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携来到了宜庆殿, 宜庆殿作为皇家举行重大典礼的宫殿,修葺得很是庄重奢华,太子的婚礼是国礼, 今日宜庆殿中挂满了红绸, 煞是喜庆。
殿内候了许多礼官, 见了二人,先是跪地相迎, 随即为首的礼官高声唱喝道:“礼始!”
首先一旁走上前来两个女官, 手上端着几份不同的肉食, 顾沉宴先夹了一块, 随即楚妗伸出手, 夹了一块,夫妻二人共同吃下同一种肉食, 意味着夫妻二人从此以后成为一家人。
随即女官将肉食撤下去,另外走上前来两位女官,手里端着两个红色的葫芦瓢,瓢内同时盛有酒, 顾沉宴与楚妗浅浅呡了一口酒,然后宫人将瓢做了交换。
楚妗看着眼前的瓢,想到方才顾沉宴饮过其中的酒,她脸上忽然涌上一丝热意。
但是表面仍旧不动声色, 她接过瓢,小口喝了一口酒,最后女官接过, 将它们合二为一,象征着夫妻二人以后可以同甘共苦,永结同心。
最后,顾沉宴与楚妗两人相对而立,互相拜了拜。
礼官见状,适时拖着声音,唱喝道:“礼毕!”
一旁走上来几个太监宫女,引着他们回了东宫。
楚妗从步撵上下来的时候,望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宫殿,阳光下,红墙绿瓦,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楚妗看着朱红色的大门,生出一抹恍惚。
几个月前,她曾趁着夜色来过几次,那时她一心记挂着东宫中的牡丹花。未曾想过,这才几个月的光景,她就要成为太子妃,名正言顺的住进来。
宫人推开大门,精致的陈设缓缓进入她的视线,楚妗油然而生一丝庄重,这里,便是她今后许多年的住所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拾步而入。
绕过假山流水,宫人引着她往正殿而去,那里是她与顾沉宴要举行洞房的地方。
楚妗惊喜地发现正殿门口候着四个她熟悉的身影,原是她身边的四个大丫鬟。
四人见到她,眼底绽开光,恭恭敬敬地屈膝道:“太子妃万福!”
楚妗嘴角翘了翘,轻轻抬了抬手,示意她们不必多礼。
夏至脸上满是笑意,她上前一步,搀扶着她入内,借机悄声问道:“太子妃,您还好吗?”
楚妗心底一暖,知道夏至他们真心实意的关心她。
自己身上的太子妃冠服煞是沉重,外表华丽,镶嵌各式各样的珍宝,光是这一身太子妃的礼服,就里里外外七八层,更遑论身上所佩玉饰以及头顶上那顶价值连城的凤冠,行动间像是背着一座山。
楚妗摒退宫人,只留夏至四人待在殿内。
楚妗坐在喜床上,动了动酸痛的脖子和腿,刚打算让丫鬟替自己卸妆,外面传来宫人们恭敬的行礼声。
“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随即是顾沉宴轻淡低沉的声音,“起吧!你们都退下吧,去总管那里领今日的赏钱吧!”
宫人顿时喜笑颜开,高兴的应是。
随即是轻微的推门声,楚妗下意识提起心,紧张地攥着衣袖,心底不知道是期待还是害怕。
顾沉宴不紧不慢地踏入内室,入目是一片夺目的大红色,而他心心念念的人此时正端坐在大红色的锦被上,眼波如烟,让他心醉。
顾沉宴不知为何,忽然停下了脚步,愣愣地站在屏风旁。
夏至四人见状,颇有眼色地看了一眼两人,屈膝退下。
屋内霎时只剩下顾沉宴与楚妗二人。
楚妗一袭大红色的太子妃冠服,姿容绝艳,她瞧见了顾沉宴,黑白分明的眼底闪过一抹羞涩与紧张,随即她抿了抿唇,绽出一抹笑,轻声细语,“殿下,您回来了!”
那般平淡的一声问候,仿佛她说过许多遍一般。
楚妗明明是第一次出现在这里,却让他恍惚生出一抹错觉,她仿佛在这里待了多年,只为了等他一人。
楚妗见顾沉宴神色恍惚地站在原地,心底有些不安,她眼睫微颤,怎么感觉他有些奇怪?
楚妗想要站起身,只是方才她休息了一下,整个人都卸了力道,一时之间,竟被沉重的冠服压的站不起身。
屋内霎时一顿环佩碰撞出来的叮当作响声,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楚妗小脸微红,颇有些尴尬。
顾沉宴挑了挑眉,收敛心神,忽然加快了步伐,行至床边。
楚妗被他忽然接近的身影吓了一跳,杏眼微瞪,带了一丝懵懂地望着顾沉宴。
顾沉宴一只手轻扶着楚妗的凤冠,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将钗饰卸下来。
楚妗一惊,下意识挣扎道:“殿下,这种事情让丫鬟来就好了,不劳您亲自动手……”
顾沉宴轻笑了一声,懒洋洋地说道:“别动,小心扯到头发。”
楚妗动作一顿,僵硬着身子任由顾沉宴在她头上动来动去。
只是顾沉宴这种事情许是第一次做,许久不得其法,扶着凤冠,观察了许久,不得其法。
楚妗心底有些担心,不会到时候她的头发会被扯得一团乱吧?
