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有意为之

听到凌迟二字, 柳素卿忽然站了起来,一手按在腰间。

皇帝一惊,忙绕到了桌案后, 高声道:“逆贼,你要干什么?”

“陛下怕什么?有信郡王和乐统领在, 臣能够做什么?”柳素卿反问道。

“你现在确实不会做什么,你想做的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徒元义开口道,“让我猜猜,你心中在想什么,良妃是否已经带着陛下的虎符回到京城?皇城到猎场大队车马要走半日, 若是骑上快马,却要快多了。”

“虎符?朕的虎符!”皇帝慌张地去翻自己装虎符的盒子。

“不用找了,虎符怕是早就被良妃带走了。父皇难道没有发现么, 从祭台回来至今,您身边伺候的就只有常公公,素来倚重的陈公公却不见了。”

常公公是陈总管的徒弟, 更多是奉圣命在外行走。皇帝最信任的内侍是陈新,陈总管才是那个贴身伺候皇帝的人。

常公公脸色一白,颤声道:“今早师傅说身体不适,便留在帐内留守,由奴婢在御前伺候。”

如今看来,陈新应该是柳素卿的人, 趁着皇帝不在与其内外勾结,偷走了虎符。盗取虎符, 陈新岂敢回来送死,此刻若非被柳素卿送走,就是遭到了灭口。

“逆贼, 你以为这样就能号令朕的京营和禁军吗?只要朕回京,京中的诸位将军认的是朕,而不是朕的虎符。”

柳素卿笑了:“那也要陛下能够回京才行!即便陛下能够回京,那时京城也已经掌握在二皇子手中。事情就是信郡王谋杀兄弟,挟持陛下,意图造反了。不过,郡王还真是敏锐呢,一个从不掌兵的人,竟能想到虎符,可是您那位聪慧过人的未婚妻提醒?”

不待徒元义回答,柳素卿又叹息了一声:“可惜,知道又如何?你还在这里,林大姑娘怕是现在还困在北山。”

“那又如何?星儿不能脱身,我们还有更适合去拦截良妃的人。”

“三公主?”柳素卿盯着徒元义道,“不可能,我的人一直盯着三公主和驸马。”

“是元植!”一直没有开口的皇后忽然道。

“元植?”皇帝微愣。

徒元植是借命计划的第一目标,为了伪造徒元植是被人所害,转移视线,皇帝刻意选在枫叶林于贾琏面前安排了一场刺杀和绑架。然在关键时刻,徒元植却被另一伙人掳走了。

现在已经知道,趁乱就走徒元植的人是徒元义。徒元义并没有戳破皇帝是幕后真凶,而是顺着皇帝的意思,引徒元植疑心旁人害他。这个背锅的人自然就是柳素卿扮演的忠顺亲王和他支持的二皇子徒元启。

借命之事原是柳素卿挑起,真论起来,倒也不算背锅。

人的名,树的影,林云星在京城的名声太大了。纵然许多人看不惯她身为女子如此强势,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非同一般。为了控制住这个变数,柳素卿让良妃将其写入春猎名单,也一直关注着林云星的一举一动,就是怕她坏事。

没想到名声在外的林大姑娘此番却只做了一个吸引他们视线的疑兵,而素来不为人在意的徒元植却站在了关键的位置。他们因徒元植不会什么武功,手下没有势力而轻忽,却忘了徒元植终究是皇子。他不会武功也无妨,强将手下无弱兵,不管是徒元义还是林云星手下都有不少好手。

徒元植若夺得虎符,进入皇城,就能拿虎符号令京营反过来控制住徒元启。

“结局犹未定!”柳素卿沉吟道。

徒元义可以安排高手去拦良妃,夺取虎符,可他安排在良妃身边的人亦非寻常。虽然一开始安排送虎符回京的人并非良妃,可良妃能够在察觉事情不对后,带着虎符逃出围场,想来也不太蠢。

徒元义笑了笑,并没有与他分辩。这世上有一类人,永远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黄河心不死。

等待总是漫长的,可是帐内谁也没有出声,打断这无声的等待。谁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疲倦和饥饿。

这时,帐外忽然传出了喊杀声,声音有些远,并不在这片营区。

“陛下?”乐康伯慌乱地看下皇帝。

徒元义叹道:“乐统领先去外面看看!诸位娘娘和文武大臣都在猎场,不容出错。”

乐康伯没有动,直到皇帝点了点头,才快步走了出去。

乐康伯出去没多久,外面的喊杀声就减弱了。谁也不知道是乐康伯结束了外面的混乱,还是反贼控制了局面。

当帐外重新响起脚步声时,柳素卿动了。不管输赢,他终究不甘心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柳素卿缠绕在腰间的软剑宛如毒蛇一般钻出,徒元义手腕一翻,拔剑截住了柳素卿的软剑。

