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 从打斗痕迹来看,郡王就是从此处跌落。”乐康伯派来陪他们寻找徒元义的校尉姓乐。一到北山,乐校尉就越过了带路的叶逍, 直奔事发地点。
林云星走到悬崖边,素手拂过折痕新鲜的树枝,忽然道:“乐校尉与乐统领是什么关系, 父子还是叔侄?”
乐校尉没料到林云星突然问起与找人毫不相干的事情,忙回道:“不敢, 末将不过是乐氏旁支,勉强算是同族罢了。林姑娘,眼下寻找郡王要紧,可是立即游绳下崖?”
“那就劳烦乐校尉准备!”林云星就仿佛随口一问, 并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
“自然!”林云星没有继续追问,乐校尉仿佛松了一口气,忙招呼士兵往悬崖下放绳索,安排人下去探路。
见林云星始终没有动身,乐校尉忍不住道:“林姑娘不想亲自去崖下看看吗?”
“乐校尉,寻找郡王是你的职责。林姑娘来此是忧心我家郡王,并非你的部下要受你管辖。”叶逍插话道, “现在应该先下去寻找我家郡王的人似乎是乐校尉你。”
乐校尉见林云星没有制止的意思, 只得躬身道:“末将逾越了,末将这就下去, 林姑娘请自便。”
“乐校尉小心!”林云星微笑道。
乐校尉只得抓住绳索, 游绳下崖。
林云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双目扫过留在崖上的士兵,对叶逍嘱咐道:“你在上面留意些,我下去探探。”
“主子小心!”叶逍低声道, “怕是有埋伏。”
“无妨,你在上面千万小心!”林云星抓着绳索,纵身而下,几个起落,便已经到了半腰。
北山峭壁之所以说没有绳索辅助,便是轻功再好也难以上下,就在于它奇特的地形。峭壁悬崖多是天然形成,极少会整面光滑。北山之峭壁却多光滑之处,很少有供人落脚之处。最奇妙的是悬崖呈现倒斜坡,好几段峭壁下方是空的。如此人顺绳索而下一段,就会悬空,无法踩到石壁借力,更无法观察下方情况。
林云星行到半腰空悬之处,崖下皆是视觉盲点。正要选择落脚之处,就见崖石下两柄长刀分左右刺来。人在半空,林云星反应却是极快。一手抓着绳索凌空一翻避开了长刀,腰间长剑出鞘,一剑荡开双刀。
这两名刺客隐藏于岩下隙缝,腰间挂着飞爪钢索,藏身之处甚是刁钻隐蔽。林云星攀绳而下,两人守株待兔,出手袭击,可谓占据了天时地利。然林云星却仿若早有准备,瞧着处处破绽,却处处都是陷阱。
眼见林云星一剑破开埋伏,刺客立即将目光落在了她的绳索上。林云星自然也注意到了两人视线,岂能如其所愿。她干脆松开绳索,飞身扑向了刺客立足的石缝。两人没料到林云星敢在峭壁上松开绳索,心下发慌,加上石缝狭窄,避无可避,只得仓促应战。
这两名刺客武功不差,但对于这等应战环境并不适应。反而林云星对于这种地形作战,甚是熟稔,不出二十招,已经觑得对方破绽,将两人斩落剑下。刺客尸身坠落之际,林云星还趁机夺下了一副飞爪,这才勾回绳索,顺着峭壁继续下崖。
乐校尉正带着先下来的禁军在草丛中,见林云星下来,非常迎了上来:“林姑娘,崖下只发现了几具刺客的尸体,并无郡王踪迹。信郡王武功高强,或许已经脱险自己离开了。”
乐校尉神色坦然,就仿佛对方才崖上发生之事一无所知。然这是不可能的,就算是下来时没有发现刺客,刺客的尸体掉下来,他总会看见。
“乐校尉下崖时可顺利?”
“北山悬崖果然难爬,幸而我们带了绳索。只是有绳索下来是容易,上去怕是依旧不容易。郡王坠崖时有伤在身加上没有绳索辅助,应不会攀崖回营地。我们走小道回猎场,或许途中便能追上郡王。”
“既如此,就劳烦乐校尉从小道寻人。”
“林姑娘不和我们一起走小道吗?”乐校尉询问道,“北山悬崖地势奇特,即便有绳索辅助怕也不好走。”
“殿下若真的走小道回营,我们从后面追未必能追上。”林云星长揖道,“我心念殿下安危,急于回营确定殿下安危。就有劳乐校尉费心,从小道寻过去,可前后策应,不担心错过。”
“既如此,还请林姑娘小心!”乐校尉见林云星主意已定,倒也不曾勉强,自己点了随行士兵,从小道回猎场。
乐校尉离开后,林云星没有回到崖顶,而是钻进了一旁的林子。
崖下草木茂盛,尸体落在草丛中并不显眼。林云星正寻找间,听到上空异声,忙闪到一侧。只见一人从崖上落下,整个人宛如破布娃娃一样散开,鲜血飞溅。略过死者身上的夜行衣,林云星的目光落在了尸体的靴子上。
百密一疏,这些人虽换了夜行衣,脚上的官靴却没有换,与猎场那些禁军都是一般制式。
林云星连着查看了几具尸体便打算离开,期间又有尸体落下,显然崖上发生了激战。她试探地拉了一下之前垂下的绳索,绳索便从山壁上滑落下来——显然绳索已经被人从上方斩断。
幸而从刺客身上夺来一副飞爪,有飞爪辅助,却还要山壁崖上掉落之人和物,林云星着实废了一番功夫才回到崖上。
林云星回到崖上,恰好见叶逍与禁军杀退刺客:“叶逍,可曾受伤?”
