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何其荒诞

“若良妃是你生母, 或许能赌一赌忠顺会不会转而助你。”

“你什么意思?良妃——”徒元瑄愕然,旋即自言道,“良妃原是先太子嫔妾, 却在先太子政变失败后,换了身份进入陛下的后宫。此女虽非绝色却善妖媚之术, 莫非她与忠顺——”

“我不知道,且这也不重要。”徒元义根本不在意皇帝、忠顺与良妃之间到底何种关系, “重要的是,五皇兄想要活着回京,就必须与我联手揭开忠顺的骗局。”

“难道不包括你吗?”

“如今我不是‘生死不知’吗?现在有危险的是皇兄你呀!”徒元义轻笑道, “我要活总比五皇兄你容易些。”

徒元瑄一噎, 正要反驳, 徒元义却抢先道:“我想父皇很快就会召见五皇兄了, 五皇兄请保重!”

徒元义语毕, 转身出了营帐。

“七弟!”徒元瑄想要叫住徒元义, 可徒元义要走他哪里追得上。

徒元瑄冲到帐外, 恰好看到常公公带着一队禁卫军过来。若是见到徒元义之前, 看到常公公过来, 他不会多想。可与徒元义一番谈话后,再看着常公公带着禁军过来, 他心中不免不安。徒元义与他说了那么多,可对于要如何合作,他要做什么却一个字都没有说,让他甚是不安。

“五殿下, 这是发生了何事?”常公公先一步看到了倒在帐外的护卫,尖声道,“莫非殿下这里也遇到了刺客?”

徒元瑄看了一眼倒地的侍卫, 心中暗骂徒元义给自己找麻烦:“本王在帐内听到门外有响动,出来便是如此。幸而常总管过来吓退了刺客,若不然本王已经遇险。”

“幸好殿下无事!今日猎场事件频发,殿下一定要注意安全呐!”常公公见徒元瑄安好,便也放心了些,对身侧小太监吩咐道,“且去看看,人是死是活,有没有瞧见刺客的模样。”

小太监上前探了探鼻息:“回常总管,还活着,就是被打晕了。”

“这刺客倒是有意思,竟只掳人,不杀人。”常公公叹道。

徒元瑄见此试探道:“莫非常总管知道刺客的身份?”

“奴婢如何知晓。”常公公微笑,“不过是今日猎场多有奇事,随意一说罢了。”

常公公是皇帝身边的人,不该说的不会说,就没有随意一说。徒元瑄默然,猎场几次遭遇意外,营地却如此平静,确实不太寻常。

“常总管来,所谓何事?”

“瞧奴婢这记性,差点忘了正事。”常公公一挥手中拂尘道,“陛下宣殿下觐见,殿下请随奴婢走一遭!”

徒元瑄心中不安,却也知晓推脱不得:“本王自猎场回来尚未更衣,烦请常总管稍等片刻,本王换身衣服。”

“不必麻烦,陛下急着要见殿下,殿下还是先随奴婢过去!”

“只是换件外裳,片刻而已。”

“陛下说了,如今在猎场,不是宫里,凡事不必拘礼,请殿下不要让奴婢为难!”

徒元瑄试探道:“常总管此言,莫非来之前陛下还交代过不让人换衣服?”

常公公圆胖的脸上笑意不减:“殿下说笑了,陛下口谕是要殿下立即前去见驾,不得迁延枉顾。”

“那就烦请常总管带路了!”徒元瑄只得随常公公前去。

徒元瑄一动,常公公身后的禁卫军立即分列其周围,呈现保护亦是控制的队形。瞧着这阵势,他不由心下发虚,下意识搜寻徒元义的身影。

显然,徒元义做为“失踪人员”不可能在常公公这个皇帝的亲信面前现身,徒元瑄查看许久都没有发现徒元义的身影。

“殿下,陛下正等着您呢!”常公公见徒元瑄脚步迟缓,开口催促道。

常公公的脸看似全无攻击力,又白又胖笑起来几乎看不到眼睛,徒元瑄看着却宛如索命无常一般恐怖。

“常总管,陛下这般急着召见,可说了什么事情?”徒元瑄略加快了脚步,跟上常公公的步伐,“莫非与父皇召见六弟之事有关?”

“奴婢只听从陛下的吩咐,陛下让奴婢宣谁,奴婢便宣谁。至于陛下为何宣召,奴婢就不敢过问了。”常公公惯是滴水不漏。

“本王只是有些担心!”徒元瑄道,“七弟和八弟的事情,本王听了很是担心,恨不得现在就亲自带人前去救人。可如今只能在营地等消息,实在是让人心急如焚呢!”

