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晨进竹屋的时候,风长吟也在里头。
少年苦着张脸,盘腿坐在客厅中间的蒲团上,由风不夜亲自盯着打坐。
逐晨觉得打坐是次要的,这把分明是在磨炼心性了。
她把盘子端过去,说道:“师父,外头彤果熟了。”
风不夜颔首。
逐晨路过小师弟时停住,将盘子递到他面前。
风长吟吃了一颗,小脸神情飞扬,带着不敢置信,又用手抓了几颗,直吃得满嘴汁水,用力朝逐晨点头。
逐晨笑了笑,给他分了一半,剩下的放到床榻中间的桌案上。
“还好阿秃发现得早,没想到彤果熟得这么快。原来转白就是全熟,若是没及时采摘,恐怕就要坏了。”
小师弟欣然道:“难怪阿秃这么喜欢吃,它可宝贝了!”
风不夜眉毛一皱,冷冷地说:“好吵。”
逐晨:“……”
破案了。她还想是哪件事情惹了师父不开心,原来又是秃子。谁让那秃子整天化身尖叫鸡,制造高分贝噪音,简直是恃宠生娇。
小师弟的脸也哭丧起来。
他其实是喜欢修炼的,不是什么懒散的人,可实在耐不住风不夜那刺骨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他一紧张,连功法都背不出来,更别说修炼了。
为什么吵醒人的是阿秃,可受伤害的却是他呢?这就是爱的代价吗?
嘴里的果子突然就不甜了。
逐晨严正有力地批评地道:“师父,我也觉得!阿秃最近吵得不行,估计是精力太多无处发泄,大伙儿都要不高兴了!等它回来我就教训它,如果再这样,我就把它赶到离朝闻最远的地方,或者直接轰到余渊去。彤果也不要给它吃,不能对它太好!再让它整日给我们拉车,以免到处惹事!气死我了!”
风不夜依旧是原先那个表情,但逐晨微妙地从他脸上读出了满意和高兴的心情,仿佛周围空气都变得轻快起来。
他淡淡点了点头,说:“适当训诫即可。黑雏鸡本是魔界牲畜,你若逼迫,它恐叛逆。”
逐晨哼道:“我还怕它?不过是见它开灵智不易才给它两分面子,若我真不让它走,它能跑到哪里去?呵,早晚该让它学会什么叫识时务。”
风不夜平静地说:“嗯。你自己定夺。”
逐晨紧跟着听见虚空中响起一道心念——
“不错,理该如此。”
……哦豁,满分!
逐晨得意地想,能猜到风不夜的想法,世上绝无二人。端水果然不是普通人能做的工作。
风不夜又道:“长吟,勿忘勉励修炼,今日教你的,回去好好温习。”
小师弟当即如蒙大赦,从地上跳起来道:“是,师父!我这就出去练剑!”
风不夜略一挥手:“去吧。”
·
下午的时候,阿秃军团就回来了。
阿秃带来了和它相熟的一批黑雏鸡,有公有母,一共有二十来只,基本都已成年。
远远一座座黑色的小山朝这里狂奔而来,看着着实有些壮观。
尚隔着一段距离,地面的震动已经传递到众人脚下。张识文等人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魔界方向,小心移到修士们身后。
修士们也有点紧张,两手藏在袖中,捏决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阿秃是养熟了,比较听话。但逐晨也说了,阿秃智商高,所以通人性,普通的魔兽不定能有它这么好相处。
这群黑雏鸡全是从魔界来的野生动物,摸不清秉性,谨慎点,最好是先不要靠近。
逐晨迎出去,御剑站在人前,抬手叫停众鸡。
阿秃立即放缓速度,并在逐晨前方一米处停了下来。
它一停下,它身后的鸡群跟着止住脚步,动作统一、训练有素,所排队伍竟相当规整。看来阿秃带它们来之前还有细心教导过。
果然,阿秃骄傲叫了一声,问她自己的兄弟们怎么样。
逐晨笑着夸奖道:“厉害啊!”
这样近距离对比起来,逐晨才发现,阿秃不愧是群鸡之首。它的身材要健美高大许多,羽毛的颜色也更加鲜亮。
当然……万丑秃为首。今时不比往日了。如今的阿秃征服鸡群,靠的是纯粹的武力。
见面先送礼,礼多好拔毛。
逐晨抬手一招,风长吟立即端着一个硕大的木盆走上前来,盆里装的分明都是彤果。一个个高垒起来,圆润水嫩煞为可爱。
黑雏鸡的团队小小骚动了一下,虽然认不出这是彤果,但已经闻到了喜欢的味道。
有鸡想脱离团队向前走来,被阿秃一个瞪眼给吓了回去。全程没发出刺耳的叫声。
“都是你们的,以后也给你们吃。就是要拔你们一点毛。”逐晨比了比手指,“当然不会拔光,会给你们留一半。尽量轻轻的,不弄疼你们。冬天也不会让你们受冻的。”
这群黑雏鸡大概听不懂她的话,阿秃已经代为回答道:已经说好了!
