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就不懂呢?”电话那头的年轻男声老气横秋:“有些事情是天生注定的,所以会成为传统。”
姚志刚翻了个白眼。
“上天注定女人要待在家里拖地做饭,男人要闯荡四方拼杀奋斗。你之前习武,就是违反传统,你看,你现在的无限定不还是治疗,这说明女的就适合做这件事。这是传统,大家都要接受,我帮你接受是为了你好……”
姚志刚截断他的说教:“你到底来不来?让你来单挑,你不会是怕了吧?”
电话那头的藤原介一秒被激怒:“谁不敢!你给我等着!”
听筒里传来电话挂断的“嘟嘟”声,姚志刚厌恶地咧了咧嘴,起身从电话亭里出去。
这附近不算繁华,路上都没几个人,姚志刚走着走着,忽然停下来,熟练地打了一套左右顺逆弓步冲拳。
地上的影子跟着她的动作虎虎生威,她看了却并不满意,一边走一边摸自己手臂上的肌肉。
要是肌肉再多一点,力量再大一点,就好了。
这么一想,姚志刚又开始担心万铱,毕竟万铱看着并没有任何武学功底,完全想象不到她怎么和藤原介对打。
姚志刚忧心忡忡地回到宵夜店,看见黄毛已经蹲在窗户前面,紧张地看着万铱标的那个线下真人快打地点,似乎随时准备好破窗而出进行支援。
万铱和藤原介约在一条人行天桥下面,虽然离宵夜店挺远的,但那边又偏又秃,绿化不行,高楼没有,他们还是能很轻易地望见那边的具体情况。
姚志刚挤在黄毛边上,两个人一起扒着窗户往那边看。
姚志刚想起自己十几岁刚习武的时候,师父教她“修千日以返初心”,师父还说以前有一种很厉害的拳法,修习者看着平常,但都有惊世之功。据说修习这种拳法的第一天,要栽一棵树,每日对着树练拳,直到隔空把树打死,算是小成。什么是大成呢?就是隔空把死树打活的时候。
或许万铱是一个隐藏的武学高手?她念书的时候就是看着每天逃课,但是考第一。
那,万铱的武道是什么?她认为武学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姚志刚正胡思乱想,一眼看见藤原介踩着鬼火平衡车到了,他那辆平衡车是自己改装的,发动声音巨响,隔着两三条街都能听见,属实是深夜飙车讨人嫌第一利器。
姚志刚要唤出终端给万铱发消息,但是手上紧张得全是汗,没法第一时间把终端解锁,连忙用手肘推黄毛:“你快给她发消息!”
黄毛手忙脚乱地去摸自己的终端,VK还没唤出,就看见寂静的街道上忽然窜出一辆胶囊飞车,呼啸而过,直接把藤原介撞飞出去。
姚志刚:“!”
黄毛也被这意想不到的发展惊到了,手指在终端投影上误触了好几下,不知怎么把万铱之前关闭的页面全唤出来了。
最上面的网页是人类联盟政法网的《道路交通事故处理程序规定》,正好翻到了第56条:行人在设有人行天桥、人行地道和漆划人行横道线处100米范围以内,不走人行天桥、人行地道和人行横道而与车辆发生交通事故的,负事故全责(注1)。
等黄毛和看热闹的大家一起赶到事故现场,藤原介已经被救护车抬走了,万铱正缩在交警怀里哭,一边哭一边抖:“我真的好害怕,他忽然出现在路中间,我没看见他……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交警几次想推开她,但是她抓得很紧,看起来怕极了,于是交警只好无奈地安慰道:“你不要怕,这个事故你没有责任的,你跟着我们去应急局做个笔录,你家里人电话是多少?”
万铱抽泣道:“我不敢……家里人要骂我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刚考的驾照,还是租的车,对不起,我明明按交规行驶……”
她哭得太可怜了,围观群众鉴定了现场的情况,纷纷认定是街头混混把马路当自己家,天天闯红灯、违规走机动道,终于出事了,自作孽不可活,还连累人家小姑娘。
目瞪口呆地看着万铱被交警护送离开,周围围观群众也作鸟兽散,姚志刚喃喃对黄毛说:“我知道她的武道是什么了。”
“?”
“她的武道就是,在对方负全责的情况下把对方创死。”
万铱觉得武学的最高境界,就是在约好和人单挑之后,开着泥头车过来创人。
她愿称之为,泥头车·奥义·居合斩。
拥有独特武道的万铱又来到了应急局。
唯一的好消息是,处理无限定紊乱和处理交通事故的不是同一批人,她不用对着一个工作人员做两次笔录。
可能万铱哭得太惨了,应急局觉得把到场处理事故的交警留下会有助于她稳定情绪,给她做笔录的就是那个交警。
“我也不是本地户籍。”交警一边做笔录,一边和她聊天:“我是小仓人。小仓是个小地方,你可能没听过。”
万铱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我知道小仓。我以前在福利院最好的朋友,就是被小仓人收养了。”
她的头埋得越来越低:“我们约好了,我也要选小仓人当养父母。但是根本没有人喜欢我、没有人想收养我……”
万铱话没说完,就听见交警拉椅子的声音——他忽然站了起来。
这个反应可不在万铱的预料范围之内,她飞快地瞄了一眼交警,从他的眼神判断出有人站在门口。
万铱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该有太敏锐的感官——真正哭了那么久的人应该已经哭到麻木了,于是她假装没有察觉到,依旧低着头。
“笔录做完了吗?”门口有人问。
声音很陌生。万铱回头看去,发现门口站着时言和一个陌生男人,看样子他俩是关系挺好的朋友,说话的是那个陌生男人。
“金局,差不多做完了。”交警答道。
“那人我领走了。”时言穿得很商务,上身衬衫,下身西裤,戴着银边眼镜,像刚从公司赶过来的。
时言是时飞云的大儿子,但比她小,算是她的异母弟弟。
当然,没喊过她姐姐。
她和时言也不咋熟,都没说过几句话。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万铱一边跟着他往外走,一边小声问。
时言:“我有朋友在应急局工作。五个小时进两次应急局,还是有点太频繁了,对吧?”
