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格蕾丝喃喃自语。
希尔顿先生的死亡已经是既定事实, 因此他这篇日记的最后一句,才格外让人惊讶。
或者不如说,这事惊讶之余,也让人毛骨悚然。
“时间很晚了, 这里的灯光太暗了, 我们最好早点回去休息。”公爵大人把日记本收好, 劝说格蕾丝回房休息。
人在有心事的时候,睡眠往往是不踏实的。
第二天早上,格蕾丝很早就醒了过来, 想要阅读最后一篇日记。
然而在翻到那一页的时候,她突然发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日记的第四篇和第五篇之间, 缺失了几页。
这种日记本是手工装订的,二十五张纸, 从中间用细麻线穿过,对折成五十张用于书写的日记纸张。
纸张被这样缝合成一沓一沓的, 再用胶水黏在牛皮封皮的内部, 做成一个厚厚的小日记本。
之前为了看前面的内容,格蕾丝只是粗略地翻了一下后面的笔记, 因此并没有对细节多加注意。
然而现在……
她把写有这五篇日记的那一沓纸数了数, 发现二十五张纸,整整少了五张。
而她之所以能发现笔记被人撕下过几页,还是因为缝合纸张的麻线上,挂了一些没有清理掉的小纸屑。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的面色都有些凝重。
他们找来了加里警官, 询问情况。
加里警官也吓了一跳, “我很确定,日记只经过了我和弗格斯探长的手,不会有人有机会把它撕掉的, 除非那是在我们发现希尔顿先生的尸体之前被撕掉的。”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些纸张被撕掉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或许让人安心一些,那就是希尔顿先生自己撕掉了那些纸。
他之前的日记显示,他在掉下悬崖的第一天曾点燃了一些灌木,烘烤被打湿的鞋子。
那些被撕下来的纸,或许就是被用来当做引火物了。
而如果是第二种情况……
格蕾丝确认了一下前四篇日记,确定和日记本前面的日常笔记的字迹一致。
至于最后一篇,因为上面所有的字都歪歪扭扭,一时倒是让人难以判断,这到底是希尔顿先生写的,还是折返的人故布疑阵
,自己模仿快要被冻死的人,所写下的日记。
总而言之,这最后一篇日记显然变得没那么可信了。
“希尔顿先生声称队伍里的五个人都有害他的理由,而现在日记上只记下了玛丽安和英格尼斯医生的秘密……”加里警官思索着,说道:“最后一篇日记又可能是伪造的,那么没有在日记里被公开秘密的人,还剩下乡绅霍普金斯先生、阿诺德上校和那位律师威廉·南丁格尔。他们三个之一,可能就是折返回来撕毁日记的人。”
“不过我们很难判断谁和谁是同伙,如果真的有一个人撕毁了五页日记,那么他撕毁这五页日记的目的,或许并不仅仅是去掉自己的秘密,而是趁机陷害其他两个人,把他们一起拉下水。”格蕾丝想了想,觉得撕毁日记的人不可能是英格尼斯医生和玛丽安,玛丽安的丈夫霍普金斯先生也不太可能。
不管其他人的秘密是否致命,玛丽安和英格尼斯医生两个人的秘密绝对是致命的。
玛丽安伪造身份,对一名乡绅实施骗婚,事情一旦暴露,她可能不仅仅会被抛弃,甚至还有可能坐牢。
而英格尼斯医生在药品上的疏忽,是可以让他声名扫地的医疗事故。
如果这两个人回到案发现场,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写有自己秘密的那部分撕下去。
而霍普金斯先生是个体面的乡绅,是仅次于贵族的上流阶级。
这样的人,即使最后得知事实,抛弃自己的妻子,也绝对不会愿意把自己家里的丑闻公开,让大众嘲笑自己。
这么一来,反倒是阿诺德上校和律师南丁格尔先生更加可疑了。
格蕾丝并非没有想到前面的日记也是伪造的,但是这种可能性实在太低。
没有人去救希尔顿先生是一回事,而一个人在冷风中伪造这么多的日记,却不怕被其他人发现,又是另一回事了。
除非……这个人已经解决掉了所有人。
这当然是最可怕的猜测之一。
如果不以这条最可怕的猜测为准则的话,那么目前最可疑的,自然是阿诺德上校和南丁格尔律师。
然而考虑到阿诺德上校完全可以暴力解决所有人,这种耗费时间和脑力的计谋,反而不太像是他能做出
来的事。
如果是阿诺德上校,格蕾丝本人更倾向于他会直接拿走日记,而不是撕掉其中几页。
这样一一排除之后,南丁格尔律师就成了最有可能折返回来的所在。
可是这一切成立的前提是,阿诺德上校允许他单独行动,或者他们这些人在把希尔顿先生丢下之后,就各自分开了。
至少以南丁格尔先生的体力,没有英格尼斯医生的帮助,是不可能杀死阿诺德上校的。
当然,折返回来的人,和把希尔顿先生推下去的,未必是同一个人。
因为这五个心怀鬼胎的人,再加上桑德斯先生这个不了解他们的人,突然因为希尔顿先生跌落悬崖而被绑在一起,这种关系必然是不牢固的。
他们每个人,内心应该都有自己的考量,互相之间并不能完全信任对方。
在这样的前提下,这群人为了不让事情败露,或许会互相算计,甚至是自相残杀。
那么他们有可能分开行动,也在情理之中。
不论如何,格蕾丝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把最后一篇日记看完。
经过三个人几个小时的辨认和誊抄之后,他们终于半猜半蒙地写下了日记里的内容:
“三月十一日:
上帝,我早该想到是他!
