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静姝红着眼拉住了盛怒的顾清河, 冲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顾清河捏了捏拳头,终究还是忍住了, 自己若是真的揍上去了, 到时候事情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顾沉宴冷嗤一声。
顾清河咬牙, 拉着楚静姝离开。
两人一走,凝滞的气氛缓和下来。
不远处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呼喊声, 原是有人在比箭术, 这里的几人也被吸引了目光, 纷纷前去。
场上大多是年轻的男子, 满腔热血, 热闹异常。只是楚妗心里对楚静姝存了疑虑,也不甚有兴致, 便寻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楚妗不敢走太远,毕竟这里是猎场,昨日还丢失了。
她渐渐远离了喧嚣,找了块空地坐下, 慢慢梳理脑海的思绪,越发觉得楚静姝怪异,每次看上去是替她解围,但总是不经意间让她陷入更尴尬的境地。
她随意地抓了块石头, 往前面一扔,她总要拿到证据证明自己的猜想才好啊!
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楚妗惊诧地回头, 就看到顾沉宴散漫地驾马而来。
楚妗看了一眼远处,比赛并未结束。
“殿下,真巧。”楚妗站起身,糯着嗓子说道。
顾沉宴嘴角翘了翘,他是故意跟过来的,哪里巧了。
“嗯。”
夜风习习,白纱微动,顾沉宴的嗓音温和,一丝也看不出方才的乖戾。楚妗忽然有些好奇,太子到底什么模样。
“殿下您为何一直戴着帷帽?听声音您的伤寒好像好了……”
顾沉宴低头,不紧不慢的道:“你想看?这么好奇,可是喜欢孤?”
楚妗一愣,脸上慢慢爬上微红,谁想看他的脸了!好奇就是喜欢吗?
楚妗也不敢再提,僵直脖子转移话题,“殿下为何不参加比赛?”
顾沉宴想了想,漫不经心道:“没意思。”对着几块不动的靶子射来射去,还不如来看看楚妗到底在干什么。
楚妗看他骑着马,问道:“殿下这么晚骑马去何处?”
顾沉宴笑了一声,声音里满是愉悦,“楚妗,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楚妗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讪讪地闭了嘴,行吧,自己好像是问题太多了。
只是一安静下来,她又不免想到了府里的那些人,有些糟心。
顾沉宴看了一眼她的神情,见她细眉微蹙,显然是有心事。
“孤知道一个地方,正适合去散心,但是大晚上的,孤觉得一个人去有些无聊,要不你陪孤去?”顾沉宴双手绕着缰绳,问得漫不经心。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黑越越的,像是一只张着嘴吞人的兽,声音里也带了一丝关心,“这里很危险,殿下还是不要乱跑吧?”
顾沉宴有些不耐烦,轻踢了一下马腹,惊尘前蹄微动,径直往楚妗跑来。
楚妗没想到顾沉宴一言不合就骑马跑过来,她看着气势汹汹跑过来的马,吓得呆在原地。
马蹄扬起,楚妗惊呼一声,紧闭双眼,没有想象中马蹄落在身上的疼痛,反倒是腰上多了一只宽厚的大掌,一使力便将她捞上了马,天旋地转,楚妗就坐在了惊尘的背上。
顾沉宴看她双睫微颤,很是害怕,轻笑一声。
楚妗听到这声笑,就知晓顾沉宴又在吓她,她颤抖着睁开眼,视线高而广阔,身旁的景色飞快地往后退去。
顾沉宴坐在她身后,胸膛贴在她背上,源源不断的向她传递温暖,渐渐安抚下她激跳的心。
一路疾行,马背上很是颠簸,楚妗靠在顾沉宴怀里,丝毫不受影响,但是楚妗第一次坐在飞驰的马上,冷风扑在脸上,让她很是恐慌,她情不自禁的抓住顾沉宴的小臂,抖着声道:慢……慢一点……”
声音里带着哭腔,软糯的声音入耳,顾沉宴眸色一深,不可自抑地想到若是楚妗在床上这样抖着声求他,那该是怎样的娇媚入骨。
他轻勒缰绳,惊尘乖巧的减下速度,楚妗脸被风吹得僵硬,她看了一眼周围的景色,寂静得连虫鸣声都没有,很是荒无人烟。
楚妗心底发冷,抖着声音问道:“我们要去哪儿?”不会顾沉宴古怪的性子上来了,觉得她刚才管的太多,过于聒噪,想要杀了她吧?
