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楚静姝红着眼拉住了盛怒的顾清河, 冲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顾清河捏了捏拳头,终究还是忍住了, 自己若是真的揍上去了, 到时候事情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顾沉宴冷嗤一声。

顾清河咬牙, 拉着楚静姝离开。

两人一走,凝滞的气氛缓和下来。

不远处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呼喊声, 原是有人在比箭术, 这里的几人也被吸引了目光, 纷纷前去。

场上大多是年轻的男子, 满腔热血, 热闹异常。只是楚妗心里对楚静姝存了疑虑,也不甚有兴致, 便寻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楚妗不敢走太远,毕竟这里是猎场,昨日还丢失了。

她渐渐远离了喧嚣,找了块空地坐下, 慢慢梳理脑海的思绪,越发觉得楚静姝怪异,每次看上去是替她解围,但总是不经意间让她陷入更尴尬的境地。

她随意地抓了块石头, 往前面一扔,她总要拿到证据证明自己的猜想才好啊!

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楚妗惊诧地回头, 就看到顾沉宴散漫地驾马而来。

楚妗看了一眼远处,比赛并未结束。

“殿下,真巧。”楚妗站起身,糯着嗓子说道。

顾沉宴嘴角翘了翘,他是故意跟过来的,哪里巧了。

“嗯。”

夜风习习,白纱微动,顾沉宴的嗓音温和,一丝也看不出方才的乖戾。楚妗忽然有些好奇,太子到底什么模样。

“殿下您为何一直戴着帷帽?听声音您的伤寒好像好了……”

顾沉宴低头,不紧不慢的道:“你想看?这么好奇,可是喜欢孤?”

楚妗一愣,脸上慢慢爬上微红,谁想看他的脸了!好奇就是喜欢吗?

楚妗也不敢再提,僵直脖子转移话题,“殿下为何不参加比赛?”

顾沉宴想了想,漫不经心道:“没意思。”对着几块不动的靶子射来射去,还不如来看看楚妗到底在干什么。

楚妗看他骑着马,问道:“殿下这么晚骑马去何处?”

顾沉宴笑了一声,声音里满是愉悦,“楚妗,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楚妗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讪讪地闭了嘴,行吧,自己好像是问题太多了。

只是一安静下来,她又不免想到了府里的那些人,有些糟心。

顾沉宴看了一眼她的神情,见她细眉微蹙,显然是有心事。

“孤知道一个地方,正适合去散心,但是大晚上的,孤觉得一个人去有些无聊,要不你陪孤去?”顾沉宴双手绕着缰绳,问得漫不经心。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黑越越的,像是一只张着嘴吞人的兽,声音里也带了一丝关心,“这里很危险,殿下还是不要乱跑吧?”

顾沉宴有些不耐烦,轻踢了一下马腹,惊尘前蹄微动,径直往楚妗跑来。

楚妗没想到顾沉宴一言不合就骑马跑过来,她看着气势汹汹跑过来的马,吓得呆在原地。

马蹄扬起,楚妗惊呼一声,紧闭双眼,没有想象中马蹄落在身上的疼痛,反倒是腰上多了一只宽厚的大掌,一使力便将她捞上了马,天旋地转,楚妗就坐在了惊尘的背上。

顾沉宴看她双睫微颤,很是害怕,轻笑一声。

楚妗听到这声笑,就知晓顾沉宴又在吓她,她颤抖着睁开眼,视线高而广阔,身旁的景色飞快地往后退去。

顾沉宴坐在她身后,胸膛贴在她背上,源源不断的向她传递温暖,渐渐安抚下她激跳的心。

一路疾行,马背上很是颠簸,楚妗靠在顾沉宴怀里,丝毫不受影响,但是楚妗第一次坐在飞驰的马上,冷风扑在脸上,让她很是恐慌,她情不自禁的抓住顾沉宴的小臂,抖着声道:慢……慢一点……”

声音里带着哭腔,软糯的声音入耳,顾沉宴眸色一深,不可自抑地想到若是楚妗在床上这样抖着声求他,那该是怎样的娇媚入骨。

他轻勒缰绳,惊尘乖巧的减下速度,楚妗脸被风吹得僵硬,她看了一眼周围的景色,寂静得连虫鸣声都没有,很是荒无人烟。

楚妗心底发冷,抖着声音问道:“我们要去哪儿?”不会顾沉宴古怪的性子上来了,觉得她刚才管的太多,过于聒噪,想要杀了她吧?