这个该死的……我当初就不应该心慈手软!
他以为撕掉那些东西就有用了吗?
我还没有死!
这个恶毒的蠢货,在我鼻子前面探了探就走了。
我预感自己应该还能再坚持一会儿,我要揭发这个虚伪的家伙。
威廉·南丁格尔!
你要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我会说出你的秘密,让你永远活在丑闻当中!
你在1843年的那场谋杀案里判断失误,为了保住名誉,你毁掉了那女人好不容易拿到的证据,能够证明凶手杀了她丈夫的证据。
下地狱去吧,你这该死的律师!
命运怎么能对我如此残酷?它给了我希望,结果却派了一个巴不得我去死的人过来。
我的手已经越来越无力了,我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再见了。”
最后一篇明显比之前的几篇要短,但其中也揭示了一个人的秘密。
根据信中所说,律师威廉·南丁格尔在1843年参与了一场谋杀案的审判。
这位年轻有为的律师,为凶手脱了罪,最终却发现脱罪的人确实是杀害了被害人的凶手。
发现自己失误的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弥补自己的过错,而是找机会,销毁了受害者家属拿到的有力证据。
如果这一篇日记不是伪造的,那么对于格蕾丝来说,即便希尔顿先生威胁他人的手段十分卑劣,被他威胁的这些人,也绝对算不上无辜,他们的罪责甚至比希尔顿先生本人还要重。
至少希尔顿先生本人的双手没有沾染鲜血,英格尼斯医生和南丁格尔律师却背负着人命。
就在格蕾丝和公爵大人思索着这本日记的蹊跷之处时,远在阿尔卑斯山脉寻找失踪人口的弗格斯探长,正带着人在寒冷的山峰上寻找着探险队其他人的踪影。
勃朗峰几乎已经被他们搜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痕迹。
弗格斯探长决定带人到另一座山峰的山脚下进行补给,而不是再折返回霞慕尼浪费时间。
他们沿着勃朗峰的另一侧下了山,而他们从霞慕尼雇佣的当地人,则选择回到自己的家,顺路把弗格斯探长的消息带给格蕾丝和公爵大人。
就这样,弗格斯探长带着救援队的其他成员,花费了一天多的时间,来到了另一座不太知名的小山峰的山脚下,在当地的小村落休息了一晚。
弗格斯探长再三询问那里的村民,这些人纷纷表示,并没有看见一群陌生人过来购买食物。
但是有一位主妇却和其他人说法不太一样。
她声称有一个小伙子曾经悄悄来她的家里买过一些熏肉和面包。
因为这位主妇的家靠近山路,其他人倒是不太可能比她更容易碰到从山上走下来的人。
根据这位主妇的描述,以及她自己那不太有把握的辨认过后,弗格斯探长判断出,她遇到的极有可能是桑德斯先生,那个资深的登山者。
“他当时买了很多食物,连我准备留下来自己家吃的东西都买走了。我原本不同意,但是那小伙子态度不错,还加了不少钱。
虽然有点不情愿,但我最后还是把食物卖给他了。我猜他应该是替整个队伍买食物吧?”
主妇回忆着那些食物的数量,说道:“那些食物如果他一
个人吃,都能吃半个月了。但是面包显然没办法放那么久,腌肉倒是可以。”
有了新的消息,弗格斯探长大喜过望。
第二天一早,他向当地人买了足够吃三五天的食物,又租了骡子,雇佣了几个熟悉地形的当地人,就兴冲冲地着人,继续往前走了。
那位主妇有一句话说的没错,能够吃十五天的面包,绝对不会是桑德斯先生单纯为自己一个人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