧文先生一起出去做客,回来的时候就突然变得歇斯底里。
我们这群仆人都吓坏了,可是不管是给她灌白兰地,还是让她吸嗅盐,她的症状都没有任何减轻的迹象,医生来了也束手无
策。
从那以后,庄园里的生活就全毁了。
欧文先生原本和夫人很恩爱,在那之后他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一蹶不振,如果我没记错,他大概在半年之后,才逐渐恢复了正常生活。
之后又过了两年,夫人的父亲去世了,留下那么一份遗嘱给欧文先生……
如您所见,欧文先生遵守了遗嘱上的内容,他打算在庄园里照顾夫人。”
管家说完就退了下去。
临走前,他叮嘱两人一定不要打开那道门,因为欧文夫人会疯狂地攻击所有她看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