顾沉宴听出了她声音里的防备与恐慌,好笑的用食指弹了一把她的前额,“这么好的地方,不正好适合荒野杀人埋尸?”说完,翻身下马。

楚妗被他的话吓了一跳,瞬间噤了声,摸着微痛的脑袋,心底漫上恐慌,很是楚楚可怜。

顾沉宴往前走了几步,发现楚妗没有跟上来,回首望去,就看到楚妗咬着唇坐在马背上。

他挑了挑眉,“不下来?”

楚妗连忙摇头,答非所问,“殿下,我,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多嘴了,您……您别杀我。”

顾沉宴一愣,被她惊慌的小眼神逗笑了,他折身回来,笑道:“孤不杀你!”他可舍不得。

楚妗诺诺道:“真的?”

顾沉宴颔首,见楚妗仍旧磨磨蹭蹭不愿意下马,蓦地上前一步,掐着楚妗的腰将她抱下了马。

楚妗脚落了地才惊觉顾沉宴刚刚做了什么。她爆红了脸,腰上还有他掌心炽热的温度。

顾沉宴撇开眼,手指无意识摩擦了两下,心下想的却是,楚妗的腰也太细了,以后还是要多养养,太瘦了可不行。

楚妗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暧昧,退开几步,道:“我们是要去哪?”

顾沉宴往前走几步,闲庭信步地走着,“跟上便是!”

楚妗不敢多嘴,乖巧地跟在他身后,随即楚妗就知道为何放着好好的马不坐,徒步而行了。山路崎岖,杂草丛生,也不知道顾沉宴哪里找到的路,七拐八绕地寻到了一处小山坡。

楚妗气喘吁吁的跟在他身后,心底暗暗自嘲,倒真是做了一段日子的千金小姐,就是走这么几段路就有些累了。

但是顾沉宴脚步不停,直直往山坡上走去,楚妗缓了缓,提着裙摆跟在他身后。

大概一柱香的功夫,楚妗达到了坡顶,看清楚另一面的风景,她惊讶地瞪大了美眸,满是不可置信。

荒芜之地,竟然有一片花海,月色朦胧,花枝摇曳,美的宛若仙境。

顾沉宴随意地坐在地上,仍旧是那般大爷的坐姿,手指搭在膝上,转眼就看到楚妗提裙小跑着下去,没入花丛,像是只蹁跹的蝶,弯着眉眼,笑靥如花地看着他,“殿下,这里好美啊!”

顾沉宴柔和了眼,“嗯,是挺美的……”眼神落在楚妗身上,也不知是说人还是说花。

楚妗在花丛里走来走去,期间发现了几株有意识的花。

她遥遥看了一眼远处的顾沉宴,她玩得开心,走得有点远,夜里的视线模糊,她蹲下身,用手指点了点花瓣。

花是牡丹中的蓝田玉。

“谁!谁动我!”

楚妗捧着脸吃吃的笑。

蓝田玉也是惊诧不已,“你能听到我说话?”它这话一出,旁边的几株牡丹也叽叽喳喳的开始说话。

“真的假的?”

“啊,你听得到我说话吗?我在这里!”

“你身上有灵玉吗?”

楚妗本来笑眯眯的听它们说话,闻言一愣,疑惑道,“灵玉?”

