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楚静姝的院子是后院里最为精致的明珠阁, 当初本是给楚妗置办的,后来楚妗丢失后,自然最受宠的楚静姝住了进去。

院子里的丫鬟见了楚妗, 皆屈膝行礼, 屋内走出来一个嬷嬷, 年纪大概四十上下,半老徐娘, 看得出年轻的时候定然也是容颜娇美。

嬷嬷姓柳, 是楚静姝的奶娘, 待楚静姝忠心耿耿, 是楚静姝的左膀右臂。

“老奴见过二小姐, 大小姐脚上有伤,不便相迎, 便让老奴来请您进屋。”柳嬷嬷朝着楚妗慈蔼地笑道。

楚妗敛袖,微皱着眉头,关心道:“大姐姐伤势可严重?快快领我进屋,去看看大姐姐。”

虽然脸上挂着关心, 但是心底波澜不惊,其实这些表面功夫不是只有这些权贵人家才会,她自小被刘春杏欺压,为了阿公, 她也会忍气吞声,每次她担心阿公为了她去找刘春杏理论,她都会忍下所有的委屈, 也会心里流着泪,脸上带着笑。

这些东西,本就不是难事。

柳嬷嬷看了一眼楚妗,一双凤眼闪过一抹鄙夷,随即笑呵呵的道:“大小姐知道您这般关心她,她定然很是感动呢。”

楚妗笑了笑,假装没有看到了柳嬷嬷眼底的鄙夷,随着她往屋里走去。

楚静姝伤了脚,此时半躺在床上,身后垫了软枕,她脸色有些苍白,见了楚妗,露出一抹笑,柔声道:“二妹妹,你来了。”

楚妗款款走过去,坐在了床边的绣墩上,关切道:“大姐姐,你的伤可好些了?”

“无事,过两日便好了,我的伤势不重要的,只是昨日清河世子拂袖而去,太子殿下可有动怒?你也知道,清河世子是太子的堂弟,若是因为我,让他们兄弟间生了嫌隙,我怕是难辞其咎了。我昨夜就应该忍一下的,只是被炭火烫伤了一下,太子殿下向来乖戾,行事无章法,且手段狠戾,我如今想来,真是后悔,清河世子想要为我讨一个公道,我当时应该阻止的,都是因为我,若是清河世子被太子殿下惩治,我……”楚静姝说着,眼底氤氲开水雾,竟是要哭出来了。

楚妗皱眉,心底忽然生出愤怒,不是因为楚静姝话语里一直在炫耀顾清河对她的爱护,而是因为她那般诋毁顾沉宴。

她垂着眼,顾沉宴脾气是不好,但他为人宽容大度,行事有原则,多次帮助她,而且顾清河离开后,顾沉宴就没再将他们放在心上。不知为何,楚妗有一种感觉,顾沉宴冷眼旁观,是因为不屑于与他们计较。

她攥了攥衣袖,温声道,“大姐姐,太子殿下不会因为这种小事随意惩治人,你不用担心。”

楚静姝一愣,就连眼泪都不再掉了,惊诧地望着楚妗,楚妗刚才是在替太子说话吗?

她细细打量楚妗的神色,自己刚才那样炫耀,楚妗竟然毫无所动,一丝羡慕也没有,她生出无力感,就好像是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在楚妗那里一无是处。

她攥紧了锦被,眼底闪过一抹不甘。随即想到楚妗不久就要嫁给皇上,像是一朵花要枯萎在皇宫,她那丝不甘也压了下去。

“那便好,太子心胸宽广,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楚静姝顺着楚妗的话道,随即她话音一转,带着浓浓的哀愁,“唉,我这伤是烫伤,虽然伤势不重,但是也会留下一些伤疤,你也知道,这女子的身体上落了疤,总归是不好看的,我听说皇宫里有一种药,名叫雪芙膏,抹了疤痕便会消退,只是那药千金难求,你也知道,我不是府里的血脉,是母亲见我可怜才让我继续待在府中,让我有机会侍奉长辈,我实在是无银钱去买那良药,看来我这脚上注定要留下疤痕了……”