万铱没说话。
时言跟着她沉默了一小会儿,说:“我刚知道你的无限定测试结果了。爸爸不会让你去参加那个比赛的。”
万铱:“……我知道。”
时飞云自己是出身普通家庭的超级天才,一直很遗憾自己的孩子拥有那么丰厚的物质条件,却不是同样的天才。
比如时言,他只能算是个比较聪明的普通人,万铱总觉得时飞云对他有一种微妙的失望,又因为他是自己的亲生小孩,没法挑明。
有时候,万铱觉得时飞云甚至恨不得江易寒凌才是他儿子,毕竟恶毒的天才也是天才。
时飞云不喜欢天资差的人。
万铱这种无限定评级,如果硬要去参加比赛,时飞云一定会觉得很丢脸。
然而他很丢脸,和万铱又有什么关系呢。
时言给她拉开门,语气生硬:“时语睡之前,一直问你怎么还不回来。”
时语是时飞云的小女儿,今年两岁,因为父母在闹离婚,两边都不咋想要她,在时家属于透明人,也就同样是透明人的万铱会陪她玩。
万铱并不想上飞行器回时家,站着问:“是爸爸让你来接我的吗?”
时言伸手去扯自己的领带,抓空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打领带,有点尴尬地把手放下来:“我自己来的。”
他的神情过于不自然,万铱怀疑他在撒谎。
她悄悄瞄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凌晨四点二十了。
这个时间点,就算对伊斯帕大区,也算晚了。
时言和她根本没有交情,为什么他会在这个时间点过来接她回时家?
万铱:“谢谢你来接我,但是我不想回家。”
她踌躇了一下,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我想去看看江易寒凌。”
时言立刻说:“我送你去,你上飞行器吧。”
万铱心里警钟大作,但她脸上只是露出了一个更害羞的浅笑:“谢谢你,但是我想给他买点东西……可能我一个人去会比较方便。”
时言还想说什么,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有点变形了,于是没再坚持。
万铱喊了辆浮空的士,上了车,并没有立刻让司机去报名点,而是随便指了个全天营业的木雕馆做目的地。
行程过半,万铱果然发现有架眼熟的飞行器远远地缀着。
时言在跟踪她。
她到了木雕馆,敷衍地听了几句木雕介绍,就礼貌地问一楼卫生间在哪。
万铱进了卫生间,锁门,然后熟练地从窗户翻出去。
就像她过去整个中学,无数次从学校逃晚自习那样。
黄毛和志刚已经收到她的信息,租了地面最快的交通工具——一辆大摩托,在外面接应她了。
万铱按交通规则戴好头盔,套了志刚的衣服,翻身上车。
要入夏了,白昼渐长,路灯还亮着,天边有几朵云就隐约透出了边缘。
志刚喊:“咱们能快点吗!要赶不上了!”
黄毛也喊:“油门早就踩到底啦!”
他们从无人的街道上飞驰而过。
万铱的精力其实已经有点跟不上了,她快24小时没有休息过,一直在高强度动脑。
她现在完全是靠意志力在保持清醒,盯着时间,看分针一点点接近12,心急如焚,又无计可施。
“老大!到啦!冲啊!”黄毛一个漂亮地漂移,把摩托车停下,将万铱拦腰一扛,全力往报名点的大门跑去。
志刚从摩托车斗跳下来,冲得比黄毛还快,一边跑一边喊:“还有一分钟!啊啊啊——!!拼啦!”
万铱的头盔都在空中被甩出去了,等她被放到地上,顾不上自己的头发糊了满脸,直接把手伸进窗口:“等一下!”
工作人员遗憾地说:“五点零一了,队伍创建系统关闭了。”
黄毛不敢置信:“什么!”
工作人员侧过身子,给他们看终端屏幕,页面呈灰色,小程序已经关闭了工作人员的操作权限。
万铱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她揉了揉太阳穴,试图想个办法出来。
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
正在这时,103办公室走出来一个工作人员,打量了万铱一眼,问:“请问你是万铱吗?”
万铱点头。
工作人员说:“我们领导之前叮嘱过我们,你们来了就给你们办队伍创建,跟我来吧。”
志刚:“可是操作系统都灰了,怎么创建队伍啊?”
工作人员推开门,103办公室的排气扇还在呼呼地转:“我们奥卡大区和他们用的不是同一个小程序,我们主要领导还有十五分钟的操作权限——她调班走之前,把权限开放给我了,说你们可能会迟到。”
作者有话要说:让我们一起说:谢谢曹可领导!
注1:脱胎于我国《道路交通事故处理程序规定》,单纯因为作者没有独立撰写一部法律法规的能力。
注2:泥头车居合斩,来源于疯狗拳陈鹤皋老师。感谢在2022-07-17 16:20:41~2022-07-18 16:2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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