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妹妹, 你在里面吗?”
“外面是大姐姐吗?”楚妗疑惑道。
夏至也听出了楚静姝的声音,点点头,“是大小姐的声音。”
楚妗不知道楚静姝这个时候来长乐苑干什么, 但来者是客, 形容仪表总要得体, 她匆匆将方才因为种花弄乱的衣物整理好,“你去将大姐姐请进来吧。”
夏至放下手里的白布, 起身出去领着楚静姝进来。
楚静姝踏进屋子, 一双眼睛快速扫了一眼屋里的摆设, 看到那些都是深得女子喜欢的摆件, 甚至还有许多宫里的赏赐, 精致华贵,心底闪过嫉妒, 楚怀璟当真是对楚妗好极了!皇上的赏赐都舍得放到长乐苑来。
“大姐姐,有什么事吗?”楚妗看着楚静姝,很是疑惑,她们不是刚才就见了面吗?
楚静姝收回目光, 扫了一眼楚妗的手,上面缠着一圈白布,受伤了?
她压下心底的嫉妒,柔声道:“没什么事, 只是多日不见你,想要找你说说话。”说着,自顾自坐到了楚妗身边, 为表示亲近,甚至还伸手想要握住楚妗的手。
楚妗下意识躲过,楚静姝抓了个空,脸上顿时有些尴尬,她眼睫微垂,脸上不可避免露出几分阴鸷,只是她很快便遮掩过去。
楚妗疑惑地看了一眼楚静姝,她刚才是眼花了吗?怎么觉得楚静姝像是生气了。但她也知道自己的动作有些伤人,呐呐解释道,“我的手受伤了。”
楚妗其实有些怀疑,自己的手包裹的像个粽子一样,这么明晃晃的伤口,楚静姝是没有看到吗?只是她细细打量楚静姝的神情,她眼底只有担忧,并无恶意。
楚妗只好将心底那丝疑虑压下去,歉意道:“并不是故意躲开你的手,你别生气。”
楚静姝很快收拾好了脸上的神情,内疚道:“对不起,我没有看到……”
楚妗随意地点了点头,楚静姝垂首,内心有些忐忑,也不知楚妗有没有信。
楚静姝害怕自己再做些小动作惹得楚妗怀疑,只能继续维持自己温柔和善的长姐形象,“你这伤口是怎么弄的?怎么这么不小心?”
楚妗缓声道:“方才在外面松土的时候不小心被石头割伤的,无甚大碍,过几天就好了。”
楚静姝心底闪过一抹鄙夷,这农夫养大的,果然还是上不得台面,就是喜欢干这些脏活累活,满身的泥腥味。贵族女子皆以琴棋书画为乐,种花这些活儿自有花匠去做,哪里用得着自己亲自干?
尽管心里嫌弃,但她未曾表现出半分,甚至还惊喜的说道:“你会种花?真的是太厉害了,我可比不上你这么能干,若是让我来种花,怕是把那些花都养死了。”
楚妗听到别人夸赞她的种花技艺,心底就生出浓浓的自豪感,“大姐姐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将我养的花送给你几株。”
“那我就谢谢你了。”楚静姝温柔笑道。
随即她像是不经意的问道,“你这风寒什么时候可以好呢?最近风和丽日,最是适合出游的好日子,我们可以相约着去城外玩儿,可是你若是不能见风,那只能搁浅下来了。真是可惜,你刚回京城,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一览京城风光,山河景色。”
楚妗被她说得也有些意动,自己也许久没去山野里面玩了,倒是有些怀念山间清爽的空气与怡人的景色。她估摸了一下日子,沉吟道:“这样吧,四月初九我们可以一起去野外游玩,我那时风寒应该也好的差不多了。”今日是四月初五,配上雪芙膏,三日应该好得差不多了。
楚静姝失望不已,看来那张脸是没有问题了,不然楚妗也不会这么快就定好了日子。
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不太想继续留在长乐苑,与楚妗随意聊了几句,便找了个由头想要离开。
楚妗起身送她出门,走至院子里看到那几株君子兰开的极好,鲜艳亮丽,看着就让人心情好。“大姐姐,那株君子兰正好松了土,极适合现在就移植,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正好将它赠予你吧。”
楚静姝随意地瞥了一眼,不是很珍贵的品种,她是瞧不上眼的,心底冷嗤,若是真的舍得,把那株极品墨兰送她啊!