楚静姝说完,眼含期待地盯着楚妗,期盼着楚妗将她的雪芙膏赠予她,只是不知为何,楚妗却像是没有听懂一般,上前一步,心疼的握着她的手,道:“大姐姐莫要这么难过,清河世子那般爱护你,定然是不会介意你身上的疤痕。”

楚静姝总觉得胸中呕着一股气,闷得她难受,真是榆木脑袋,把她的雪芙膏给她不就好了,谁稀罕她的安慰!

只是她心里难受,还要强颜欢笑,假装娇羞地垂下了头,自是没有看到楚妗眼底的冷意。

楚妗心底冷笑,真以为自己会把那般珍贵的东西赠予她,若是真心待她的人,她向来慷慨大方,但是楚静姝,明明霸占了她的位置,却仍然贪心地想要更多,虚伪做作的人,不配从她这里拿走任何东西。

“大姐姐,我前些日子得了一盆极为珍贵的莲台,我觉得那花极衬你的气质,雍容华贵,便想着送给你。”楚妗说着,唤了夏至将花搬进来。

楚静姝自然知道前些日子楚怀璟从锦州带回来了几盆价值不菲的花,不过大部分都给了楚妗,当时她还嫉妒了很久。

楚静姝看了一眼那盆花,芍药里面的珍稀品种,莲台。

她满意地点点头,柔声道,“多谢二妹妹了。”

楚妗目的达到,也不想再与楚静姝虚与委蛇,随意关心了几句便离开了。

柳嬷嬷将楚妗送出门,回了屋便关上门。

“大小姐,雪芙膏拿到手了吗?”柳嬷嬷知道楚静姝的目的,关切的问道。

楚静姝在屋子里,便褪下了伪装,烦躁地摆摆手,一改平日的温婉端庄,“楚妗愚笨,听不出我的言下之意。”

柳嬷嬷红了眼眶,哽咽道:“那您的伤怎么办?”

楚静姝垂下眼睑,冷声道:“楚妗被皇上看中了,楚妗入宫为妃,雪芙膏是定例,到时候会做为赏赐送到定国公府,母亲掌管府里中馈,这雪芙膏不就是相当于我的?”

尽管目的达到,可楚妗心里也有些闷闷不乐,好像是自从楚静姝说了顾沉宴的坏话后,她便一直有些难受。

就好像是她知道顾沉宴的那些闪光点,而旁人却因为他一些微不足道的不足便否定了他,虽然明面上对他尊敬敬畏,背地里却是诋毁。

楚妗低头,心底漫开浅浅的心疼。

“阿茶,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墙角的墨兰脆声喊她。

楚妗回神,压下心底的异样,走到墙根,她低声道:“墨兰,我好像知道玉佩的秘密了。”

墨兰一惊,“这么快?是谁告诉你的?”

“怎么听你这语气,你好像也知道?”楚妗疑惑道。

墨兰忽然不说话了。

楚妗用手挠它的叶片,墨兰受不了,哇哇大叫,“你上次说可以听到王清荷的声音那次我就知道了。”

楚妗一愣,“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那时我只是猜测,也不是完全知道知晓。而且,呜呜呜……”墨兰说着说着,忽然哭起来,“我不想死啊,我喜欢阿茶,想要多陪陪你,呜呜……”

楚妗诧异不已,道:“你何时要死了?你花期不是很长吗?”

墨兰哭声停下,“那个玉佩的触发条件不是要拔我的花吗?”

楚妗错愕了一瞬,随即笑起来,笑声愉悦,“原来你以为要使用那块玉佩,要把你的花拔下来?”

墨兰听完楚妗的话,连忙道:“我猜错了?也就是说我不用死了?那块玉佩到底怎么用啊?”