常公公微笑道:“寻找两位殿下自然有禁军费心,殿下千金之躯,岂可涉险。”

“八弟被掳,也就罢了。七弟跌落悬崖,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徒元瑄试探道。

“北山峭壁高百丈,若绕道下到崖低一来一回怕是要一日功夫。未来信王妃担心七殿下,亲自带人前去相救,走时带了许多绳索,想来是打算游绳下去。若攀绳下去,大约很快就有消息了。”

“林大姑娘?本王听闻盐案时,这位林姑娘护送证物回京途中,曾与歹人决战于峭壁之上,可见轻功绝顶。北山峭壁虽陡峻些,但有绳索辅助,想来是难不倒她。”

常公公长叹道:“陛下也是这么想,所以林姑娘请求亲自去找七殿下,陛下便让乐统领指了人陪她去了。那位林姑娘倒是重情重义,可惜了——”

“可惜什么?”

“北山峭壁高达百丈,从那里摔下去,除非肋生双翅,否则绝难生还。何况,当时七殿下乃是身受重伤坠崖。”常公公幽幽道。

徒元瑄:什么重伤坠崖,莫不是方才我见了鬼不成!

“吉人自有天相,七弟看着并非短命之人。”

“几位殿下能够兄友弟恭,陛下知道了定然十分欣慰。”

兄友弟恭的上句是不是父慈子孝?徒元瑄竟有种想要放声大笑的冲动。想要用你续命的父慈子孝,你死我活的兄友弟恭吗?

言语间,两人已经走到了目的地。

徒元瑄抬头看着帷幕尚未撤去的祭台,惊讶道:“常总管,这里是——”

这不是上午春猎仪典上的祭台吗?

“殿下请随奴婢来!”

常公公带着五皇子绕到了祭台后,因为帷幕的遮挡,徒元瑄之前都没有发现祭台后面竟然有门。顺着门进去,拾级而下,才知道祭台之下还有密道。

徒元瑄装作脚下不稳,撞到墙壁,随手摸了一把,借着昏暗的灯光发现这密道上的砖石都是新的,想来这密道是近来才有的。这处围场,徒元瑄并非头一次来。密道入口也不算隐秘,若说以前就有他们没发现也不现实。

“殿下可千万小心啊,若不然奴婢扶着殿下进去?”

“不必,方才不过是一时不慎罢了。”徒元瑄站起身跟着常公公拾级而下。

台阶并不长,到了下面,又有一扇门。门口的守卫虽与禁军一般服色,却蒙着脸,身上的气息也与徒元瑄见过的禁军大为不同。厚重的石门推开,常公公侧身而立,并没有随徒元瑄入内的意思。

“殿下请进去!”

徒元瑄深吸了一口气,迈腿走进了石门。不同于外面台阶的昏暗,这个密室颇为明亮。密室整体呈八卦的形状,室内然着明烛。虽在地下,却没有烟熏之气。

密室之中皇帝盘膝坐在中间的台子上,他的四周是那些与他炼丹的方士。

这些年,徒元瑄并非没有见过皇帝与方士一道论道修炼的场景,可自从与徒元义那番谈话后,再见到这幅场景,他的心中却隐隐发毛,壮着胆子上前道:“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张开眼睛,微笑着看着他,满是慈祥道:“瑄儿来了,来,到父皇身边来。”

皇帝不开口便罢,一开口,那种违和感越发重了。在徒元瑄二十多年的人生之中,皇帝从未这本温柔地唤他瑄儿。当然这也不止他,即便是颇得皇帝宠爱的那几位兄弟也没有过这般待遇。

徒元瑄上前几步,却在台子前停住了脚步:“父皇?”

“过来,做父皇身边!”皇帝微笑着指了指自己身侧的蒲团。

徒元瑄上前在蒲团上坐下,这才发现坐在皇帝身后的徒元尧。徒元尧盘膝而坐,双目微闭,动作僵硬。

“父皇,六弟——”

“尧儿颇有悟性,已经入定了。”皇帝微笑道,“父皇看看你的悟性如何?”

徒元瑄看着那一动不动地的徒元尧,心中慌乱:“父皇,儿臣于此道怕是没有悟性,儿臣只喜欢儒学,不通佛道诸事。”

“朕又没有让你学佛道经义,不过是试试你修行的悟性罢了。现在先做好,然后缓缓闭上眼睛。”皇帝一脸认真地吩咐道。

“悟性,什么悟性?”徒元瑄觉得自己要疯了,“父、父皇——”

这到底是怎样荒诞的事情?徒元瑄没想到自己会陷入了原以为愚民才会被骗的骗局,却不知道如何戳破这个骗局。

“你紧张什么?按着朕的指引做就好了。”

徒元瑄无法,只得按着皇帝的要求闭上了眼睛。正当他的精神高度紧绷时,鼻尖忽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随着这股香味窜入口鼻,徒元瑄浑身肌肉不受控制地放松了下来。

这让徒元瑄觉得很不妙,想到徒元义所言,他心中惧怕,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四肢无力。他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可眼皮却重若千金,略打开一条缝,就对上了皇帝疯狂而诡异的笑容。

“大师,一切准备就绪,是否可以开始了?”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徒元瑄听到了皇帝疯狂而兴奋地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