两剑相击,那是棋逢对手的声音。沉寂多年,柳素卿头一次生出了战意。

两人对视了一眼,对于这一战都有着未尽的期盼,于是不约而同冲到了帐外。乐康伯察觉风声,手刚落在腰刀上,两道身影已经擦肩而过,速度快的令人发寒。见皇帝走到帐前,乐康伯立即意识到了那两道身影的主人,持刀护在了皇帝面前。

外面已是日暮西下,在春日的余晖下,一切地仿佛渡上了一层柔光。

皇帝只会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对于这等高深的武功根本看不懂。两人的出手又是那样的快,快的同为习武之人的乐康伯都无法看清楚他们每一次出剑。

不过这场决战并没有持续太久,高手之间若非十分势均力敌,胜负也不过是瞬间。

两人落地,徒元义胸前的一片红色分外耀眼。乐康伯正要号令禁军上前擒拿柳素卿,却见柳素卿膝下一软,半跪下来,下一刻脖子上的鲜血才喷涌而出,倒毙在地。

“死了,就这样死了?”皇帝看着柳素卿的尸体,不满地大叫,“将这贼子拖出去喂狗。”

徒元义回神看着皇帝疯狂的模样,露出了一抹倦色。他明白长生之梦的破灭,并没有让皇帝幡然醒悟。是啊,他是天下之主,又怎么会错,错的永远是旁人,是柳素卿,是那些方士蛊惑了“贤名”的君主。

皇帝回眸,看到徒元义的目光,宛如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乐康伯亦留意到了皇帝的异样,陛下终是对郡王动了杀心。这位信郡王毫不留情地揭破了柳素卿的计谋,同样也阅尽了皇帝的丑态。如今他正是最虚弱的时候,若他死了,只要给他安一个护驾之名,就可以遮掩过去。

“陛下,三公主来了!”乐康伯留意到远处的身影,忙高呼道。

皇帝对信郡王这个揭开一切的人动了杀意,亲儿子尚且如此,何况他这个同样目睹一切,知晓所有内情的禁军统领?乐康伯从未像这一刻这么明白,眼下他与徒元义、甚至是皇后都已经站在了同一条线上。任何一人被杀,另外两人就可能成为下一个灭口的对象。

好在三公主来得甚是及时,不仅三公主,一起过来的还有醒来的五皇子、六皇子及随行的几位高位嫔妃和文武大臣。方才营中发生了骚乱,文武大臣和宫妃皇子皇女免不得要来给皇帝问安。

对于今日发生的一切,大家隐约都猜到了一些,却都没有说破。五皇子和六皇子早已知晓借命真相,甚至是死里逃生,此刻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满是恳切地向皇帝表达自己的关怀。

唯有乐康伯留意到徒元义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他这一走,就意味着大局已定,皇帝失去了出手的最后机会。

为了不与皇帝翻脸,纵然知晓内情,皇子们也不会将这个皇室丑闻掀开。可皇帝一旦做了什么,其他人为了自保,极可能将他这个一国之君被方士所骗意图戕害亲子的真相公布天下。

这让乐康伯也松了一口气,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知情人就越安全。从目前来看,至少他短期之内性命无忧了。

徒元义是随林云星离开的,林云星跟着三公主过来,却不用与其他人一样上前“关心”皇帝。在这里,也没有人会注意到她,所以发现徒元义受伤后,她就拉着徒元义会营包扎了。

自北山回来,林云星与叶逍一路上遇到了好几波刺客。许是柳素卿早就意识到她不宜对付,只求拖住她的脚步,虽然有些麻烦,却也不难解决。然她赶回营地恰好遇到柳素卿安排好的人试图挟持猎场的妃嫔和大臣,免不得又经历了一场激战。

纵然是满身疲惫,可看到徒元义胸口的剑伤,林云星还是不得不强迫自己提起精神帮他处理伤口。今日猎场受伤的人不多,再去找太医反而费事。

徒元义听话的解开衣襟,让林云星上药包扎:“伤口并不深,他确实是个厉害的对手。”

可惜,那么多年为了伪装成一个酒色之徒,柳素卿在武功上早就懈怠了。为了隐藏身份和武功,他已经太久没有出手,如何比得了日日练剑不辍的徒元义。

“陛下那边如何了?”

“投鼠忌器,他不敢对我动手。不过此番我踩了他的痛脚,想来他也不会善罢甘休。”徒元义无所谓地笑了笑,“此番京中若是顺利,就是大势底定了。”

“你此番都拉足了陛下的仇恨,若不能有个结果,他如何对得起你这番苦心。”

“待此事一定,我们就离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