叶逍按住肩头的伤口道:“些许小伤,不碍事,这些刺客来的甚是怪异,并不恋战。”
“他们应该知道你家殿下脱身了。”林云星转而道,“乐校尉顺小道回营地,我们要在他们之前赶回去。”
叶逍不解:“从崖下小道返回营地要不少功夫,我们从这里回去,只要半个多时辰,定然不会比他们慢。”
“你说的是直接回去,莫忘了我们来北山的目的。”林云星提醒道。
林云星“心急如焚”地跑来北山找人,就是为了吸引皇帝和忠顺的注意力,不让他们立即怀疑到徒元义用的是金蝉脱壳之计。如此,皇帝和忠顺才能放心执行他们的计划。然他们本也没有打算瞒太久,想来他们出来的这段时间内,足够那头办完许多事情了。
“属下愚钝,竟是想差了。”
林云星忽然道:“那位乐校尉虽是乐康伯的族人,然只怕早就入了忠顺门下。”
“这其中有区别吗?”叶逍不明白林云星为何说这个。
“有!忠顺和乐康伯同是皇帝的亲信,他们之间也存在竞争关系。乐康伯受命于陛下,他是真的想要知道信君的下落。至于忠顺他根本不在意信君的生死,只是想将我杀死或留拖住我不会回去破坏他的计划。”
隐派了那么多高手,尚且没能杀了林云星。如今忠顺手上只剩下暗卫,还要执行大计划,根本不能分出太多精力来对付林云星。乐校尉想要林云星随她走小道,就是要拖住她的脚步。
林云星拒绝,乐校尉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只得放弃。不过乐校尉这么快就放弃了,想来对方还有其他后手。
“殿下此刻定是势单力薄,我们快些回去助他。”
林云星叹道:“那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我们能做的就是帮他吸引忠顺和乐康伯的注意力,让他的行动顺利些。”
“可是——”
“你应该相信他,就如我相信他一样。”
“属下明白了!”
“我们走,这段回程的路,怕是不那么好走。”
不提林云星与叶逍,猎场因一日内接二连三的刺杀事件,营地的人已接到旨意,禁止随意走动。
可在这个节骨眼上,良妃却堂而皇之地走出了自己的营帐,来到了相邻的营区。
忠顺正在焦急地等待着属下传回消息,没想到良妃会在这时跑来与他见面,不由叹息道:“这个时候,你不该来见我!”
“我不放心!”良妃幽声道。
“有什么不放心的?一切都在计划中,只要有我在,就不会有意外。”
良妃雾蒙蒙地双眸看着忠顺道:“徒元义和徒元植的失踪,也在你的计划中?”
忠顺皱了皱眉:“这不重要,只要‘借命’开始了,就不会结束。他们失踪或是死,于大局都没有影响。”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谁救走了徒元植,徒元义到底是被逼坠崖还是自己跳下去?若他们是自己逃走,你就不怕他们回来坏事?”
“那又如何?要抓他们的是陛下,他们回来,要对付的也是陛下。”忠顺微笑道,“计划一旦开始了,陛下就不会再停手了。那个时候,启儿的所有障碍都会由陛下亲自为他除去。”
“若陛下也对启儿动手呢?”
“不会!他活不到那一天了。”忠顺话音中满是自信。
不想就在这时,一人竟直愣愣地闯进了营帐。
忠顺惊讶道:“乐统领?”
“亲王方才说谁活不到那一天?”乐康伯目光落在忠顺身侧的良妃身上,“正所谓瓜田李下,亲王与良妃娘娘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怕是不妥?”
不想,忠顺听了乐康伯的质问却是不慌不忙:“娘娘关心陛下的身体,向本王询问一些事情罢了。”
乐康伯看了忠顺一眼,忽然站到了一侧。忠顺心下惊异,就见皇后娘娘带着人走了进来。
“陛下的身体自有太医操心,良妃关心陛下也该是询问太医才是。且陛下刚下了谕旨,禁止营内之人随意走动,良妃此时偷偷跑来见亲王,似乎不太妥当?”
“那么娘娘觉得良妃娘娘因何来寻小王?”忠顺眼中全无惧色,似有所依仗。
“良妃出身本就为人诟病,如今又与忠顺亲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辱皇室声誉。”
“皇后娘娘是要向陛下检举小王和良妃?”忠顺微笑道,“小王现在就可以随娘娘去见陛下。”
皇后见他这般胸有成竹,不免生了犹豫。忠顺依仗的是什么,莫非他与良妃之间有着陛下才知道秘密?亦或是忠顺笃定了陛下要面子,决不允许此等事情发生?
皇后娘娘正犹豫间,目光落在了良妃身上,忽然果决了起来道:“本宫执掌后宫,决不允许有人淫乱后宫,有辱皇族声誉。”
“皇后娘娘,您这是诬陷!”良妃见忠顺态度自若,心下稍安。
皇后见良妃这般有恃无恐,越发下了决心:“来人,赐良妃三尺白绫。”
“皇后,你敢!”良妃见皇后动了真格,当即躲到了忠顺背后。忠顺上前一步,将良妃护在了身后。
“乐统领,还不让人动手?若是此事泄露出去,丢了陛下的颜面,你我都吃罪不起。”皇后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