好在顾沉宴动作轻柔,楚妗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折腾了半天,顾沉宴才将凤冠取了下来。
楚妗乌发如瀑,柔软的青丝霎时飞散开来,带着幽幽的香味。
楚妗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一轻,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她偷偷抬眼,看了一眼顾沉宴,却意外的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眸子。
龙凤喜烛在他的身后缓缓燃烧,映照着大红色,莫名让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楚妗直觉此时的顾沉宴有些危险,她下意识想要逃离。
她揪着衣袖,磕磕绊绊地说道:“殿,殿下,您让一让,我要去沐浴洗漱了……”
顾沉宴见楚妗红着脸,湿漉漉的望着他,瞬间喉咙一紧,莫名觉得屋子里有些燥热。
他眸色渐深,定定地望着她。
楚妗只觉得自己仿佛是被猛兽盯住了的猎物,逃脱不得。她有些害怕,眸子上也沾染了一丝不安。
就在楚妗以为顾沉宴要扑上来,将她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的时候,只见他脚步轻移,缓缓让开了一些位置。
楚妗一愣,随即灵光一闪,理解了顾沉宴的意思,她连忙站起身,疾步往前走,却不料刚踏出脚踏,斜地里伸出一双手,握着她的手臂。
楚妗心下一跳,蓦然转过头,慌张地望着顾沉宴,“怎,怎么了?”
顾沉宴心底有些好笑,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自己的衣裳,“你就打算这样去净房?”
楚妗只卸下了太子妃凤冠,身上的太子妃礼服还没有褪下来,七八层的衣裳着实繁复。
楚妗脸上的神情有些僵硬,想到自己今日穿上这套衣裳的时候,三四个女官围着自己,花了小半个时辰才替她穿好衣服。
楚妗为难不已,心底盘算着不知道自己一个人把这套礼服脱下来的可行性怎么样。
随即,她揪着眉,要不把丫鬟叫进来帮她?
顾沉宴只消一眼,就看出了楚妗的意图,他饶有兴致的说道,“丫鬟宫女都不在门外,去领赏钱去了。”
楚妗呼吸一滞,懊恼地望了一眼顾沉宴,她手指微动,犹豫着要不要请顾沉宴帮忙,但是一想到他幽深的目光,她便有些迟疑。
顾沉宴轻笑了一声,不理会她的犹豫,伸手将楚妗身上的玉饰全部解下来。
楚妗一怔,连忙手忙脚乱地想要帮忙,顾沉宴淡声道:“你安静站着就好。”
楚妗呐呐收回手,为了顾沉宴的方便,她伸展手臂,尽量稳着身子,不打扰到顾沉宴。
许是顾沉宴的太子冠服与她的礼服相近,脱衣裳的动作不似方才卸凤冠一般动作生涩,没一会儿,顾沉宴便替楚妗褪下了最繁琐的外衫。
楚妗第一次被异性伺候着脱衣,她全身上下都弥漫着难为情,几次想要逃跑。
但是她一想到顾沉宴如今是她的夫君,是要与她共度一生的枕边人,便生生忍下了羞涩。
最后楚妗身着中衣,轻声道:“殿下,可以了,剩下的我自己可以的。”
顾沉宴倒也没为难她,轻轻颔首。
楚妗轻舒一口气,逃也似的冲入内间的净房。
她推开小门,净房里烟雾缭绕,带着温暖的湿意迎面而来。
楚妗一进入净房,方才强撑着的镇定顿时消退了,她抵着房门,双手捂着脸,狠狠闭了闭眼,平复胸中激烈的跳动。
随即她褪下衣裳,浸入水中沐浴。
女子大多爱洁,楚妗沐浴完后,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
她将身上的水擦干后,刚打算穿衣,手摸上一旁的桌子,却发现上面空无一物。
楚妗一惊,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方才仓皇逃入净房,竟然忘记将寝衣拿进来。
楚妗站在空气里,颇有些为难,自己要不要喊顾沉宴帮她递过来?
随即她看了一眼自己,嗯,算了。
随即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瞥了一眼地上,那里静静的躺着自己刚换下来的衣服,只是地上潮湿,寝衣也被打湿,无法再穿。
楚妗目光有些焦急,四下扫视了一圈,然后她的目光就落在了角落的衣柜中。
这里是顾沉宴的寝殿,里面定然备有他的衣裳,她其实可以借一套穿一下,反正就是净房到喜床的距离,她只要跑快一点,不被发现就好了,反正躲在被子里,顾沉宴也发现不了。
总比什么都不穿好!
她咬了咬牙,狠下心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干净的寝衣,她硬着头皮换上了衣服。
只是她的身量纤细,较之顾沉宴,实在是矮小,无论是衣袖还是裤脚,都长出了一截,着实就像是偷穿大人衣裳的小孩子。
楚妗整理了一番,将多余的布料折叠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门拉开一条缝,觑了一眼门外。
内室静悄悄的,听上去空无一人。
楚妗放下心来,探着身子走了出去,她害怕中间突生变故,加速跑了几步,刚绕过屏风就看到顾沉宴捧着一本书,震惊地望着她。
楚妗:“……”
被抓了个现行的楚妗只觉得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揪着过于长的衣摆,讪讪地解释道:“我方才忘记将寝衣拿进去,只好借用了您的一套衣服。”
顾沉宴将手里的书册卷起来,绕成一个圆筒,抵在下巴上,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楚妗,黑眸像是被点亮了一团火,闪烁着亮光。
楚妗身形娇小,尽管衣袖卷起来了,但是仍显得宽大,两种对比格外明显,给人极大的冲击力。
楚妗被他的目光看得越发羞窘,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顾沉宴轻轻的地“唔”了一声,随手将书册扔在一旁,从美人榻上站起身,径直走过来。
楚妗以为他是责怪她不经过他的同意乱动他的东西,下意识闭紧了双眼。
出乎意料,头顶上落下一块干燥的帕子,楚妗下意识睁开眼,入目一片雪白。
“下次不要湿着头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