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月色朦胧, 茉莉飘香。一对男女相互对视,暧昧如火星子遇干柴,蹭地撩起火焰。

假山内的宫人们不敢发出半点动静, 生怕扰了帝王雅兴。从他们的角度,虽看不到掌珠,更看不到帝王作乱的手, 但依稀能猜到,他们在作何。

这女人太勾人了吧?能让帝王溃不成军。

张怀喜扭头呵斥:“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眼珠子挖出来!”

宫人们低下头, 分批退离御花园。

张怀喜笑笑。花好月圆,希望掌珠姑娘能顺利怀上小皇子, 为皇室开枝散叶。

他默默离开假山, 和一众宫人守在园子外。

萧砚夕斜睨一眼月亮门方向, 确认无人后,勾住女子腿弯, 将人抵在凉亭石柱上,目光矜冷寡淡, 手上动作却又凶又浪。

掌珠咬住唇,搂紧他的脖子,额头沁出薄汗, “不要...手...”

“不要?”萧砚夕侧眸看她,眉眼风流恣意。惹得“茉莉”花枝乱颤。

掌珠背靠柱子,挪了挪身子, 无法纾解不适,也恨这男人太会逗弄人,脸一羞、心一狠,张口咬住男人的耳尖。

她不敢太用力, 像小猫一样含着,气不过就用牙齿磨一磨。

萧砚夕后背紧绷,喉咙溢出“嗯”的长音,不但没责怪,反而挺受用,动了下手指。

掌珠小脸煞白,本能地扬起脖颈,发出了羞羞的吟哦,伴着丝丝哭腔。

小姑娘委屈得不行。如此下来,哪能怀上崽崽?

白白被逗弄一番罢了。

一咬牙,丢开男人的手,浑身止不住战栗。

萧砚夕没理会她的无礼,低头贴在她的脖颈,轻轻啄吻。

她身上带着桂香,不是很浓,淡淡清新。

掌珠迫不及待和他生崽,顾不得演戏,目的直接地去扯他的腰封。就差没说一句“快给我”了。

小姑娘难得主动,萧砚夕低笑,扣住她的一双小手,带着显而易见的故意,无声地拒绝。

掌珠气得蹬了蹬腿,捧起他的脸,忍着反感,贴上他的唇,嘬了几下。

萧砚夕蓦地僵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任她作为。

男人的唇凉而柔软。

触感微妙,微妙到使得浑身的毛孔全都舒展开。萧砚夕一直厌恶唇碰唇,这会儿却觉香甜。

掌珠想要扭开头,被男人扣住后脑勺,不停地纠缠。

呼吸不顺,掌珠无意中捶了男人一下。

萧砚夕睁开凤眸,看她瘪红的小脸,鼻端一哼,将人抬高。

掌珠大口大口呼吸,浅浅的吻变成了窒息的深吻,她快晕过去了。

随之,窒息感加倍。

两人均是一身的汗。

御花园里有个温泉池,不大,刚好可容两人。萧砚夕横抱着累瘫的人儿走去,穿着龙袍就踩进水里。

掌珠勾住他脖子,说什么也不下水。

刚完事,崽崽还脆弱呢......

小姑娘跳出男人怀抱,躺在池边,动作有些滑稽。

萧砚夕脱掉打湿的龙袍,扔她身上,“毛病。”

掌珠不理他,盖着龙袍仰躺。星辰映入乌黑杏眼,更添风情。

萧砚夕坐在温泉池里,闭眼调息。一连的失控令他感到陌生,也深知,不该放纵自己。可美色惑人,只不过是犯了男人的通病。

既使是夏日,到了夜里,地上依然冰凉。掌珠坐起来,将龙袍垫在身子底下,复又躺下,完全没意识到,这样做的后果。

谁敢用龙袍当褥子啊......

