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这地方,能种出什么样的好果子来?
盈袖不以为意,只当风长吟是小孩心性,对他笑了笑。
这些灵果存放不易,他们从朴风来朝闻已花费了数天时间,需赶紧食用。她正欲让人去清洗灵果分发下去,不远处,张识文端着个盘子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招呼道:“几位仙君远道而来,恕招待不周。方才去摘了点果子,请先充充饥吧。”
他垂眼扫见地上的竹框:“哟,仙君您还带了呢!其实咱们朝闻如今也能自己种东西了。”
盈袖看那果子分明还是绿色的,只带了点白,无论哪个地方都写满了“酸”这个字。恐怕尚未成熟。
逐晨上前接过,直接递到她面前,真诚道:“师姐你尝尝看吧,来都来了。”
盈袖不好拒绝,拿了看起来最白的一颗。
逐晨:“师叔。”
月行也拿了一颗,却没马上吃,只放在手中转来转去,同时用余光观察盈袖的表情。
盈袖做了个心理准备,闭眼咬下一口,预想中的酸涩没有到来,但被一股无比清甜的味道所占领。
“嗯?!”
盈袖睁大眼睛,饱满的汁液已经顺着她的手指往下流淌,她不顾形象地舔了一口,然后将剩下的半个丢进嘴里。
“太小了!”她手已经伸出去,不客气地抓了一大把,“我都没尝出味道来。”
逐晨:“……”您是猪八戒吗?
月行用扇子敲她手腕:“盈袖!”
盈袖连连点头:“是,是。师叔最是照顾小辈,盈袖就不客气了。”
月行见她不讲道义,干脆也上手去掏。
风长吟舔舔嘴唇,不好意思争抢,只在边上干巴巴地看着。逐晨看不过去,往他手里塞了几个灵果。
袁泊水见他二人吃得那样痛快,也想尝尝,可还未等到两人客套一句,盘子已经被他们摸空了。
那垒在盘中的,起码得有个一两斤吧。是真有那么好吃,还是他们朴风向来喜欢夺食?
月行吃完彤果,便恢复了高雅从容。他从袖子里抽出一条丝帕,仔细擦拭手指,赞叹道:“甘甜又有回味,清爽中带着异香。逐晨师侄,这果子若是用来酿酒,我同你讲,它得卖到天价去!”
逐晨遗憾说:“这果子还少,我们也是刚种。用来投喂黑雏鸡,已经不够,没有多余的可以酿酒。”
盈袖叫道:“黑雏鸡平日都吃这个?!”
她砸吧了下嘴,感觉心情是十分复杂,甚至带着点萎靡。
天下第一宗门的掌门首徒,吃得都不如一只鸡?
“说到酒,我们这回其实也带了几壶酒。师叔祖平日不是喜欢小酌一杯吗?”盈袖谨慎地问道,“所以你们这儿,没有酒吧?”
逐晨:“没有呢。”
“太好了!”盈袖已经完全忘了自己的初衷,“你等着,我给你拿。你几位师叔,可是差点将酒窖都给搬空了。”
她从袋中拎出一壶酒,摆在外面。里头还有好些,就先不拿出来了。
“这酒酒香醇厚,芬芳悠长,是用朴风山后山的灵泉水酿造。就算是平日不喜欢喝酒的人,也能品出两分味道。”
盈袖一将酒坛子的口掀开,馥郁的芳香立即从里面飘了出来,随着周围的风散到空中,单单闻着,都有股醉人的味道。
袁泊水的馋虫顿时就被勾出来了,他嗅着鼻子上前,再不能保持镇定,粗喘道:“这酒是……这酒就是传说中的玉酿酒吗?!”
盈袖不以为意道:“听说外面是有这么个叫法。因为酒倒入杯中的时候,就像玉石撞击一样清脆悦耳。我看这只是些酒鬼的戏称罢了。”
袁泊水感觉自己沉醉了,硬凑过去,在酒坛子的上方用力吸气,似乎这样能将里面的酒吸到腹中。
盈袖怕他控制不住,将口水流进去,极为嫌弃地将他推开。抬头望了一圈,想让人拿几个酒杯过来。
刚走不久的张识文再次出现,笑意盈盈道:“几位仙君怕是渴了,都先喝杯水。这是刚打上来的,凉爽得很。”
盈袖说了半天,确实是渴了,顺手抓过木碗,往嘴里倒了一口。
她几乎是牛饮而尽,高仰着脖子,喉头滚了滚,碗就见底了。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又 端了一碗。
袁泊水的魂儿还陷在玉酿酒的余韵里,慢了一步,又是什么都没落着。
月行跟盈袖端着空碗,陷入沉思。
片刻后,盈袖重新将酒坛子的盖子封上。
逐晨从她的眼里看出了绝望,忙道:“别啊师姐!你这不是送我的吗?!”
盈袖都想直接收拾收拾包袱回朴风去了,还送什么东西?
盈袖瘪着嘴问:“你先告诉我,你这里还有什么宝贝。”
逐晨哭笑不得:“没有了,真的没有了。这些东西是前几日刚做出来的,你们是来巧了。”
盈袖微妙地松了口气,可再让她从包袱里拿东西,她总觉得没有底气。
月行在手心敲了下扇子,笑道:“有一样东西,你这里定然不多。”
逐晨心道天大的误会!她这里其实啥都不多!
“别的东西真没有了,有的你们都看见了。”逐晨说,“其实师叔你们带的东西我很喜欢!”
“师叔也摸不准你的喜好。”月行将自己准备好的包袱递过去,“于是给你准备了十万枚灵石。往后你有需要再来找我。”
袁泊水差点原地打摔。
太有钱了!
他快要哭起来。
人和人之间的差别真大!
他为什么要受这样的苦?
