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终于到了下午茶的时间。
起居室里的气氛相当古怪。
艾玛闷闷不乐地坐在角落里, 低头盯着自己裙子上的装饰的小蝴蝶结。
而子爵阁下则和他的夫人在一起,讨论着艾玛的事。
“我们至少该征求一下艾玛的意见,她已经闷闷不乐一整天了。”彼得斯子爵说道。
一直待在附近的公爵大人此时都要忍不住赞叹彼得斯子爵那厚脸皮的演技了。
可真是个“慈爱和善”的好父亲啊!
“如果我征求艾玛的意见, 艾玛一定不会同意特纳小姐离开这里, 但问题是,她必须离开。”子爵夫人用她那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
这个女人显然还没意识到如今的形势有多危险。
公爵大人之所以待在这,实际上并不是想要保护加尔斯先生, 而是为了防止特纳小姐有更大的野心。
比如说, 除掉子爵夫人。
果然,没过多久,特纳小姐出现在了艾玛小姐身边。
她指着两小杯绿色的苦艾酒,和艾玛说着什么。
艾玛小姐一开始还表现得有些不情愿,不过在特纳小姐的劝说下,她还是端着两杯酒, 走到了加尔斯先生的面前。
加尔斯先生先是震惊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外孙女, 随后才意识到什么似的, 往特纳小姐的方向看了一眼。
因为公爵大人今天送给他那一份小礼物的时候, 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不要喝任何有苦味的东西。”
结果就是这么巧合, 他的面前出现了这么一杯苦艾酒。
加尔斯先生拿起杯子, 甚至没听清艾玛所说的话, 就双手举着杯子, 仰头把苦艾酒一饮而尽。
当他放下杯子的时候, 看到的是彼得斯子爵那如释重负的眼神。
没有人知道, 公爵大人送给加尔斯先生的礼物,是一块可以攥在手心里的海绵。
加尔斯先生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内心冷笑。
最了解他的彼得斯夫人发现了父亲的不对劲, 在接收到父亲的眼神之后,她把女儿送过来的那杯苦艾酒暂时放在了一边。
彼得斯子爵似乎有些失望。
他今天让男仆准备苦艾酒,为的就是……
想到这,他走到特纳小姐身边,和她碰了碰杯。
“预祝您尽快找到新工作。”
“谢谢,您和夫人都是很慷慨的雇主。”
两个人客套了一会儿之后,特纳小姐向彼得斯子爵和子爵夫人说了告别的话,然后就退出了起居室。
几名马夫被她叫到了二楼,帮助她搬运行李。
就在特纳小姐和她的行李都装进了彼得斯子爵家的四轮马车里的那一刻,马夫突然冲出来,锁上了马车的车门。
特纳小姐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只可惜已经晚了。
“放我出去!你这个卑劣的家伙!你怎么敢这样对我!”她疯狂地拍打着车窗。
这时弗格斯探长带人包围了彼得斯子爵家的别墅。
在彼得斯子爵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子爵夫人手边的那杯苦艾酒,就被弗格斯探长的得力助手加里警官收了起来,交给了随行的医生。
“你们怎么敢?这是彼得斯家的府邸!”彼得斯子爵色厉内荏地拿自己的爵位威胁着弗格斯探长。
然而弗格斯探长是那种会因为别人的爵位就退缩的人吗?
显然不是!
“哦,是吗?看起来您最后应该上贵族法庭,那样听起来更气派一些,对吧?高贵的罪犯!”弗格斯探长不客气地对着彼得斯子爵冷嘲热讽。
他带着人在外面等了很久了,格蕾丝早就用电报把重要消息都告诉了他。
也多亏英国今年新增加了不少电缆,不然他想要过来支援,时间上都有些来不及。
子爵夫人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我不明白……”
“非常遗憾,夫人,您的丈夫是个冷血的谋杀犯。”弗格斯探长略有些同情地看着子爵夫人,轻轻扶了一下帽檐。
格蕾丝这时站出来,说道:“也许我们该去书房谈谈。”
路过艾玛的时候,格蕾丝冲她招了招手,“我想这次您可以在书房里听,艾玛小姐。”
她的话把艾玛说得满脸通红。
在解释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书房里的气氛就有些凝滞。
“哦!天哪!爸爸!”子爵夫人猛得反应过来。
加尔斯先生冲她摆摆手,“我没事,玛格丽特,那些酒在这里。”
他拿出那个包着小块海绵的、湿漉漉的手帕。
“你是说,特纳小姐给我的是两杯毒药?”艾玛先
是不敢置信地询问格蕾丝,然后不等她回答,就猛得站起来,“不!这不可能!她平时对我那么好,怎么会……”
“她对你好完全是因为你是个傻姑娘,更何况我认为那也算不上好。”西蒙嘲讽了妹妹一句。
只有尤利西斯和爱德华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尤利西斯或许是因为伤心,但爱德华为什么沉默,格蕾丝就不得而知了。
“我要去问问爸爸,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怎么敢——”西蒙在几个儿子里反应最为激烈。
“够了!西蒙,回你的房间去。”子爵夫人头疼的看着自己的几个孩子,“都回房间去,这是我和你们父亲的事。”
……
就在弗格斯探长审问特纳小姐和彼得斯子爵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特纳小姐突然变得脸色苍白,不停地流着冷汗,她哆哆嗦嗦地指着彼得斯子爵的方向,
紧接着她就扼住自己的喉咙,呼吸急促,好像随时会窒息而死似的。
随行医生赶紧带着她去做了催吐,过了很长时间,特纳小姐才算脱离危险。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这个男人有多么冷血。
而观看了全程的子爵夫人,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逐渐转化成麻木了。
她自嘲地想着:我居然和这种禽兽同床共枕,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
眼下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十八岁的小姑娘,而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了。
“弗格斯探长,依您来看,如果我的女儿向法院申诉离婚,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加尔斯先生向弗格斯探长追问着。
“爸爸?”