楚妗笑意盈盈,一五一十地将粉牡丹告诉她的话说与墨兰听。

墨兰轻舒一口气,“吓死我了,还好还好,看来不用我的花。”

“谁说不要你的花了?”楚妗幽幽道。

“!!!”

墨兰悚然一惊,害怕的叶片颤抖,果然,楚妗还是决定要向它下手了吗?

——

“这就是你说的要用我的花?”墨兰低声道。

楚妗拍拍它的叶片,娇声道:“对呀,你以后要重新躺回花盆里了,算是对你的惩罚!让你不信任我,我就算知道了玉佩的使用方法,难道真的会牺牲你的性命吗?我早已把你当成了挚友,而不是一株植物,我在你眼里就是那般为了自己利益便可随意伤害朋友的人吗?”

“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的。”墨兰低声道歉,“我其实无所牵挂的,我自从生有意识,便一直浑浑噩噩,自从遇到你,我才觉得我的‘花生’有了意义,我其实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不告知你只是想要多陪陪你……”

楚妗心底划过暖流,轻轻地用手指弹了一把墨兰的叶片。

楚妗将玉佩放在墨兰的一旁,静静坐在椅子上,可是楚静姝的屋子里很是安静,玉佩里除了偶尔传来一些稀疏平常的话,也没有有用的信息。

楚妗守了好几个时辰,实在是疲乏的很,只好暂时放弃,来日方长。

翌日,深夜寂静,月华如水,整个定国公府都像是陷入了沉睡。

楚妗悄然掀开锦被,确认自己的动静未曾惊动外间守夜的丫鬟,小心翼翼地从屋里潜了出去。

昨夜顾沉宴让她子时去东宫种花,她不敢忘记,趁着丫鬟熟睡后便偷偷溜了出来。

她不敢从正门出去,府里的小门也有人守侯在一旁,她今日在府里逛了一圈,发现长乐苑不远处有一株海棠树,她在乡野长大,别的不说,下河摸鱼,上树掏蛋的事情做的不少,只是当时她是为了打牙祭,而不是为了玩耍。

楚妗悄声走到树下,她觉得裙衫太过碍手碍脚,将裙摆挽起来,绑在了腰间,纤细的手臂攀着树枝,腿蹭了几下,就顺利的爬上了树。

她小心翼翼地迈到墙头,刚站稳脚跟,就看到墙的另一侧停了一驾马车,昨日的那个车夫目瞪口呆地望着她。

此刻楚妗裙摆被绑在腰间,露出两条只着白色亵裤的细腿,格外诱人。

楚妗动作一僵,耳尖微红,正当她手足无措的时候,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掀开,寒凉的夜里响起一道揶揄的声音。

“呵,你这出府的方式倒是独具一格。”

顾沉宴深深瞥了一眼车夫,车夫脊背发凉,立刻垂首,眼睛不敢再停留在楚妗的腿上。

楚妗尴尬地趴在墙头,满脸羞红,完了,这般大胆的动作被抓了个现行。

顾沉宴下了马车,不紧不慢的走到墙头,仰头看着她,“不下来?”

楚妗呐呐道:“殿下您先让开,容我跳下去。”

顾沉宴脚步不动,慢条斯理地张开了手臂,“下来!”

语气散漫,却是不容置疑。

楚妗一愣,摆手道:“不用,我自己跳下去就好了。”

“下来!”

楚妗犹豫不已。

“孤的话不喜欢说三遍。”顾沉宴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一丝沉意。楚妗知道自己再拒绝,顾沉宴定然要生气了。

她低声道:“那我跳了。”话落,纵身一跃,纤细的身子像是一只乳燕,欢悦地投入了顾沉宴的怀抱。

顾沉宴稳稳地接住了她,温香软玉入怀,像是一团轻柔的云,顾沉宴心情愉悦,嘴角翘了翘,恋恋不舍的将楚妗放在地上。

楚妗落地,面色羞红地将腰间的裙摆解下来,霎时,两条纤细笔直的腿便遮挡在层层叠叠的裙摆下。

“殿下怎的亲自来了?”楚妗温声道,努力压下心底的羞窘。

“若不是孤一时兴起,倒也不知道楚姑娘竟是如此有魄力,女中豪杰呀。”顾沉宴语气里满是揶揄,说着还轻轻地抚掌,很是愉悦。

楚妗搅了搅衣袖,娇声道:“别说了!”

