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 格蕾丝再一次听见了隔壁的动静。
她又一次做了听墙角的小老鼠,准备偷听一下隔壁的对话内容。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格蕾丝总觉得, 彼得斯子爵家里的这几个男人,给人的感觉有些古怪。
至少他们在面对闹剧时的应变能力,简直是差得惊人。
有关这一点,如果不是彼得斯家族的教育不够, 那么就是有人故意这么做了。
“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如果这么放任下去, 艾玛也许会做出很多疯狂的事。”尤利西斯的声音充满忧虑。
“你太敏感了,尤利西斯, 艾玛还是个小姑娘, 她能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当然了, 这次的确是她做得不对, 外公对她一向很好, 我不知道她这次为什么会这样。”
相比于弟弟, 西蒙就显得漫不经心多了。
“哦!你不明白!”尤利西斯有些崩溃地说道:“爸爸前些日子和妈妈在书房讨论遗嘱的事,结果被艾玛听到了。”
“又是那个瘦巴巴的女教师做得好事!”西蒙不屑地哼了一声,“这种女人就是喜欢挑拨别人的家庭关系, 内心阴暗的家伙!”
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紧接着略带疑惑地问道:“不过艾玛对遗嘱有什么不满的?”
“她说妈妈打算把外公的遗产留给我们两个,她却什么都没有。”
“胡说!”西蒙立刻反驳道:“我们平分的是动产, 不动产都留给了艾玛一个人,我们两个加在一起都没有她一个人得到的遗产多!”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尤利西斯不可思议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因为妈妈和我商量了这件事。”西蒙很不高兴地嚷嚷,“她觉得你不会在意遗产的多少,却觉得我是这样小心眼的人,多不公平啊!”
“不过现在看来, 那些东西给艾玛确实不值得,妈妈给她留了大大小小十几家商店,还有几栋乡村别墅,她每年收租金和年息都可以衣食无忧,可是这个卑劣的小坏蛋却这样对待她的母亲和她的外公!”西蒙觉得最委屈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作为子爵的第二个儿子,他一来没希望继承爵位,二来又不是最小的儿子,因此不像尤利西斯那样被
父母喜爱。
而他的母亲作为独生女,对唯一的女儿也称得上是偏心,反而他这个儿子是最不被关心的所在。
现在听说艾玛最近闹脾气的原因,西蒙更是火大。
“就让她这样闹下去吧!要我说,妈妈要是最后改了遗嘱,也是她活该!”
“别说这种气话了,如果这是误会,我们就应该告诉艾玛。”
“我才不去呢,再说了,妈妈已经明令禁止家里其成员去看艾玛,我们这时候去,被她抓个正着,只会让她更生气。”
两个人有在门口嘀咕了一阵儿,约好等到艾玛从禁闭室出来以后,就告诉她真相。
格蕾丝听完了全程,站在门后若有所思。
那个女教师……
说实话,格蕾丝今天在温室的时候,就觉得那个瘦削的女人说话非常有引导性。
这种人似乎很明白怎么挑起一个人的火气,同时也明白怎样说话,才能安抚艾玛那种脾气暴躁的孩子,让自己免受伤害。
与其说艾玛小姐是她的学生,倒不如说艾玛是她那畸形心理之下的玩具。
与此同时,主卧的子爵夫妇正在房间里争吵。
“我要解雇那个姓特纳的女人,看看艾玛被她教成了什么样?”子爵夫人被女儿今天的行为气得不轻。
“我们不能这样迁怒一个无辜的人,如果我们因此解雇了特纳小姐,她会在下一个雇主面前说我们的闲话。”彼得斯子爵皱着眉头说道。
子爵夫人像马上就要晕倒了似的,用一只手撑着自己的额头,“哦,天哪!我们作为雇主,为什么总要考虑佣人的感受?”
她瞥了一眼子爵的表情,迅速抬起手,阻止他开口。
“我知道你又要说,‘这里是子爵府邸,我们应该爱惜名声。’,别再用这种话敷衍我了,以前我没出嫁的时候,从来不需要顾虑这些。
一个人工作的时候就应该尽力把分内的事做好,如果她没有尽到职责,那么我就有权利解雇她!”
