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艾琳娜说的是否完全属实, 在罗内因先生中风的事件中,厨娘的表现都堪称可疑。
于是几人就去了她的地盘——厨房。
之所以这么做,并不完全是因为要问有关罗内因先生的事, 还有一个原因, 是因为巴贝特太太死时, 胸口上插着的是一把厨刀。
“巴贝特太太身上的伤口有些蹊跷, 验尸官告诉我,她的伤口是刀子从斜向上的方向刺进胸口造成的。”弗格斯探长在走廊里的时候,提到这一疑点。
首先,巴贝特太太的身高并不算高。
如果伤口是刀子斜向上刺进去造成的,那么就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凶手比巴贝特太太要矮很多。
第二种可能, 巴贝特太太当时已经失去反抗能力,刀子是在她倒地以后,被凶手狠狠地刺进去的。而凶手当时的位置, 不是在巴贝特太太头顶的位置, 就是在她胳膊两侧。
如果是前者, 那么别墅里的人谁都不符合。
如果说后者,那么就或许是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联手作案。
比如一个人控制巴贝特太太的双脚,另一个人把她的手按在头顶再行凶, 做出巴贝特太太毫无反抗的假象。
这样一来, 由于和尸体呈反方向, 刀子的朝向也会出现反转, 使得正常人斜向下刺人的动作变成斜向上。
弗格斯探长事先并没有通知厨娘, 而是打算带着格蕾丝和公爵大人突然闯入,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格蕾丝甚至没发出声音,整个人像个幽静似的站在厨房门口盯着厨娘的背影看了半天, 才敲了敲门框,示意她有人来了。
厨娘切菜的手一抖,差点切到自己的手指,于是没好气地回头瞪了一眼罪魁祸首。
但看清来人之后,她的神色就变得拘谨起来。
当格蕾丝问起昨天的事之后,厨娘的紧张程度就更上了一层楼。
“很抱歉,我也不知道那件裙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老爷确实是看到那件裙子才晕倒的,这是非常明显的不是吗?”厨娘咬了咬牙,“我不知道艾琳娜为什么突然要穿十几年前的裙子,她的行为太可疑了!老爷这几天本来就心情不好,她还要做这种出格的事!”
她说话的时候,公爵大人偷偷拿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格蕾丝的胳膊,示意她看厨房里的那一套厨刀。
其实格蕾丝刚才也注意到了,厨房里的厨刀很新,不太像是一个天天做饭的厨娘用出来的刀。
而且厨娘刚才切菜的动作有点别扭,这说明现在的刀对她来说不太趁手。
两个人的小动作没有躲过弗格斯探长的眼睛,他那双骨碌碌乱转的眼睛,说明他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没准那把刀还真的是从这个厨房里拿出去的也说不定。
“十二年前的事,您一定知道吧?”格蕾丝的话,一下子拨动了厨娘那根敏感的神经。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这和巴贝特太太的死有什么关系呢?”厨娘那双精明的小眼睛紧盯着格蕾丝打量了一小会儿,然后不客气地说道:“您无权这样审问我,无论是巴贝特太太出事的时候,还是罗内因先生出事的时候,我都并不在场。”
之后,厨娘就闭紧了嘴巴,一副拒不配合的姿态。
“可我听说您前天早上的时候出去过。”
“一定是艾琳娜那贱人说的!她没有证据!这个该死的妓·女动不动就和老爷一起睡到大天亮,她才不会知道我七点钟的时候在干什么!难道每天的早餐是用巫术变出来的吗?”
似乎是因为每天在厨房这样的方寸之地待着,大多数家庭里的厨娘脾气都不太好,而且经常说话非常难听。
但听她的语气,就能知道艾琳娜应该确实没有什么切实的证据。
“那么我换一个问题。”格蕾丝指着厨娘身后的厨刀,问道:“这些刀具看起来还很新,是您最近买的吗?”
“当然!我在这里工作了十五年,难道连一套新的刀具都不配使用了吗?”