一株粉色的牡丹声音像是孩童,稚嫩道:“是呀,灵玉,世间万物皆有灵,灵玉深埋于地下,孕育千年,吸收了天地精华,被人类采出来,沾了血便会认主,而那人也就具备了一些特殊的能力了。你应该是让灵玉认了主,具备的能力便是可以听见花说话的声音。”

楚妗第一次碰到有“人”能解释得这般细致,她追问道:“这种能力对人有害吗?”

粉牡丹轻笑一声,“这是天赐的福气,怎么会有害。你栽植植物,替它们浇水施肥,它们作为回报,帮你蕴养身体,替你排忧解难,而且灵玉用处极大,远不止这一些好处,取决于你是否愿意花心思去挖掘,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自是要你有所付出。”

楚妗点点头,怪不得她来了京城,皮肤越发细腻,她还以为是伙食便好的原因,看来与能够隔空听到远处说话的声音一样,都是灵玉的能力。

她隐隐有些头绪,问道:“是种花便可以让灵玉的能力更强大吗?”

粉牡丹笑道:“孺子可教。”

“那使用的触发条件是什么呢?我的血液吗?可我上次试过了,好像并没有用。”

“并不是你的血,你的血只起着认主的作用,最重要的是花的灵气,只有有灵气的花,才能让灵玉发挥作用。”粉牡丹细心解释道。

楚妗敛眉,细细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她院子里有灵气的花只有墙角的墨兰,但是当时墨兰与她相隔甚远。她拧眉,蓦然想起自己那个忽然没有香气的荷包,荷包里装的是结香的花瓣。

结香是一株有意识的花。

楚妗恍然大悟,这便说的通了,当时她用了结香的灵气,所以能够听到王清荷的声音。就像是钥匙与锁的关系,锁是灵玉的能力,钥匙便是花的灵气,只有钥匙才能打开锁。

随即她又有了疑惑,“那我怎样可以选择使用对象呢?难道是我想听谁说话便可以听到了吗?”

“并不是,我猜测你当时应该是送了你养的花给旁人了吧?”

楚妗颔首,佩服道,“是的,我当时送了一盆君子兰给别人。”

粉牡丹肯定道:“那便是了,那盆君子兰是你亲手所植,日日与你和灵玉在一起,自然沾染了灵玉的气息,是以,这才可以使用灵玉。”

楚妗只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像是一团迷雾,如今经过了粉牡丹的解释,都消散开来。

她眉眼弯弯,欣喜道,“谢谢,若不是你,我怕是至今都不得其法,浪费了一件宝物。”

粉牡丹笑了笑,没说话,倒是一旁的蓝田玉脆声道,“如果你要感谢的话,可以把我们带走吗?我们自有意识便生活在这里,这里的景色已经看腻了,想要去外面的世界走一走。”

“当然可以啊,我可以把你种植在我的院子里。”

“不不不,我想去别的地方。”蓝田玉急忙道。

楚妗不解,“你想去哪里?”

“你身后那个男人的院子!他身上的气息让我很舒服……”

楚妗惊诧地回头,就看到顾沉宴抱着手臂站在身后。

“殿……殿下,您什么时候来的?”楚妗有些担忧,自己在这里说了这么多话,不知道被顾沉宴都听去了多少。

顾沉宴其实没有来多久,他只是在山坡上忽然看到楚妗红艳似火的身影不见了,心底忽然害怕,自己翻遍了半个山坡,才找到她。却发现她蹲在地上,嘴里絮絮叨叨不知道说什么。

他发现楚妗很喜欢对着花自言自语,但是他看到她眼底的心虚与慌乱,心底起了逗弄的心思,“从你开始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来了。”

楚妗闭了闭眼,完了!自己怕是要被当成妖女被处置了!