逐晨开心笑道:“好,那暂时两只鸡住一个窝,彤果和水已经放屋子去了,阿秃,你帮忙带它们过去。”
阿秃招呼了一声,轻车熟路地领着群鸡往木圈走去。
路上有胆大的民众上前围观,黑雏鸡始终表现得十分温顺,歪过头,好奇地与众人对望,没有任何攻击性。
逐晨放心了。
饲养区的周围被逐晨临时加设了一圈篱笆,还很给排面地立了个指示牌,算是划给它们黑雏鸡的特殊区域。阿秃一看见,就表示非常满意。
逐晨勾勾手指示意:“阿秃,有件事要同你说。”
阿秃骄傲地昂着头,用斜睨的眼神示意她讲。
逐晨神神秘秘的:“到边上去先。”
阿秃冲自己的小弟们甩甩头,叫它们自己乖乖进屋子去,它要同人商讨大事。
那群黑雏鸡极其听话,且比阿秃更加安静,一声不吭地迈进木屋,并乖顺在地上坐下。
逐晨感觉自己的爱要转移了。
她带着阿秃去了无人的角落,用手掩在唇边咳了咳,用了两秒酝酿表情,而后凝重道:“阿秃,你知道吗?我师父是一个魔修,可他其实没有魔修的心法,只能靠自己艰难摸索。他的修炼极其危险,需要安静的环境。”
阿秃听不大懂,只听懂了“风不夜危险,需要安静”几个字眼。
逐晨接着道:“最近不是抓了几只煤球过来吗?它们太吵了,我师父听力灵敏,日夜被它们吵得睡不着觉。如今你的兄弟们又来了,我担心你们届时吵闹起来,会扰了我师父的修行。那我就不能养你们了。”
阿秃愤怒打鸣,原先就对煤球的不满更是上升了一个境界。
连它都得捧着的人,那群丑啦吧唧的黑团子竟然扰他修行!
“嘘——”逐晨示意它安静,“你也想让我师父不高兴吗?”
阿秃反应过来,忙闭紧嘴巴,曲起身体,连脑袋上的翎羽都跟着垂下。
它反思了下,发觉自己也常常叫唤,不由有点心虚。
逐晨严肃说:“你是朝闻的老大哥了,阿秃,所以,你以后要帮忙看着它们,叫它们保持安静。包括那群煤球和你的兄弟们,做得到吗?”
阿秃本来想叫,张开嘴的时候又克制住了,无声地点了点头。
不能用叫声表达想法,总感觉缺了点什么,于是它侧身一个甩头,抖了抖自己的翎羽。
“谢谢你阿秃!”逐晨朝它竖起拇指,“你不愧是我们朝闻的好朋友!”
阿秃极轻极轻地叫了一声,大概是猛鸡深藏的柔情。
解决一个阿秃,整个朝闻都能安静了,逐晨非常感动。
吃过晚饭,逐晨让几人准备好剪子,带着彤果进去给黑雏鸡剪毛。
她要求尽量剪得好看一些,毕竟黑雏鸡天性爱美,又喜欢招摇,实在整得太难看,它们也要不乐意的。如果难度实在太高,起码要保证切面平整,别搞得太过凹凸不平,也别直接露出皮肉。
百姓纷纷应允,并表示自己最为心灵手巧。
一大帮人都争抢着要进去,最后靠抽签才勉强决出几位。
那几个幸运儿手里握着大剪子,兴奋又忐忑地走进木屋,而后缩在角落,观察面前的黑鸡。
阿秃应该的确和它们打过招呼了,黑雏鸡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一双圆圆的眼睛转来转去,从一人的脸扫到另外一人的脸。
逐晨鼓励说:“去吧。”
众人这才上前,抚摸起黑雏鸡的羽毛。
因有了逐晨的嘱咐,百姓们都剪得很小心,下一剪子就要思考一下美不美观。如此,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才把需要的羽毛剪完。
这些黑雏鸡体型庞大,全部处理完之后,堆积出了足有两个仓库的蓬松羽毛、
逐晨估算了下,觉得少说能出五十套豪华床上三件套。如果全用来做被子,可以出品一百床。当然这还是大被子,要是想往外卖,可以经济一点,再翻一倍。
根据阿秃长毛的速度,黑雏鸡一年估计能换四五次毛。
这些黑乎乎的东西,全都是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