顾沉宴听出了她声音里的防备与恐慌,好笑的用食指弹了一把她的前额,“这么好的地方,不正好适合荒野杀人埋尸?”说完,翻身下马。
楚妗被他的话吓了一跳,瞬间噤了声,摸着微痛的脑袋,心底漫上恐慌,很是楚楚可怜。
顾沉宴往前走了几步,发现楚妗没有跟上来,回首望去,就看到楚妗咬着唇坐在马背上。
他挑了挑眉,“不下来?”
楚妗连忙摇头,答非所问,“殿下,我,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多嘴了,您……您别杀我。”
顾沉宴一愣,被她惊慌的小眼神逗笑了,他折身回来,笑道:“孤不杀你!”他可舍不得。
楚妗诺诺道:“真的?”
顾沉宴颔首,见楚妗仍旧磨磨蹭蹭不愿意下马,蓦地上前一步,掐着楚妗的腰将她抱下了马。
楚妗脚落了地才惊觉顾沉宴刚刚做了什么。她爆红了脸,腰上还有他掌心炽热的温度。
顾沉宴撇开眼,手指无意识摩擦了两下,心下想的却是,楚妗的腰也太细了,以后还是要多养养,太瘦了可不行。
楚妗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暧昧,退开几步,道:“我们是要去哪?”
顾沉宴往前走几步,闲庭信步地走着,“跟上便是!”
楚妗不敢多嘴,乖巧地跟在他身后,随即楚妗就知道为何放着好好的马不坐,徒步而行了。山路崎岖,杂草丛生,也不知道顾沉宴哪里找到的路,七拐八绕地寻到了一处小山坡。
楚妗气喘吁吁的跟在他身后,心底暗暗自嘲,倒真是做了一段日子的千金小姐,就是走这么几段路就有些累了。
但是顾沉宴脚步不停,直直往山坡上走去,楚妗缓了缓,提着裙摆跟在他身后。
大概一柱香的功夫,楚妗达到了坡顶,看清楚另一面的风景,她惊讶地瞪大了美眸,满是不可置信。
荒芜之地,竟然有一片花海,月色朦胧,花枝摇曳,美的宛若仙境。
顾沉宴随意地坐在地上,仍旧是那般大爷的坐姿,手指搭在膝上,转眼就看到楚妗提裙小跑着下去,没入花丛,像是只蹁跹的蝶,弯着眉眼,笑靥如花地看着他,“殿下,这里好美啊!”
顾沉宴柔和了眼,“嗯,是挺美的……”眼神落在楚妗身上,也不知是说人还是说花。
楚妗在花丛里走来走去,期间发现了几株有意识的花。
她遥遥看了一眼远处的顾沉宴,她玩得开心,走得有点远,夜里的视线模糊,她蹲下身,用手指点了点花瓣。
花是牡丹中的蓝田玉。
“谁!谁动我!”
楚妗捧着脸吃吃的笑。
蓝田玉也是惊诧不已,“你能听到我说话?”它这话一出,旁边的几株牡丹也叽叽喳喳的开始说话。
“真的假的?”
“啊,你听得到我说话吗?我在这里!”
“你身上有灵玉吗?”
楚妗本来笑眯眯的听它们说话,闻言一愣,疑惑道,“灵玉?”