萧砚夕额头绷起青筋,抬手捏了捏,没搭理她,全当她太累了。

而掌珠却在想,这个月,是继续缠着他要孩子,还是等上一等。万一这次中了呢?一想到腹中可能孕育了骨肉,一张俏脸更为艳丽。

她翻个身,背对温泉池。

宝宝,你再不来,娘亲就熬不住了。娘亲不想跟你亲爹太过亲热。

宫墙之外的东街闹市,灯火通明。摊主们吆喝着生意,行人们挑挑选选,砍价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陈记雅肆内,陈漾端坐榻前,看着女子喝粥,“当心烫。”

女子放下瓷碗,用帕子抿了一下口,“我吃饱了,多谢陈先生。”

疏离的语气凌迟男人的心。自她昨夜醒来,一直安安静静。一不询问身在何处,二不闹着回家。像随遇而安的浪子,不愿踏出一步,因为,路的尽头没有家人。

“姐姐再吃些干粮。”陈漾拿起一块薄饼,递过去,“只喝粥,人会没力气。”

女子摇摇头,“我吃不下了,多谢陈先生。”

陈漾笑道: “那明早,姐姐想吃什么,我让人提前准备。”

女子看着陈漾,不解地问道:“陈先生对谁都这般好吗?”

陈漾勾唇,放下薄饼,“自然不是,要看对谁。”

这话含了试探意味。女子靠在软垫上,目光幽静,并未因爱慕者的话语,生出半分涟漪,“陈先生救我于水火,又待我如上客,这份恩情,我自会相报。”

陈漾笑着摇摇头,叹道:“姐姐言重了。那年我登山游历,见你浑身是血,被山匪按在地上,本该立即出手,却因势单力薄,迟疑一瞬,才酿成你与家人离散的悲剧。”

当年,他亲眼看见,山匪将一名身中数刀的男子踢下山崖。这是女子心中的痛,也是他心中的痛。

身中数刀,又坠下山崖,哪还有生的可能。

陈漾叹口气,为女子添了一杯热水。

提起往事,女子沉静的眼底渐渐卷起惊涛,心中抽痛。她清楚记得,就在陈漾冲上来之前,那群山匪恪守规矩,没有杀害她的女儿。女儿哭哭啼啼不想走,死死攥着她的衣角,哭喊着要回家。

山匪觊觎她的美色,没有当即杀她,至于目的,可想而知。为了不让女儿看见不该看的,她违心呵斥几声,将女儿轰走。还告诉女儿,自己活不了了。

那么小的孩子,对死亡的理解会是怎样?

定是认为,她真的离世了。

她可怜的女儿,现今在哪里?

女子忽然悲戚,眼前一晕,险些昏倒。

陈漾扶住她,“姐姐莫要激动,郎中说了,要静休一段时日。一切都等调养好身子再说。”

女子双手撑在榻沿,深深呼吸,“我叫慕烟。”

陈漾一愣,扶她靠回软垫,淡笑道:“我记下了。”

慕烟...多美、多温柔的名字。陈漾冷硬的心肠,再次因为她,柔了几分。

慕烟抬眸,“我出生在京城慕家,十五岁那年,被继母送去茺州亲戚家。中途遭遇雪崩,被一书生救下。”

她叹口气,眼里流淌着柔色,“后来,我隐姓埋名,与那书生成了亲,生下一个女儿。我们一家以经营私塾为生。我偶尔会为人制琴,赚点小钱。日子倒也殷实。在女儿七岁那年,我们一家回京探亲,遇见山匪。相公为保我清白,被山匪连砍九刀。再后来,就如先生所见的场景。”

听完她的回忆,陈漾静默片刻,随即眯眸,“京城慕家?”

慕姓本就少,再观慕烟的容貌气质,陈漾大体猜到了是哪个慕家。

慕烟看过来,“缃国公慕尘之的府邸。”

只是不知,这么多年过去了,父亲还居住在京城么。

慕尘之......

陈漾叹息:“缃国公已于去年驾鹤西归,谥号仁德。”

慕烟闭闭眼,悲从中来。当年被继母送去茺州亲戚家,她心里是怨恨父亲的。故而,在被救下后,隐姓埋名,嫁给了书生。成婚几载,她一直瞒着自己的身世。直到女儿七岁生辰时,说想要祖父祖母、外公外婆,她才下了决心,带丈夫和女儿回京探亲。可最终来不及告诉女儿,她的外公外婆是谁,就发生了惨剧。

陈漾没想到女子的身份这般尊贵,就不知她是嫡出还是庶出。可无论嫡庶,他都不在意。

他一介商贾,哪还嫌弃高门庶女。

若是可以...陈漾压下心中的想法,想等她恢复之后再提。

慕烟调整好情绪,问道:“那家父的爵位......”

