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妹妹, 为何进了屋还戴着帷帽?”一旁传来一道关切的声音,楚妗转首望去,楚静姝端正坐在那里, 秀眉微蹙, 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她的帷帽。
楚妗对于自己过敏的事自是不愿提及, 只随口带过,“前些日子染了风寒, 太医叮嘱不能见风。”
楚静姝点了点头, 眼底闪过一抹暗色, 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白纱, 隐隐绰绰, 看不清脸。
刚才那清淡的药味可不像是风寒用的药。
皇后前些日子不小心伤了手,楚静姝恰好在一旁, 宫女给皇后抹的药便是这个味道。方才楚妗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隐隐有股香味,别人闻不出来,她可是知道的, 那是雪肤膏的味道。
楚妗戴着帷帽,怕是脸上有了伤吧?这是多严重,居然用上了雪肤膏,这是破了相?
“如今都在屋子里了, 屋子里吹不着风,你大可不必戴着了,戴着多闷热呀, 摘了吧。”楚静姝贴心道。
楚静姝紧紧盯着楚妗,想要看到一张破了相的脸。
经楚静姝这般一提,大家的目光也移到了楚妗的头上,是啊,屋子里面这帷帽也不用戴着。
楚妗只觉得大家的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带着探究和打量,她心跳忽然加快起来,这是要让她把帷帽摘下来?可若是这样,自己脸上的红疹怕是要暴露了。
尽管楚妗心里很是着急,但也能保持镇定,很快就想出了一套说辞,至少说出来的话便让人挑不出错来,“我这风寒来势汹汹,在公主府喝了好几天的药也不见好,足以看出这风寒很是顽固。我倒是不打紧,闷也就闷一些,只是这屋子里还有老人和小孩,这身子骨弱一些,怕是很容易被我的风寒传染。”
楚静姝脸色一僵,倒是没想到楚妗这么快就找好了应对的说法,倒是小看她了。尽管她很是好奇楚妗的脸到底成了什么样,但也知道自己若是再说,怕是要引起楚妗的怀疑了。
想到这里,楚静姝柔柔笑了笑,称赞道:“二妹妹倒是有心了,体贴长辈,关怀小辈。”
楚妗尴尬的笑了笑,自己随意找的借口,居然还被人夸赞了,倒是有些名不副实,可她见大家被她的说法说服了,松了一口气。
今日大家都聚在这里,便是想让楚妗答应给府里的姐妹牵线搭桥,如今得了楚妗的“同意”,气氛也变得融洽起来。热热闹闹的也开始聊一些趣事儿。老夫人年事已高,精神头也有些不行,听着他们聊了一会儿,眼神也有些疲倦。
王清荷笑着道:“这时辰也不早了,老夫人怕是也累了,我们便不打扰您休息了。”
“也罢,都回去吧!”老夫人摆摆手,脸上是遮掩不住的疲惫,自己这把年纪了,还要操心的事太多,身体也受不住了。
众人皆起身,屈膝告退。
楚蔷楚茉几个小姑娘性子跳脱,几下就走出去了,楚静姝与王清荷携手走在一起,独留楚妗单独一人,既无母亲做伴,又无姐妹相陪。
楚妗看着王清荷自打她回来,连一句关怀的话都没说,心底颇有些失落,刚打算折身离开,身后传来一声呼唤,“二姑娘。”
楚妗脚步一顿,疑惑转身,原来是三夫人钱氏,她脸上挂着温婉和煦的笑,笑意盈盈的走过来。
“二姑娘走这么快干什么?我都差点追不上你了。”钱氏刚才与人说了几句话,转身就看到楚妗一个人往外走,对比其他人的成群结伴,楚妗的背影有些孤单落寞,她看着有些心疼,便连忙叫住她。
楚妗还记得第一次见这位三婶的情景,钱氏也是这般和善。楚妗向来是旁人对她好一分,她便愿意待人好十分。
但她也时刻谨记着富贵人家的两幅面孔,如今这三夫人也不知是不是与楚蔷她们一样,背地里另外有心思,她也不好太过热情,闻言,她礼貌而矜贵地点了点头,喊了一声“三婶。”
钱氏走上来,道:“我的院子与你正好顺路,你与我一起走吧。”
楚妗一愣,倒是对于她的话很是意外,平日里她都习惯了一个人回去,倒是第一次有人邀她结伴而行。
只是一起走一段而已,也不是什么难事,她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钱氏顿时露出一个欣喜的笑来,她膝下只有一子,没有女儿,但她却是极喜欢乖乖软软的姑娘,她一直很羡慕那些生了姑娘的人,也一直想要一个乖乖巧巧的女儿。只是她当年生产的时候,亏了身子,是以难以再有孕,这倒是她的一大遗憾。
其实府里也不乏许多姑娘,但那些姑娘都是有娘疼的,她也不好过于关心。
三房是庶出,在府里也不受宠,老夫人不喜欢三房,老夫人是这后宅的风向标,大家为了讨好她,对于她也总是不亲近,加之大燕朝一直是士农工商,士为贵,商人最是低贱,而她出身商贾,这府里的人,多少也有些瞧不上她,只是面上不表现出来罢了。
也许是因为楚妗也是被排斥的存在,钱氏总觉得与她同病相怜,看着楚妗在这暗潮汹涌的国公府里受尽委屈,她便升起一抹怜惜,哎哟,若是她有个女儿,巴不得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捧到她面前,哪里舍得让她受一分委屈?王清荷也是个拎不清的,自己这个女儿本来就是可怜,小小年纪就丢了,如今回来了,非但不加倍疼惜,反倒对那个养女越发好。
钱氏心里冒出窃喜,也幸亏王清荷不关心楚妗,自己可以趁机亲近她,到时候博得楚妗的好感,楚妗这孩子看着就是个良善的孩子,到时候她真心待她,楚妗未尝不会以真心回报她,那她也不算有了个女儿吗?
“你这风寒,可大可小,你年纪小,身子骨健康,过不了多久应该这风寒就会好了,但是平时也要注意保暖,虽说已经是四月天了,但是京城不比南地,还是冷一些的,你自小长在南地,怕是需要注意一些。”钱氏关切道。
楚妗转过头细细打量着钱氏,看得出来她是真心想要关心她,她心底划过暖流,这还是她回府收到的第一份关切,她抿唇笑道,“多谢三婶关心,我晓得的。”
钱氏听着楚妗娇娇软软的嗓音,心底更是喜爱,侧着身子打量楚妗,哎呀,怎么会这么乖巧啊?像是她那个儿子,她多说了几句,都会不耐烦,嫌她话多啰嗦,看看这小姑娘,非但不嫌弃,还感谢她。
她越想越觉得姑娘比儿子更好,试探着问道,“你介意我喊你妗儿吗?”
楚妗看着钱氏眼底的期待,一丝也生不出拒绝,乖巧点点头,“不介意的。”
钱氏脸上顿时浮起一抹惊喜的笑,连忙喊道,“妗儿!”拉近距离就先从改变称呼开始。
楚妗笑着应了。
两人走了一段路,钱氏又忽然道,“你介意我拉着你的手吗?”要先让楚妗适应自己的接触,以后说不定与她才会更亲近。
楚妗一愣,有些不理解地望着钱氏,这,这三婶未免过于热情了吧?
“我,我只是觉得这样亲近些,你别生气……”钱氏以为楚妗不愿意,连忙解释道。
楚妗看着钱氏眼底的慌乱,她像是很担心她会生气。她第一次体会到,原来自己的态度居然也对另一个人来说这么重要,她心底有个地方软了些,主动拉过钱氏的手,“没有不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