顾沉宴见她低着头,修长的脖颈弯折出令人着迷的弧度,耳尖微红,恨不得找根地缝钻进去,也不再逗她,到时候真把她逼急了,赌气不去了。

他压下愉悦,抬了抬下巴,“上车!”

楚妗轻舒一口气,踏上了马车。

马车内部很是奢华,铺了厚厚的一层绒毯,踩在上面像是踩着云一样轻柔,车厢里有一座精致的铜炉,里面点了龙涎香,格外好闻。

马车晃晃悠悠地开始行驶起来,楚妗挑了个位置,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

顾沉宴上了马车,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就挑了个楚妗身旁的位置,两人手臂微动,衣袖就能碰到一起,在这狭小的车厢里很是暧昧。

“殿下,您坐我身边做甚?这马车位置那么多,你看对面的位置,宽敞舒适……”楚妗低声道,示意顾沉宴坐到对面去。

顾沉宴挑眉,懒洋洋道:“不去。”

楚妗无奈,起身打算坐到对面去。顾沉宴拉住了她,淡声道:“那里你也不能去。”

楚妗一愣,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顾沉宴起身,从对面车厢上拉出一块棋盘,又从暗格里拿出两盒棋子,动作迅速地摆好了棋盘,理直气壮的说道:“因为对面的位置要放孤的棋盘。”

楚妗只能坐回去,尽量坐直身子,不让她的手臂碰到顾沉宴。

顾沉宴将一篓棋推到楚妗面前,“会下棋吗?”

楚妗迟疑了一下,道:“我怕是不精于此道,没有资格和殿下对弈。”琴棋书画她也是来到京城才有所接触,下棋学了一月有余,但是她从来没有与人对弈,也不知自己到底学得怎么样。

顾沉宴手执白子,淡声道:“有没有资格孤说了算,你执黑子先行。”

楚妗想着自己与顾沉宴挤在一起,气氛沉闷而尴尬,找些事情做反倒更加自在,下下棋也好。

她素手捻了颗黑子,放在了棋盘上。

顾沉宴随手放了颗白子,渐渐地,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多。

顾沉宴看了一眼棋盘上的局势,楚妗手法稚嫩,但是她心思细腻,布局缜密,明明被自己的棋压的死死的,却仍是想要破出一条生路。

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下棋最是能够看清一个人性情,就像是楚妗,外表看着柔弱,可是骨子里有股倔强与韧性。

“殿下,到了。”车夫在外面恭声道。

顾沉宴将手里的棋子往棋篓子里一扔,懒洋洋道:“到了。”

楚妗轻舒了一口气,缓缓放松下来,若是再过一会儿,自己怕是坚持不住,想要缴械投降,溃不成军了。

她心里暗道,一点也不怜香惜玉,明知道她是第一次与人对弈,仍旧这般认真。

顾沉宴撇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莫名有些无辜,自己已经够谦让了,不然一柱香之前这盘棋局就结束了。

两人下了马车,楚妗震撼于东宫的气势恢宏,就像是顾沉宴,让人忍不住生出臣服的心思。

朱漆大门,绿瓦红墙,就像是一只威严的兽,蛰伏在黑夜中。

也不知是不是顾沉宴提前摒退了众人,楚妗跟随他走在路上,竟没有碰到一个宫人。

顾沉宴闲庭信步地走在前面,楚妗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

“你怕什么?孤已经命令他们不许出门,这偌大的东宫,殿外只有你我二人。”顾沉宴很是好奇,见楚妗东张西望,生怕遇上人。

楚妗一愣,脸上悄悄爬上红晕,原来自己的小动作被顾沉宴看得一清二楚。

她不再担心,便规规矩矩地垂首敛衿,不在乱看。

两人走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顾沉宴领着她去了一座精致奢华的宫殿,宫殿里很是冷清,庭院里无树无花,只有一张石桌,孤零零地摆在院内。

