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建安帝心下烦闷,想到这些年太子对他的怨恨,皆是源于后宫的那些女人,顿时没好气道:“不见!”

小太监得了话,躬身退下。

刘福全细长的眼睛眯了眯,这个时候来勤政殿,怕不是又来上眼药了吧?皇后也是个没脑子的,这么多年太子的位置越来越稳固,她还不死心,硬是要与太子抢那个位置,也不看看,七皇子到底有没有能力坐上那个位置。周丞相老谋深算,怎么有这样一个愚笨的女儿……

勤政殿外——

晴光正好,汉白玉铺就的地面映着金碧辉煌的大殿,很是夺目,大殿门外站着一行人,为首的一袭正红色宫装的妇人,四十少许的年纪瞧着像是三十岁,岁月不曾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她面容美艳,凤目凌厉,头上戴着价值连城的凤冠,莹润的明珠镶嵌在上面,精致奢华,玉手芊芊,指甲上戴着金丝珐琅护甲,面容威仪地站在门外。

旁边有宫女打扇,为其遮住阳光。

皇后揪了揪细细的眉毛,有些不耐烦,她都在这里等了半个时辰了,皇上还没有让她进去。

“娘娘莫急,皇上政务繁忙,怕是一时没有时间召见娘娘。”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翠竹柔声安抚道。

皇后斜斜地看了一眼她,只能暂时按捺住燥意,微微动了动酸麻的脚,继续仪态十足的候在殿外。

“咯吱——”勤政殿的大门被人打开,刚才进去的小太监此刻快步跑到皇后面前,打了个辑,赔笑道:“娘娘恕罪,皇上此刻正在处理重要的事情,不方便召见娘娘,皇上说了,让娘娘先回凤仪宫,这时候晌午,日头太大了,莫要晒坏了身子,到时候等闲下来了,定会去娘娘那里歇息……”他们这些在主子身边伺候的人啊,早就清楚怎么样能够让主子不生气,皇上方才只说了两个字,若是他直接跟皇后说,皇上不见她,皇后不敢朝皇上生气,那只有他们这些做奴才的遭殃了,他为了安抚皇后,硬是编出了一个好理由,让皇后心甘情愿的离开。

皇后一听前面,皇上不打算见她,本想发怒,后又听到了“皇上”关心的话,心下大喜,笑道:“既然皇上忙,本宫就先回去了。这碟子杏仁酥是本宫特意为皇上准备的,待会儿你呈给皇上吧。”说完,朝着翠竹使了个眼色,翠竹立刻将手里提着的红漆木食盒递给小太监,小太监连忙双手接过,忙不迭应道:“诺,奴才晓得了。”

翠竹适时地拿了片金叶子给他,温声道:“公公莫要忘了,这可是娘娘的一片心意呢!”

小太监接了金叶子,点头哈腰地应是。

皇后满意地抚了抚鬓角,折身离开了勤政殿。

小太监直起身,摸了摸额头上的汗,轻呼一口气。

顾沉宴心里郁结,满身的戾气无法驱散,本想回东宫,脑海里忽然想起昨日里难得的清静,脚步一转,往镇远侯府去了。

云澹看到他一脸的寒意,刚打算同他说话,被他凉凉的一瞥,立马闭了嘴,抖了抖身子,远远避开了,开玩笑,震怒的顾沉宴谁惹谁倒霉好吗?

顾沉宴自从先皇后去世,性子就变得阴晴不定,暴躁易怒,但好歹顾及着身份,平日里也压抑着,今日这样子,怕是皇上与他谈及了先皇后,不然,顾沉宴不会这样像是骨子里散着寒意,隔着三尺远都觉得冷了。

顾沉宴步子迈得极快,转瞬就消失在了月亮门后,直直去了后院。动作迅速敏捷地攀上了桃花树,直到桃花香味浓郁地冲入鼻间,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他低着头,花香太浓郁了,他略有不适地眯了眯眼,透过繁簇的花枝,看到了不远处的屋子,轩窗半阖,露出里面的小书桌,上面摆放着一套精致的笔墨纸砚,微风拂过,桌上的宣纸沙沙作响。

忽然桌子旁出现了一双精致的绣鞋,绣鞋的主人像是很谨慎,一双脚不停地走来走去,偏偏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然后顾沉宴就看到一个雪肤乌发的女子,做贼似的从凳子下抽出一本册子,观察了一下周围,随即很是认真的看了起来。

顾沉宴撩了下眼皮,心下有了丝兴趣,呵,这楚怀璟的妹妹倒是个有趣儿的,不好生练字,把书藏在凳子下,背着夫子做些小动作。

他施施然斜靠在树干上,屋子里的情形看的更清楚了,楚妗看一会儿书,瞧一眼门外,很是小心谨慎。

他忽然起了捉弄的心思,顺手折了根树枝,往窗子里扔去,果然,楚妗像是一只炸毛的猫一样,杏儿眼瞪的大大的,偏生怕惊醒旁人,硬是动作缓慢而僵硬地咽下了到口的惊呼。

“呵……”他没忍住,忽然笑出声来。果然,心情不好,到这里来,心里一下子就疏朗起来。

楚妗动作迅速地将书藏好,然后拾起桌上的树枝,仔细看了一眼,起身探着身子往窗户外瞧去。

顾沉宴只看到阳光下一截细腻莹白的脖颈弯出优美的弧度,以及一张惊慌失措的脸,湿漉漉的眼睛余惊未消,颇像是只无辜的鹿儿。

他目光一紧,楚妗这双眼睛生的极美,像是未曾沾染尘埃的雪,清泠泠地,是他未曾见过的澄澈。

楚妗一眼就瞧见了树上的顾沉宴,褪去了惊吓,继而眼里漫上喜意,弯着唇朝顾沉宴笑开,霎时,整个春日都无法与之争光。

楚妗犹豫了一下,回首看了一眼隔壁的情形,女夫子闭着眼睛,睡意正浓。她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小书房,直直往墙根处走来。

“你怎么来了?”楚妗压低声音,眉梢都是笑意,刚才她还在念着他,没想到就看到他了。想到自己还不曾知道他的名字,迟疑了一瞬,问道,“你昨日帮了我的大忙,我却还不知道你的姓名,若是方便,可否告知我,那些谢意也好有处安放呀!”

顾沉宴一愣,心下有些微异样,原来在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会用一种欢悦的眼神看他,无关乎身份,纯挚得让人忍不住想要好好保护那份心意。

“今日心情烦闷,四处逛了逛,就来了你这儿,你就唤我……”他说着,忽然收住了话头,他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身份,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称谓,第一次有些为难。

楚妗看他很是苦恼,猜测他身份多有不便,柔声开口道:“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便唤你先生吧,昨日里你教我书法,多少也算是我的夫子了,叫你一声先生也说得过去,更何况,我很是感激你,总想要将你放在尊崇的位置上,思来想去,我觉得先生便很受人尊敬……”

她仰着头,眼神里有些忐忑,像是怕他拒绝,顾沉宴低着头,目光直直与之相对,竟然破天荒有了一丝心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