“燃眉之急。”逐晨郑重接过说,“谢谢师叔的扶贫基金,带我一夜暴富!”
风长吟这段时日吃够了贫穷的苦,得知终于脱贫当下也是一阵感动。
其实真比起来,还是盈袖身上的宝贝更为值钱,毕竟她那边存了好些无价的法宝。
可惜盈袖没了讲解的心,将礼物全部塞给逐晨,让她自己慢慢琢磨。
逐晨随意一摸,就摸出了一个香炉。
这东西她在朴风的时候常用,也是个极其难寻的宝贝。烧的不是香而是灵气,投入药草也可,白烟袅袅升起,能幻出迷雾,还能催人入眠,调养生息。
逐晨高兴说:“师姐你把这个带来了?可好可好。”
盈袖:“师叔祖府中的宝贝大多都带来了,你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逐晨:“要用肯定是都用得上,朝闻如今什么法宝都缺,没个上得了台面的东西。”连代理掌门的信物都是块破木牌,想想实在是太伤人了。
此时,落在后头的巽天弟子也来了。
他们自知先前得罪过余渊的百姓,不敢贸然上前,停在了界碑之外。
逐晨让人将他们带进来,一群人跟鹌鹑似的夹着脑袋,畏畏缩缩地走到众人面前。
倒是识相,武器什么的都藏好了,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
她正想着要怎么安置他们,袁泊水心痒难耐地同她商量:“道友,袁某见你也不是喜爱饮酒之人,这酒能不能……”
“酒不卖。”逐晨无情地说,“这是朴风师门的心意,怎么能卖?”
袁泊水心痛如绞,又问:“那灵果能不能……”
逐晨:“灵果也不卖,都说了是我师门的心意!”
“可你们也吃不完啊!再放就坏了!”
“我朝闻这么多人,怎么会吃不完?”逐晨奇道,“既是送给我朝闻的东西,我怎么能独享。自然要分给众人,都尝个鲜了。”
袁泊水一句“荒唐”已到了嘴边,又被硬生生咽下。
是的。这群人壕无人性,不可相比。
更夸张的是,月行还在边上夸道:“逐晨师侄这是懂事了。”
逐晨谦虚笑说:“哪里哪里。”
袁泊水忍不住大声说:“这灵果在外头,品相好点的,都能卖上百灵石一个呢!”比人命还值钱!逐晨这随手一送,送出去的可是座金山!
“袁掌门浅薄了。”逐晨随手拿起一个,在衣襟上擦了擦,“果子种出来,就是要吃的呀。管它值多少钱?”
她往后一掷,丢到张识文手里。张识文当着袁泊水的面,重重啃了一口,咬牙切齿似地在嘴里咀嚼。
当初他做工匠的时候,在巽天修士的眼里,恐怕连十个灵石都不值得。如今当着他的面,“糟蹋”这些他得不到的好物,心情真是痛快。
逐晨说:“做今天晚上的餐后水果吧。你们先拿去清洗一下,再分一部分出来,送给余渊的修士。”
张识文应下,喊人过来搬走竹筐。
袁泊水发觉她是认真的,气得面皮抖动,肌肉发颤。
这摆明了是在打他脸面,但是他能发火吗?他……他不敢啊!
逐晨态度始终真诚,歉意道:“这些是师姐送来的礼物,确实不好卖给袁掌门。”
袁泊水心说,那你特娘的不会转赠吗?啊!说出来的却是:“理解,理解。”
逐晨口风一转:“但朝闻自己做的东西,还是能卖给巽天的!那床被子掌门喜欢吗?”
袁泊水迟疑了下,点头道:“自然是喜欢的。”
逐晨展颜道:“巽天众多弟子难得来我朝闻一趟,我该尽尽地主之谊,不好让你们失望而归。”
听起来是件好事,袁泊水确实挺喜欢那床被子的。一些鸡毛总比天山蚕丝要便宜吧?可又比蚕丝质地要绵软。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屁股被咬住了的错觉。
逐晨道:“我朝闻旁的没有,只这几床被子能称得上特色。可你也看见了,这东西数量稀少,目前都是紧着自己人用。若是袁掌门诚心要,我们能勉力为您腾出几床来,这样,您夜里也有床被子可以盖。”
袁泊水:“……??”感情朝闻将他留下,却连被子也要强买强卖的吗?!
那他一百多个弟子,是不是只能露宿街头了?
逐晨装得无辜,一脸单纯道:“袁掌门远道而来,是我座上宾客,我可以便宜卖给你们。不如索性就签个契约,以后可以走长期合作的道路。”
袁泊水几番忍耐,做出个狰狞的笑来:“那自然是好。道友想怎么交易呢?”
逐晨面不改色道:“一床被子二百灵石,床垫一百,枕头五十。我建议你们可以暂时不买床垫,那么只需二百五。”
“二百五?!”
袁泊水急得跳脚。他在余渊买个人也才十块灵石左右!
逐晨点头:“是啊,确实不贵。你看,黑雏鸡还有哪个宗门能养?这是我们的独家产品。”
袁泊水正欲讨价还价,边上盈袖已经快一步点头:“不错,黑雏鸡跑得极快,一般修士连追都追不上,何况是拔毛呢?我的确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驯服黑雏鸡。”
逐晨得寸进尺:“这个是特惠价,以后我还要卖三百灵石,四百灵石,五百灵石!”
袁泊水自动将“卖”替换成“抢”。
……抢劫真赚钱。
逐晨叹说:“赚钱好难的。”
袁泊水咬牙。
盈袖跟着叹道:“辛苦你了小师妹。”
一个人,可以厚颜无耻到什么地步?
袁泊水原以为自己是个要脸面的人,但到了今天才知道,脸面,本也不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