“随你的便吧,无论我说什么,你最后还是会按照自己的意思来。”
夫妻两人不欢而散,子爵夫人顺着通道回了主母房,一晚上都没有再和她的丈夫说过一句话。
实际上,子爵夫人一回到自己的卧室,就觉得
非常困倦。
这两天的闹剧让她身心俱疲。
第二天,子爵夫人将女教师特纳小姐叫到了房间里,给了她一封推荐信,并多付了两个月的薪酬。
虽然子爵夫人嘴上强硬,真正解雇特纳小姐的时候,她还是选择了迁就丈夫,用了更为柔和的方式。
她先是表示自己的女儿最近很调皮,所以她打算过一段时间把她送到寄宿女校接受更为“严苛”的教育。
随后她又宽慰特纳小姐,表明她是个非常优秀的女教师,在各方面都做得不错,只不过艾玛的脾气需要更加强硬的教师来管教。
她还给特纳小姐写了一封不错的推荐信,又送上十英镑的额外薪酬,希望可以帮助她找到一份新工作。
特纳小姐全程都沉默着,只有在子爵夫人询问的时候,才小声回答几句,表现得相当逆来顺受。
只不过特纳小姐表示自己有些舍不得艾玛小姐,想要和她见一面再走。
对此,子爵夫人表现得非常大方,她表示特纳小姐可以等周末过去之后,再离开别墅,彼得斯家的马夫也会随时准备着帮她搬运行李。
对于子爵夫人来说,只要能把这个教坏她女儿的“祸害”永远地丢出自己家,让她再多住两天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早餐时间才被从禁闭室放出来的艾玛小姐,此时此刻就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小炮弹。
她一出门就把女仆推了一个趔趄,然后噔噔噔跑上了二楼,冲进自己的房间,一把甩上了门,在楼道里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子爵家的长子爱德华不太高兴地从房间里走出来,一边整理着头发,一边嘟囔着,“真是太不像话了,如果我有选择,我宁可再多一个弟弟,也不愿意要这样的妹妹。”
他下楼的时候,刚好碰到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的公爵大人。
“现在的女孩儿真是越来越不讨人喜欢了,不是吗?”爱德华说道。
“我想,艾玛小姐会长大的,那时候她就会知道,沟通远远比赌气有用。”
公爵大人不打算参与别人的家庭矛盾。
在他看来,艾玛之所以是这种性格,当然不能够把全部罪责都推在她自己身上。
彼得斯子爵家最奇怪的一点在于,家里的男人
优柔寡断,说话吞吞吐吐,女人却一个比一个直接。
子爵夫人在家里绝对是发号施令者,才使得仆人对她充满怨气。
而子爵本人,享受着这一切,自己却当起了好人。
用老婆的嫁妆支撑家族,还不能在家里尽到一家之主的责任,这种男人,公爵大人是瞧不起的。
更何况子爵本人在女儿不尊重他的岳父的情况下,居然还劝着自己的妻子息事宁人。
如果他还算个男人,就应该喝止女儿的无礼行为,亲自让她回去反思错误。
一个男人不是不能做温和慈祥的父亲,但前提是,他的孩子不能在道德方面有缺失。
公爵大人认为,子爵阁下的所作所为,并不能称为一个合格的丈夫,更不能称为一个合格的父亲。
早餐过后,公爵大人和格蕾丝在花园里碰面了。
两个人交换了一下自己所知的情报。
公爵大人认为子爵夫妇应该是在经济上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最近在闹矛盾,他还告诉了格蕾丝女教师帮艾玛放风的事。
而格蕾丝则把女教师身上的疑点,以及西蒙和尤利西斯两兄弟昨晚的对话告诉了公爵大人。
“据我所知,子爵夫人的父亲是一位有名的零售商,他在英国有十几家很大的商店,他名下的地产以及店铺,可是要比不动产多多了。”公爵大人说道。
“所以当时子爵夫人不愿意再把动产分给女儿是合理的,毕竟目前的分配,对于她的两个儿子来说已经很不公平了。我猜测她的嫁妆应该都留给了长子爱德华。”
让格蕾丝觉得不太对劲的地方,是子爵的提议。
艾玛当时和尤利西斯吵架的时候,分明说过,她听到了她的子爵父亲在为她争取动产。
既然子爵夫人已经给女儿留下了那么多住宅和店铺,子爵阁下真的至于偏心到这种程度,连两个儿子得到的最少的一部分遗产也要划出一份给小女儿吗?
这样的溺爱似乎已经超过了格蕾丝的认知范围。
因为英国的大多数贵族家庭,虽然表面上疼爱女儿,实际上却很少把家产的大头交给女儿来继承。
男权社会之下,把遗产集中在长子手中,才是让家族长久经营下去的秘诀。
而彼得斯子
爵不但把那么多的遗产留给注定要嫁给别人的女儿,甚至还想从儿子的手中夺取更多,来丰富女儿的嫁妆。
这种行为……
要么,子爵阁下是那种英国稀有的爱女如命的好父亲,要么,他就是别有所图。
毕竟艾玛小姐能够如此轻易地听到父母商量遗嘱,这件事本身就匪夷所思。
她的那位瘦削的女教师,明显也是居心不良。
女教师作为培养贵族小姐淑女气质的导师,不可能不知道听人墙角是无礼的行为,但她却不加以阻止,甚至还帮忙放风,怎么看,这都不是一位女教师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