“传给了嫡长子慕坚。”

慕坚是慕烟的嫡兄,三十有九,现任三千营副提督一职。

慕烟静默片刻,“能否劳烦陈先生,替我去慕府送封信?”

陈漾猜出慕烟的想法,燕子归巢,无可厚非。只是,心中某种私欲,不想将她送回亲人身边,却又敌不过良知。

“好。”

“多谢。”

陈漾挑起二郎腿,桃花眼广纳星海,揶揄道:“姐姐要记下这份人情啊。”

慕烟淡笑,“自然。”

陈漾想起什么,问道:“姐姐可还记得令嫒的容貌,不妨一并画下来。”

“时隔多年,小女的容貌早已变了样。”

“那名字呢?”

慕烟叹道:“明掌珠,取自掌上明珠。”

陈漾走入酒楼,不知什么心理作祟,很想堕落一下。觉得自己满身铜臭,配不上慕烟。不如坠入花海,肆意潇洒一番。

转而他又摇摇头,掉转脚步,走出酒楼,去往季家私塾。

慕府是公爵名门。慕名拜访之人数不胜数。他一介商贾,即便送了书信,保不准会被管家拒之门外。他不想直接报出慕烟的名字,参不透慕坚对这个消失已久的妹妹,怀着怎样的情感。

人走茶凉。慕坚或许早就忘记了,自己曾经还有这样一个淡雅出尘的妹妹。即便知道妹妹尚在人间,饱经磨难,也未必会动恻隐之心。若是那样,还不如不让他们相见。

陈漾来到私塾,求见季知意。

季知意得知陈漾来找她,有点懵。两人毫无交集,来找她作甚?

私塾门外,季知意站在石阶上,板着脸问:“不知陈掌柜登门,有何贵干?”

陈漾弯了桃花眼,道明来意。

季知意挑眉,“陈掌柜乃皇商,想要求见慕将军,并非难事,为何要我出面?”

陈漾环住双臂,靠在檐下门柱上,姿态悠闲,“在下一个大男人,哪好意思询问慕将军对妹妹的感情。季姑娘就不同,女人多愁善感,偶尔与人聊聊私事,无可厚非。”

“我?”季知意有点无语,“我与慕将军八竿子打不着,怎么问?真要去问,我哥季弦还差不多。”

说着就要绕开他。

陈漾伸手,半抬手臂,拦在她面前。

季知意没想到他会拦人,胸口差点撞到他的手。

“你干嘛?!”小辣椒护住胸,忿忿瞪他。

陈漾心喊冤枉,垂下手臂,“跟你说正事呢,不许走。”

“我与慕将军不熟,帮不了你。”

“你与慕将军不熟,与明掌珠姑娘熟吧?”

为何提起掌珠?他不会觊觎掌珠吧?!

季知意脑补了一出大戏,掐腰道:“我告诉你,掌珠名花有主了,是当今圣上。你敢觊觎她,当心掉脑袋。”

陈漾勾唇,将信函拍在她一侧肩头,“事关明姑娘身世,爱送不送。”

说完,摆摆手,大喇喇离去。

季知意踌躇半晌,撇了一眼信封,顿时瞪大双眼。信封上面明晃晃写着八个大字——

“慕烟亲笔,吾兄亲启。”

掌珠同自己提过,她的母亲就叫慕烟。

*

掌珠醒来时,萧砚夕已不在寝宫。拔步床上,凌乱不堪。可想而知,昨晚从御花园回来的状况。

她不禁捂住脸,有点无地自容。外人都说皇帝陛下禁欲,果不其然,传言有误。她复躺了会儿,怕自己饿,影响宝宝茁壮成长,于是趿拉上绣鞋,走到窗口摇铃。

小太监隔着窗子,躬身笑问:“姑娘有何吩咐?”