“甚好。谢谢二妹妹割爱了。”楚静姝佯装喜爱,笑着道。
楚妗便指使着夏至将那株君子兰从土里挖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挑了个素雅的瓷花盆装好。
楚静姝身边的大丫鬟紫苏恭恭敬敬地接过,随即她们主仆便离开了长乐苑。
楚静姝走了一段距离,忽然驻足,侧头打量了一下这盆花,她性喜精致华贵的东西,她的静心院里面的摆设也是迎合了她的喜好,摆设无一不是精品,这青白色虽说好看,但还是太过寡淡,与她的静心院格格不入。
她勾了勾唇,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就像她与楚妗,总归是水火不容。
“我们去青荷院。”楚静姝忽然道。她忽然想起来,这府里有人喜欢这淡雅的东西。
紫苏不知道大小姐为何忽然改变主意,但主子的命令,他们做奴才的只需要遵循就好。于是紫苏抱着花盆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
青荷院。
王清荷刚把身上繁复的华服换下,换成一身轻便素雅的衣衫,王嬷嬷从外面快步走过来,低声道,“夫人,大小姐来了。”
王清荷一愣,连忙起身,欣喜道,“快让她进来。”
王嬷嬷躬身出去,不一会儿就领着楚静姝进了内室。
丫鬟有条不紊的端着茶,楚静姝接过,动作优雅地浅啜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说道:“母亲,方才我去二妹妹那里,看她院子里的花栽种得极好,我便厚着脸在她那里要了一盆君子兰,君子兰花瓣鲜艳夺目,且寓意品行高洁,君子之风,您的德行美好,我觉得这花便很是符合母亲,便想着借花献佛,这不,从长乐苑抱到您这里来了。”
紫苏适时地将那盆花捧至王清荷面前,王清荷果然很是欢喜,王家家风清贵节俭,是以培养出来的女儿也不喜奢华。王清荷为了彰显王家家风,买的花也大多是寓意高洁的普通花种,这盆君子兰品种虽不显贵,但极合她心意。
她欣慰道,“难得你有心了,这花比我以前见过的都要养的好,花叶饱满,让人看着总感觉精神气儿也好起来。”
刚才她只顾着欣赏花,也没有听清楚楚静姝的话,好奇的问道,“这是哪个花匠种的?我到时候可要把他请到府里来,让他好好给我那些花也捯饬捯饬。”
楚静姝露出一抹笑,惊讶道,“母亲不知道吗?这花是二妹妹亲自种植的,是不是比专业的花匠还要技术高超?您何必去府外请那些没多大本事的花匠,直接让二妹妹整理一番就好了,想必能让您满意的。”她特意在强调是楚妗亲手种植。
王清荷笑意缓缓收起,听了楚静姝的话,如鲠在喉,难受不已。
贵族女子喜欢花,会为那些花作词赋曲,赞叹观赏,但也仅止步于此,从没有听过哪家小姐做着花匠的活儿!
乡下长大的就是上不得台面!这府里是没有奴才吗?还要她自己去亲自种花?
楚静姝眼睛微弯,眼底是不易察觉的窃喜,她就知道王清荷很是在意楚妗种花的事。
王清荷顿时也没了赏花的兴致,勉强维持住笑脸,对着楚静姝道,“今日你就先回去吧,这府里还有些内务需要我处理,母亲就不留你了。”
楚静姝盈盈立在桌前,屈膝道,“那女儿就先回去了。”
王清荷看着她的背影,眼底缓缓浮起愤怒,她胸口重重的起伏了几下,到底没忍住,震怒地将手边的杯盏横扫在地。
顿时,屋里响起了刺耳的碎裂声。
——
长乐苑。
楚妗拿着湿润的白布,手里捧着玉佩,正细细地擦拭,方才她的血迹沾在了这上面,如今她需要将玉佩清理干净。这茶花玉佩是她身份的象征,很是重要,平日里无故不离身。
忽然,楚妗觉得玉佩慢慢变得灼热起来,像是一块燃烧的炭火,她一惊,手下意识松开,玉佩脱手,砸在地上,发出清浅沉闷的声音。
好在地上铺有厚实的地毯,玉佩才不至于摔成碎块。
楚妗迟疑片刻,谨慎地打量着静静躺在地上的玉佩,玉质通透莹润,雕刻的茶花栩栩如生,除了还有未擦拭干净的血迹,一如既往,并未有何怪异。
她愣愣地抬起手,掌心有一块灼伤的红痕,在她白皙的掌心很是显眼。
可,可这又是怎么回事?这是实实在在的烫痕呀!
让她更为震惊的是玉佩里凭空响起一道瓷器碎裂的声音,在这安静的空间内很是刺耳。
“啪!”
“楚妗终究是乡下蛮子养大的,刚回府的时候我就嫌弃她,怯懦胆小,畏畏缩缩,毫无京城贵女的落落大方,让我瞧着就气闷。这好不容易养了一个月,身上的怯懦没了,可那乡下做派还没改掉,自己种花?!王嬷嬷,你同我说说,你听说过吗?你听说过哪家小姐会拿那双保养得宜的手去种花?弄的满手泥腥味?”
说话的人像是极为愤怒,不停地那手拍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楚妗杏眼圆瞪,像是见了鬼一般,脸色煞白地跌坐在地,眼睛极为不可置信地盯着地上的玉佩,这,这声音,明明是王清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