“你该不会还要和他凑合着过一辈子吧,玛格丽特?你要和一个杀人犯待在同一个屋檐底下?不行!我绝对不允许!”加尔斯先生那张苍老的脸上多了些血色。
“可是……”
除了诗人拜伦,英国几乎没有离婚成功的案例啊!
子爵夫人欲言又止。
“没什么好可是的,你以后还是我的女儿玛格丽特·加尔斯。如果我知道把你嫁给一个子爵,得到的就是今天的一切,我就该在那小子求娶你的时候,就喂他一颗子弹!”
加尔斯先生虽然个子不高,但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烈性子的男人
。
子爵夫人,或者说玛格丽特的性格,完全是遗传了她的父亲加尔斯先生,而非是她的母亲。
只不过这一点,平时大家可看不出来。
弗格斯探长不太乐观的说道:“苏格兰场会尽力为您提供证据,但是贵族法院的大法官是上议院的议员,所以我也不能确定,他是否会批准彼得斯子爵和您的女儿离婚。”
“我们可以不要她的嫁妆,只要他把我的女儿还给我就行。”
事情闹到这一步,自然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格蕾丝本来也不认为有什么挽回的必要。
只不过她阻止了这场谋杀的同时,也让彼得斯子爵和特纳小姐的罪名从谋杀变成了谋杀未遂。
这两个人最后应该不会上绞刑架。
第二天,当一切都结束以后,格蕾丝和公爵大人也打算离开这里,回到伊登庄园。
临行前,两人看到了偷偷在花园里抹眼泪的尤利西斯。
看到两人,他连忙躲闪了一下,接着就急忙用手帕擦自己的脸。
做完这些下意识的举动之后,他认命地待在原地,说道:“我真是个失败的男人,不是吗?”
“比如说?”格蕾丝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哪有男人动不动就掉眼泪的?可是我总是忍不住,我性格懦弱,又没有担当,爸爸并不喜欢我,不然他怎么会……”
怎么会拿我来当做实验的对象呢?
他的话引起了格蕾丝辩论的兴致。
“首先,我要告诉你,不要用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彼得斯子爵之所以在你的身上做实验,是因为他本性冷血又恶毒,和你是否有男子气概毫无关系。
其次,是谁规定了爱哭的男人就没有男子气概、没有担当了呢?
真正有男子气概的男人,是懂得爱护家人、体谅爱人的好男人。
他们虽然偶尔会掉眼泪,但是却愿意为自己爱的人付出一切。
哭并不可耻,可耻的是哭过之后就一蹶不振。
真正的英雄,是在落泪之后,就会擦干眼泪继续前进的人。
那些不允许你掉眼泪的人,并不是真的希望你变成有担当的男人,他们只是不耐烦安慰你,所以千万别信他们的鬼话!
尤利西斯,正因为你鼓起勇气找来了我和公爵大
人,你的外公和你的母亲才避免了死亡的厄运。
你是彼得斯家族的英雄。”
说了一大通之后,格蕾丝拍了拍尤利西斯的肩膀,然后伸出了手,“当然啦,我说了这么多,是想告诉你,该付报酬了。一个银便士,1845年的,谢谢。”
尤利西斯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他从钱夹里拿出一枚银便士,递给了格蕾丝。
接过报酬之后,格蕾丝带着公爵大人非常潇洒地离开了。
“啊!这让我不由想起一句名人名言。”
公爵大人看向总管先生,等待着下文。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公爵大人:“……”
等等!
这是谁说的名言?
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