那嗓音,亲和得不行,摆明了是在巴结。

掌珠不自扰地挠挠鼻尖,“我有点饿。”

“姑娘稍等,小的这就去传膳。”

“请帮我点几样清淡的。”

“好的,明白。”

稍许,宫人端着各色清淡小吃走进殿内。

掌珠不习惯被伺候,道了声谢,把人全都遣了出去。

肚子咕噜咕噜叫,小姑娘坐在绣墩上,拿起筷箸,夹了一颗素丸子,小口咬起来。寻常人一口一个的小丸子,她吃了足足三口。

用膳后,擦了一把水润的小嘴,开始在殿内散步。寝宫富丽堂皇,一个人呆着显得空旷寂寥。比起这里,她更喜欢与春兰和刘婶生活的郊外小舍,至少有人情味。

想起春兰,掌珠握了一下粉拳,告诉自己,绝不能对方小鸢心慈手软。她欠春兰的,都要讨回来。

夜里,萧砚夕忙到三更时分,才摆驾回到寝宫。见内寝只燃了一盏小灯,皱眉走过去。掀开珠帘时,迎面跑来一个粉团子。

萧砚夕下意识接住。高大的身影向后退了半步,“胡闹!”

掌珠从他怀里抬头,瞥见帝王身后的张怀喜,小脸一臊,立马站好。

张怀喜夸张地捂住眼睛,笑着往外走,“诶呦,老奴可什么都没瞧见。”

还贴心地为他们带上了门。

萧砚夕提着掌珠的后领,将人带到烛台前,“为何只燃一盏灯?”

黑布隆冬的。

掌珠诚实道:“节省,宫外有很多人家燃不起蜡。”

出乎意料。萧砚夕没有挖苦她小家子气,而是赏赐般,揉了揉她的头,“行,以后你在屋里,就燃一盏灯。”

掌珠心里微微然。男人刚刚的举动怪亲昵、温柔的,一点儿也不像平日里的他。

萧砚夕走到屏风后,“过来。”

掌珠颠颠走进去,迎上男人的目光,了然地踮起脚,为男人宽衣解带。

夏日闷热,帝王的衣衫却无汗味。掌珠团着龙袍走到汤池边,“水备好了,陛下沐浴吧。”

萧砚夕上下打量她,啧,穿得够凉快。

这是早有预谋啊。

倒也不必点破她的小心机,且看她如何作为。

萧砚夕迈开长腿,跨进池子,留下一句:“进来伺候。”

掌珠咬咬牙,将龙袍挂在素衣架子上,合衣淌进池中。轻纱粉裙飘浮在水面,氤着朦胧水汽,不失美感,反添妖娆。

萧砚夕双臂搭在池边,觉得此刻的她,该穿红裙,才更显身段婀娜。

掌珠游过去,很自觉地趴在男人身上,“陛下辛劳一日,掌珠给陛下揉揉肩?”

“嗯。”肩膀属实疲乏,萧砚夕闭上眼,把自己交给她。就这会儿,毫无防备下,如果可以,掌珠能拿发簪,轻而易取要了他的命。

可她根本没这个打算。

“陛下趴着。”

“......”

这话有些怪异。情.事里,趴着的那个,总给人一种柔弱之感。

掌珠没察觉出话语中的不妥,催促道:“陛下快趴下。”

萧砚夕掐了一把她的脸,转身趴在池壁上。

男人后背线条优美,掌珠一边恭维,一边使劲拍了下。

“啪”一声,声响特别大。

萧砚夕俊脸一沉,没等发作,就听背后的小姑娘认真道:“这里要放松,绷着可不行。”

“啪啪。”

她又狠狠拍了两下,用了十二分力气,手掌都拍麻了。

萧砚夕太阳穴突突跳,刚要转身收拾她,背后传来软软的触感。

掌珠贴在他背上,抬起两只小手,开始为他按摩肩膀。

好像也没什么不妥。

萧砚夕狐疑一下,作罢。

量她不敢借机报复。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掌珠翘起唇角,眼底略带狡黠。

就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