自从格蕾丝提出“十二年前”的字眼之后,厨娘就表现出了十足的敌意,整个人像个浑身带刺的刺猬。
三个人暂时问不出什么,只好暂时退出了厨房。
当他们走到门厅的时候,发现伦纳德先生正在院子里和车夫闲聊。
“真不知道那些警察什么时候能允许我离开,说实话,我只是想宣读一下遗嘱。”伦纳德先生的声音从敞开的别墅大门传来。
“那群苏格兰场来的条子
才是真的难缠,他们最爱没事找事,围着你问东问西。不过你应该没什么事,这里的事情你不了解。”马车夫似乎也知道什么内情。
“我不太明白,这不就是一起抢劫杀人案吗?我听塞西尔探长说,巴贝特太太之前收到过一百五十镑纸钞,但是现在警察根本没找到那些钱的下落。”
“也不一定吧?”马车夫的声音变了一个调,“没准是哪个人捡走了那些钱呢?他或许根本就没有杀人。”
“可是凶手根本没必要放弃那一百五十镑吧?”伦纳德先生说道:“这可不是一笔小钱,这些钱已经足够一个家庭富足地生活一年了。”
“万一凶手根本不在乎钱呢?”车夫意有所指。
接下来伦纳德先生就岔开了话题,开始谈论天气。
很明显,他并不想在没证据的时候,造谣某个人是凶手。
对一名律师来说,万事都要讲求证据,律师本人,也要避免自己犯下诽谤罪。
门厅后边,格蕾丝急着去看巴贝特太太的尸体,所以暂时放过了马车夫,决定先去停尸房看看。
她内心怀着一丝不现实的希冀,盼望着那具尸体根本不是巴贝特太太。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巴贝特太太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停尸房,脸上带着那块烫伤造成的伤疤,永远地沉睡在了这里。
她的尸体盖着白布,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而且她大大方方地露出了伤疤,把软帽和外出帽端正地戴在头上,帽带系在脖子下方。
格蕾丝可以想象,她当时应该是鼓足了勇气,想要来这里继续担任女管家,因此重新用女管家的威严武装着自己,才能够将脸上有伤疤的自卑感暂时放在一边。
一名医生从解剖室出来,说道:“巴贝特太太的尸体我刚刚缝好,你们可别乱动啊。”
他熟练地摘下手套,走到洗手池那里洗了一下手,扯下一条毛巾,一边擦手一边和三人打招呼。
“我今天给她的尸体做了解剖。我发现她应该有很严重的肝病,即使凶手没有杀她,她应该也活不了多久了。”
巴贝特太太的命运实在是坎坷,辛辛苦苦一辈子,最终没能获得财富,倒是获得了绝症。
格蕾丝怀疑,她或许知道了什
么不该知道的秘密,才会被杀人灭口。
“你们送来的这把刀子上没能留下什么痕迹,刀把似乎被人特意擦拭过,要么就是动手的人戴着手套。”
医生这一行已然看淡生死,但这位验尸官还是不胜唏嘘,“要是我病到这个份上,我可不会出来工作。不过这些可怜人就是这样,他们会一直工作到死为止。”
出了停尸房之后,格蕾丝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低沉。
有一个疑点一直在她的脑海里盘旋。
那就是,巴贝特太太为什么要礼拜日凌晨来到这里?
既然她和她约好了要礼拜一一起来到这里,就没必要提前一天过来。
除非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促使她不得不来到这里。
……
眼下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四五点钟,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如果不准备回去,就要找个旅馆留宿。
小镇里到处都有私人经营的旅馆,只不过房东大多数都是上了岁数的寡妇。
这些人靠着丈夫或者某个亲戚留给她们的房产过活,除了提供房间和热水之外,她们还要为房客提供早餐。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找到了一个装修还不错的二层小别墅,房东太太声称把楼上最好的两个房间留出来做了客房。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分别到两个房间看了看,觉得还算满意,于是就预付了一周的租金,暂时准备住在这里。
她没有注意到,公爵大人看向房间通向更衣室的门时,眼睛里闪过一道不明的光辉。
到了夜里,当格蕾丝走进更衣室的时候,才发现有事情不太对劲。
“!!!”
这个光着后背,背对着她的男人是谁?
格蕾丝抱着睡衣,吓得一下子贴在了更衣室的墙上。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
这个更衣室居然连着两个卧室!
一栋房子最好的两个房间是哪两个房间?
自然是男主人和女主人的房间!
公爵大人背对着格蕾丝露出一抹坏笑,一转身却满脸惊慌失措,“啊,你吓了我一跳,格雷厄姆!你怎么会到我的更衣室来?”
被雇主倒打一耙的格蕾丝不会想到,眼前这个家伙,其实十几分钟前就进了更衣室,专门等着她拧门把手的时候,才装模作样地脱掉了衬衫。
呵!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