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妗上了马车, 发现顾沉宴已经将身上的毛毯扯下来扔在了一旁。
楚妗走过去,将毛毯捡起来,如今危机解除, 她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动作有多逾矩与暧昧……
楚妗耳尖微红, 若无其事的说道:“殿下, 祁公子已经走了。”
“嗯。”
顾沉宴随意从喉间应了一句,意味不明。他手指微动, 将手里装有蜜饯的荷包收起来, 啧, 浪费了他一块蜜饯。
好在那马也听话, 扔了一块蜜饯就适时打断了祁嘉昱的话。
楚妗自是不知道顾沉宴的小动作, 忐忑不安地站在一旁。
“你何时去东宫打理那些花?”顾沉宴忽然问道。
楚妗连忙道:“只要殿下有时间,我随时都可以的。”
顾沉宴古怪地笑了笑, “随时?”
楚妗点头,太子政务缠身,她比较清闲,自是要迁就他的时间。
顾沉宴勾了勾唇, 道:“那明晚子时,东宫后花园见吧。”说完,起身拍了拍衣袖上不存在的灰,施施然往马车外走去。
楚妗一愣, 结结巴巴的道:“子,子时?是不是,太晚了?”
顾沉宴手撑在下巴上, 沉吟道:“这几日狩猎会,朝中定然是积压了几天的政务,孤处理起来,怕是要忙一整天。难道你要孤扔下政务陪你种花?而且你方才不是说随时吗?怎么?说说而已?”话语的最后,微微上挑,带了一丝威胁。
楚妗连忙摆手,“没有,子时就子时。”
得了楚妗的同意,顾沉宴满意地折身离开。
楚妗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外面,众人神色无异,她佩服地叹了口气,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未曾惊动周围的人,来去自如。
马车晃晃悠悠地回了定国公府,车夫待楚妗下了马车,恭恭敬敬地说道:“楚小姐,既已将您安全送到,奴才便回公主府复命了。”
楚妗想到这个车夫一路上都清楚自己与顾沉宴共乘一车,脸上莫名有些难为情。
车夫拱手,“楚姑娘放心,太子殿下说了,他做事向来周全,楚姑娘不必担心,这件事奴才也不会多言。”
楚妗心底划过暖流,点点头,转身进了大门。
照例,楚妗回府先是去福寿院请安,只是不知为何,今日府里的奴仆见了她,脸上更为恭敬。
楚妗垂着眼睑,脸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满是疑虑,总觉得这府里的气氛很是怪异。
她步伐不紧不慢,身姿娉婷地来到了福寿院。
福寿院给她的感觉更是强烈,以往对她照例行礼便走开的奴才们一个个都热情满满地朝她问安。
“二小姐万安!”
“二小姐回来了,奴婢见过二小姐!”
一路上满是婢女的问安声。
“二小姐万福!老夫人一直惦记着您,今日知晓您要回来,早早地就让小厨房备了糕点呢。”邓嬷嬷福了福身,和蔼地说道。
邓嬷嬷是老夫人身前的红人,虽是奴婢,但在府里的地位也算是半个主子,对待楚妗向来是客气有礼,今日却是亲自出门迎她,引她入屋。
楚妗心下一跳,生出警惕,老夫人唯利是图,对她一直是不冷不热,与她的关系很是冷漠,如今忽然对她好了起来,怕是又有什么算计了吧。
她心下了然,但是脸上仍旧是得体的笑,“劳老夫人记挂了!”
邓嬷嬷替她打起帘子,楚妗冲着邓嬷嬷颔首,微微低头便进了屋子。
老夫人今日一身宝蓝色福纹服,头上也戴着镶蓝宝石的芙蓉金钗,很是富贵。
见了楚妗,笑眯眯的朝她招手,手腕上的佛珠发出清脆的声音。
楚妗诧异不已,心底暗道,难道老夫人不记得前些日子她还拿佛珠砸她,惹得楚怀璟勃然大怒的事情吗?这才几日,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想来,她如今有了更大的利用价值了,让她脸面也顾不得了。
楚妗微微屈膝,福身道:“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招手,拍了拍身侧的位置,“二姑娘坐到我身边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楚妗站在原地,恭声道:“孙女还是就坐在下首吧,您身子骨弱,挤着您就不好了。”
明着为她考虑,实则就是不想靠近她。老夫人呼吸一滞,脸上的笑也有些僵硬,但到底在定国公府掌权多年,脸上的功夫过得去,瞬间又拾起笑。
“也罢,你坐下首也可,二姑娘,这几日狩猎会上玩得可开心?”老夫人温声问道。
楚妗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上,淡声道,“自是开心。我跟随华阳公主在狩猎场上,见识了一番大燕男儿的马上英姿,实在是佩服。”
“那可有遇到皇上?”老夫人试探地问道。
楚妗眼底闪过一抹了然,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啊,“狩猎会是盛会,皇上自会亲临。”
老夫人顿时笑起来,“我听说皇上很是关照你?听闻你得了风寒,特意与太医说用最好的药,你也是个有福气的,先是得了华阳公主的喜欢,如今又有了圣上的怜惜,以后入宫为妃,也是光耀门楣了。”楚妗这张脸,果然生的美,就连圣上也看上了她,看来定国公府能出一位皇妃了。
楚妗一愣,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她脑海里闪过一张威严的脸,垂下眼眸,许是看在华阳公主的面子上,这才多关照一下吧。
“孙女不知是不是得了圣上的怜惜,只知圣上心怀百姓,我也是他的子民,见我生病,自是不忍让我受苦,且我与华阳公主一同前去,这样说,也是看在华阳公主的面子上。”
楚妗笑了笑,随即话音一转,语气带了一丝严厉,问道:“只是不知道老夫人这些消息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实在是污蔑我的名声,我受些委屈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话会不会惹得圣上龙颜大怒,到时候迁怒定国公府?”