顾沉宴低头,将她脸上视死如归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有些好奇楚妗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了。

楚妗听到顾沉宴揶揄的笑声,就知道自己又被耍了,她恼怒地站起身,用力推了一把顾沉宴。也不知怎么回事,顾沉宴像是弱不禁风一般一推便倒,他倒下去的时候偏偏拽住了她的衣袖。

顿时,两人滚作一团。

楚妗整个人都趴在了顾沉宴的身上,柔软的胸脯紧紧贴在他的身上,火红的衣裙遮盖住了两人的腿,莫名有些旖旎的暧昧。

顾沉宴的帷帽因为这一躺弄散了系带,此时正歪歪扭扭的盖在他脸上,白纱敷面。

楚妗一抬头,就看到一截莹白如玉的下巴,线条流畅,让人不禁好奇整张面容该是怎样的俊朗风仪。

楚妗垂下眸,发现两人的姿势实在是过于亲昵,手忙脚乱,撑着双臂想要站起来,却不知为何手心的布料很是滑手,瞬间跌回原处。

顾沉宴闷哼一声,楚妗以为自己砸痛了他,连声道歉,顾沉宴不理,只是呼吸越发粗重。

楚妗心下一跳,不会被她砸出什么事来了吧?

她不敢再乱动,趴在他胸膛上,轻声喊道:“殿下?”

无人应答。

楚妗渐渐染上焦急,刚打算开口说话,就发现自己手下的肌肤越发灼烫,甚至慢慢变硬,隐隐有跳动感。

楚妗一愣,手指下意识动了动。

就听到上面传来“嘶”的一声。

楚妗瞬间顾不得其他,连忙松开手,手肘撑在一旁,抬起自己的身子,尽量不压到顾沉宴。

她抬头去看顾沉宴,惊喜道:“殿下您没事吧?”

顾沉宴心情复杂,刚才若是楚妗再抓着他的那里不放,他不清楚他还会干出什么事来。

“你起来!”顾沉宴声音沙哑。

楚妗这次不敢再莽撞,小心翼翼地从顾沉宴身上爬起身,呐呐站在一旁。

顾沉宴狠狠吸了几口气,压下下腹的悸动,刚打算起身,就发现帷帽的系带松了。

他抬眸,看到楚妗脸上满含期待的眼眸,手一顿,道,“想看?”

楚妗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顾沉宴手勾了勾,声音里带了一□□哄,“你自己来掀开帷帽。”

楚妗一愣,美眸霎时瞪大,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自己动手不是更有满足感吗?你好奇孤的脸,孤便如你所愿。”顾沉宴说。

楚妗脸上的震惊褪去,随之便是满满的好奇,一直听人说太子殿下俊朗威仪,貌若神君,自己与他见过那么多次,却一次都未曾见过他的容貌,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楚妗迟疑地蹲下身子,颤抖着手探过去,指尖快要碰上白纱时,顾沉宴忽然道:“若是你掀开了这白纱,代价便是做孤的太子妃,你还愿意看吗?”

楚妗的手顿时僵在空中,忙不迭地收回了手。

算了算了,不看了,代价太大了。

顾沉宴嗤笑一声,像是在嘲笑她的胆子太小。楚妗手缩在袖子里,假装没有听到,耳尖却偷偷地红了。

顾沉宴自己将帷帽整理好,站起身,随意地掸了掸袖子,将泥土拍开。

楚妗心底忐忑,等着顾沉宴治她刚才的不敬之罪,却不料他径直往前面走去。

“殿下!”楚妗茫然地站在那里。

顾沉宴脚步一顿,折身回来,“一只呆头鹅一样站在这里,不走吗?”

楚妗看了一眼他,见他似乎没有生气,也没有怪罪之意,轻舒了口气,指着地上的那几株牡丹,道,“我想把那些花挖回去。”

顾沉宴眼神随意地瞥了一眼那几株花,他不喜欢花花草草,就觉得这花有些丑,但还是颔首道,“嗯。”

楚妗见他站在一旁,显然是打算等她一起,难得的好脾气。

她迟疑了一下,得寸进尺,“那我可以把这些花种在东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