宫殿内也未点灯,黑漆漆,顾沉宴径直推开了正殿的门,缓步入内。楚妗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屋内未点灯,月光照不进来,楚妗便不敢乱走。

顾沉宴却像是极为熟悉屋内的摆设,点燃了烛台。

楚妗心里冒出一个念头,这里不会是顾沉宴的寝殿吧?

屋内霎时明亮起来,楚妗环视了一番周围,很是惊讶,不同于殿外的精致,里面摆设很是素雅。

内室一架雕花拔步床,用一架十二扇红木屏风隔开,屏风前面置了一张木桌,并几个凳子。窗台下有一张罗汉床,供人小憩,屋子的另一侧摆放了一张书案,上面堆满了奏折。

这个屋子看上去就像是供人歇息,批阅奏折的地方,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温情的摆设,无花无草,没有一丝人情味,清冷得让人涩然。

“这是殿下的房间?”楚妗喉间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有些难受。

顾沉宴颔首。

楚妗忽然道:“那些花放在殿下的寝殿里可好?”

顾沉宴下意识皱眉,道:“不要,太丑了!”

楚妗耐着性子,继续劝说,“哪里丑了?那些牡丹花颜色鲜艳,生机勃勃,摆在屋子里,让人瞧了心情也明亮。殿下何不试着摆一些花,屋子里太沉闷,让人也压抑,我希望殿下日日都有好心情。”

也不知那句话触动了顾沉宴,他手指微动,勉为其难的说道,“你把那些花放远一些,别乱了孤屋子里的摆设!”

楚妗有些好笑,他这屋里除了一些日常的物件儿,根本毫无美感可言。

顾沉宴撇了她一眼,看到了她眼底的笑意,别开眼,假装没有看到。

“那些花在哪里?”楚妗问道。

顾沉宴随意道:“殿外。”

楚妗折身往外走去,走至一半发现外面没有点灯,随即问道:“殿下,您这里可有蜡烛?”

顾沉宴沉吟片刻,绕到屏风后,随即手里拿着几根蜡烛出来。

楚妗将蜡烛全部点燃,置于庭院的各个角落,霎时,黑漆漆的庭院就明亮起来。

顾沉宴立在廊下,负手看着楚妗次第点亮庭院,烛火明亮,驱散了黑夜。

顾沉宴眼底的光越来越亮,他看着楚妗手中捧着一根蜡烛,朝他招手,笑意盈盈,“殿下!”

顾沉宴神色复杂,下意识跟着她的手势下了台阶。

楚妗将手里的蜡烛递给他,笑道:“还要劳烦殿下拿着蜡烛了。”

顾沉宴看了一眼眼前的蜡烛,焰火明亮,烛芯旁凝聚了一圈烛泪,泫然欲滴。

楚妗动了动指尖,烛泪滴落,顾沉宴眉头一跳,握住了楚妗的手,烛泪落在他的手背上。

“殿下!”

楚妗惊呼一声,脸色焦急地捧着他的手,顾沉宴低头,见她手无足措,满目惶然,低声安慰道:“无碍。”

楚妗紧紧握着他的手,豁然抬头,焦急道:“都起了一圈水泡了,这还叫无碍?不行,我要替您上药!”都怪她,点什么蜡烛。

顾沉宴指尖微动,掌心里握着一截柔软细腻的细腕,压下了拒绝的话。

楚妗小心翼翼地挑了一块药膏抹在顾沉宴手背上,然后用手指轻轻地抹匀,那小心谨慎的态度,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顾沉宴感受到楚妗温热的指尖不停地划在他手上,激起阵阵酥麻。

他眸色渐深,那丝疼痛早已微不足道,他反手握住楚妗的手,低哑道,“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