老夫人没想到楚妗牙尖嘴利,竟然否认了事实,闻言,她眼神闪躲,道:“我也是听丫鬟们嘴碎,这才知道这些事的。”
楚妗语气里满是冷意,“不知是哪几个丫鬟,老夫人不妨将她们送到我院子里去,我定要和哥哥说,让他好好整治一番府里的奴才,省的天天传些子虚乌有的流言!”
老夫人被她咄咄逼人的气势吓住,握着佛珠,满目惊愕,这,这是那个怯懦的楚妗?何时有了这般逼人的气势?竟然让她也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当时也没有注意那几个丫鬟的脸,怕是找不出来。”老夫人僵着脖子,道。
楚妗嘴角翘了翘,“是吗?既然老夫人不记得了,那只好由我自己去找了。”
说完,楚妗站起身,屈膝道,“那孙女就先行告退了。”
老夫人呐呐摆手,等楚妗的身影消失在屋子里,老夫人才惊觉自己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唬住了,她怒不可遏,愤愤的将手边的茶杯扫落在地,怒骂道:“混账!看着柔弱,骨子里和她哥哥一个样,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
楚妗脸上挂着冷意,狩猎会今日才结束,狩猎场在城郊,消息不可能传的这么快,唯一能让老夫人知晓,且让老夫人产生这样的错觉的人,除了昨夜便回京的楚静姝,楚妗想不出来,还有谁这般费尽心机想要污蔑她。
她并未直接去找楚静姝对峙,而是先回了长乐苑。
夏至四人见她回来,皆惊喜相迎。
楚妗含笑,与她们说了些话,询问了一下长乐苑的事务,见无异常便摒退丫鬟。
屋门阖上之后,楚妗脸上的笑意消散,眉间带了冷意。
她素手置于桌面,食指无意识地开始敲击桌面,不知不觉中,她的一举一动竟渐渐与顾沉宴有些相似。
楚妗眉眼冷沉,想了想,心生一计,自己如今已经搞清楚了玉佩的用法,这般宝物放在她手上,若是不好好利用,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玉佩有一个作用,便是可以听到不同空间的声音,便是她不在身边,也能听到那人的说话声。
自己便可利用这一点,先是往楚静姝屋中送一盆她亲手养的花,然后利用玉佩,随时注意楚静姝的动作。一个人不可能一整日都带着面具过活,那样太过于劳神。屋子里属于她的安全区域,楚静姝定然会放下戒备,露出真面目。
楚妗垂眸,想了想,扬声唤道,“夏至!”
夏至应声而入,温声道:“怎么了,小姐?”
楚妗撑着头,脆声说道:“你去外面将那株莲台移植到花盆里,我等会儿送去给大姐姐。”
夏至惊讶道:“那株莲台不是世子送您的吗?您很是喜爱,如今怎么要送人了?”
楚妗笑而不语,当然是越名贵,楚静姝才越会收下。
她去过楚静姝的院子,里面的布置皆是精致华贵,且她观之她平日的衣饰,从来都是名贵异常,说明楚静姝性喜奢华,恐怕上次她赠予她的那盆君子兰,怕是太普通,她看不上眼才送到王清荷院子里去吧。
楚妗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冷笑,一株花而已,能够认清楚一个人的真面目,这个买卖划算的紧。
夏至看了一眼楚妗脸上的冷色,不再多问,恭恭敬敬地屈身退下。
不一会儿,夏至就将莲台移植妥当,楚妗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道,“我们去送给大姐姐吧。”
夏至有些疑惑,怎么感觉小姐脸上的笑意有些冷呢?
她摇摇头,暗笑自己乱想,小姐向来温柔和煦,怎么会有那般深沉莫测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