一株粉色的牡丹声音像是孩童,稚嫩道:“是呀,灵玉,世间万物皆有灵,灵玉深埋于地下,孕育千年,吸收了天地精华,被人类采出来,沾了血便会认主,而那人也就具备了一些特殊的能力了。你应该是让灵玉认了主,具备的能力便是可以听见花说话的声音。”
楚妗第一次碰到有“人”能解释得这般细致,她追问道:“这种能力对人有害吗?”
粉牡丹轻笑一声,“这是天赐的福气,怎么会有害。你栽植植物,替它们浇水施肥,它们作为回报,帮你蕴养身体,替你排忧解难,而且灵玉用处极大,远不止这一些好处,取决于你是否愿意花心思去挖掘,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自是要你有所付出。”
楚妗点点头,怪不得她来了京城,皮肤越发细腻,她还以为是伙食便好的原因,看来与能够隔空听到远处说话的声音一样,都是灵玉的能力。
她隐隐有些头绪,问道:“是种花便可以让灵玉的能力更强大吗?”
粉牡丹笑道:“孺子可教。”
“那使用的触发条件是什么呢?我的血液吗?可我上次试过了,好像并没有用。”
“并不是你的血,你的血只起着认主的作用,最重要的是花的灵气,只有有灵气的花,才能让灵玉发挥作用。”粉牡丹细心解释道。
楚妗敛眉,细细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她院子里有灵气的花只有墙角的墨兰,但是当时墨兰与她相隔甚远。她拧眉,蓦然想起自己那个忽然没有香气的荷包,荷包里装的是结香的花瓣。
结香是一株有意识的花。
楚妗恍然大悟,这便说的通了,当时她用了结香的灵气,所以能够听到王清荷的声音。就像是钥匙与锁的关系,锁是灵玉的能力,钥匙便是花的灵气,只有钥匙才能打开锁。
随即她又有了疑惑,“那我怎样可以选择使用对象呢?难道是我想听谁说话便可以听到了吗?”
“并不是,我猜测你当时应该是送了你养的花给旁人了吧?”
楚妗颔首,佩服道,“是的,我当时送了一盆君子兰给别人。”
粉牡丹肯定道:“那便是了,那盆君子兰是你亲手所植,日日与你和灵玉在一起,自然沾染了灵玉的气息,是以,这才可以使用灵玉。”
楚妗只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像是一团迷雾,如今经过了粉牡丹的解释,都消散开来。
她眉眼弯弯,欣喜道,“谢谢,若不是你,我怕是至今都不得其法,浪费了一件宝物。”
粉牡丹笑了笑,没说话,倒是一旁的蓝田玉脆声道,“如果你要感谢的话,可以把我们带走吗?我们自有意识便生活在这里,这里的景色已经看腻了,想要去外面的世界走一走。”
“当然可以啊,我可以把你种植在我的院子里。”
“不不不,我想去别的地方。”蓝田玉急忙道。
楚妗不解,“你想去哪里?”
“你身后那个男人的院子!他身上的气息让我很舒服……”
楚妗惊诧地回头,就看到顾沉宴抱着手臂站在身后。
“殿……殿下,您什么时候来的?”楚妗有些担忧,自己在这里说了这么多话,不知道被顾沉宴都听去了多少。
顾沉宴其实没有来多久,他只是在山坡上忽然看到楚妗红艳似火的身影不见了,心底忽然害怕,自己翻遍了半个山坡,才找到她。却发现她蹲在地上,嘴里絮絮叨叨不知道说什么。
他发现楚妗很喜欢对着花自言自语,但是他看到她眼底的心虚与慌乱,心底起了逗弄的心思,“从你开始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来了。”
楚妗闭了闭眼,完了!自己怕是要被当成妖女被处置了!
顾沉宴低头,将她脸上视死如归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有些好奇楚妗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了。
楚妗听到顾沉宴揶揄的笑声,就知道自己又被耍了,她恼怒地站起身,用力推了一把顾沉宴。也不知怎么回事,顾沉宴像是弱不禁风一般一推便倒,他倒下去的时候偏偏拽住了她的衣袖。
顿时,两人滚作一团。
楚妗整个人都趴在了顾沉宴的身上,柔软的胸脯紧紧贴在他的身上,火红的衣裙遮盖住了两人的腿,莫名有些旖旎的暧昧。
顾沉宴的帷帽因为这一躺弄散了系带,此时正歪歪扭扭的盖在他脸上,白纱敷面。
楚妗一抬头,就看到一截莹白如玉的下巴,线条流畅,让人不禁好奇整张面容该是怎样的俊朗风仪。
楚妗垂下眸,发现两人的姿势实在是过于亲昵,手忙脚乱,撑着双臂想要站起来,却不知为何手心的布料很是滑手,瞬间跌回原处。
顾沉宴闷哼一声,楚妗以为自己砸痛了他,连声道歉,顾沉宴不理,只是呼吸越发粗重。
楚妗心下一跳,不会被她砸出什么事来了吧?
她不敢再乱动,趴在他胸膛上,轻声喊道:“殿下?”
无人应答。
楚妗渐渐染上焦急,刚打算开口说话,就发现自己手下的肌肤越发灼烫,甚至慢慢变硬,隐隐有跳动感。
楚妗一愣,手指下意识动了动。
就听到上面传来“嘶”的一声。
楚妗瞬间顾不得其他,连忙松开手,手肘撑在一旁,抬起自己的身子,尽量不压到顾沉宴。
她抬头去看顾沉宴,惊喜道:“殿下您没事吧?”
顾沉宴心情复杂,刚才若是楚妗再抓着他的那里不放,他不清楚他还会干出什么事来。
“你起来!”顾沉宴声音沙哑。
楚妗这次不敢再莽撞,小心翼翼地从顾沉宴身上爬起身,呐呐站在一旁。
顾沉宴狠狠吸了几口气,压下下腹的悸动,刚打算起身,就发现帷帽的系带松了。
他抬眸,看到楚妗脸上满含期待的眼眸,手一顿,道,“想看?”
楚妗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顾沉宴手勾了勾,声音里带了一□□哄,“你自己来掀开帷帽。”
楚妗一愣,美眸霎时瞪大,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自己动手不是更有满足感吗?你好奇孤的脸,孤便如你所愿。”顾沉宴说。
楚妗脸上的震惊褪去,随之便是满满的好奇,一直听人说太子殿下俊朗威仪,貌若神君,自己与他见过那么多次,却一次都未曾见过他的容貌,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楚妗迟疑地蹲下身子,颤抖着手探过去,指尖快要碰上白纱时,顾沉宴忽然道:“若是你掀开了这白纱,代价便是做孤的太子妃,你还愿意看吗?”
楚妗的手顿时僵在空中,忙不迭地收回了手。
算了算了,不看了,代价太大了。
顾沉宴嗤笑一声,像是在嘲笑她的胆子太小。楚妗手缩在袖子里,假装没有听到,耳尖却偷偷地红了。
顾沉宴自己将帷帽整理好,站起身,随意地掸了掸袖子,将泥土拍开。
楚妗心底忐忑,等着顾沉宴治她刚才的不敬之罪,却不料他径直往前面走去。
“殿下!”楚妗茫然地站在那里。
顾沉宴脚步一顿,折身回来,“一只呆头鹅一样站在这里,不走吗?”
楚妗看了一眼他,见他似乎没有生气,也没有怪罪之意,轻舒了口气,指着地上的那几株牡丹,道,“我想把那些花挖回去。”
顾沉宴眼神随意地瞥了一眼那几株花,他不喜欢花花草草,就觉得这花有些丑,但还是颔首道,“嗯。”
楚妗见他站在一旁,显然是打算等她一起,难得的好脾气。
她迟疑了一下,得寸进尺,“那我可以把这些花种在东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