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春猎之疑

徒元义前脚与徒元明和徒元植离开, 后脚又翻墙回到了公主府。贾琏夫妻和林云星打发了林黛玉和林砚去哄着刚睡醒的蓁姐儿玩耍,在书房等他。

想到方才那道令他们伴驾的口谕, 贾琏略有些烦躁:“阿星,你素来聪慧,对于今日之事可有什么想法?”

林云星摇了摇头:“君心难测,自从陛下沉溺求仙后,性子越发阴晴不定,想要揣测他的心思太难。”

皇后与当今多年夫妻,尚且多次触雷,遭到训斥。徒元明颇具城府, 都拿捏不住皇帝的心思, 想要推测皇帝旨意背后的意图, 谈何容易。

徒元义进门便道:“昨日进宫请安,我发现陛下的精神很差,似有头疼之症,就仿佛、仿佛——”

“长期失眠,暴躁易怒?”

“你如何知晓?”徒元义惊讶道。

贾琏叹息道:“我与殿下回京后曾去给陛下请安,并未见到人, 却在殿外遇到了给陛下进献丹药的道士。自陛下开始求仙问道后,没少吃丹药吧?”

“在我们出京前, 陛下就已经开始服用丹药。只那个时候是少量,到了去年年底已是日日不离丹药了。”

“道士炼丹,里面有铅,汞之类的重金属, 导致慢性铅、汞中毒。具体表现就包括失眠多梦、莫名兴奋。失眠和失序的亢奋都会透支人的精力, 自然免不得精力不济, 身体长期不适, 暴躁易怒也就寻常了。”

“铅、汞?”徒元义惊讶。

“铅汞与金银铜铁一样都是金属元素。”贾琏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服用丹药能不能长生不知,但肯定是永葆青春。毕竟死的早,且服用这些丹药后能够有效保存尸体。”

“咳~”徒元义忍不住低咳了一声。

“这些话就不必说了,丹药的危害,御医们未必没有禀告。陛下连御医都信不过,旁人能做什么?”林云星转而道,“你既然一眼就能看出陛下的精神不好,想来是真不好了。此前取消春猎极有可能与他的身体有关,可今日因何忽然改变主意?”

“阿星可是怀疑春猎仪典有问题?”

“春猎仪典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因精力不济才取消春猎,如今谁能说服他不顾身体状况改变主意?”

“至少皇子中无人能有此能,至于后宫——陛下沉溺求仙后,很少宠幸高位嫔妃,身边都是年轻的低位嫔妃和宫女,这些人是无法左右陛下决定的。”徒元义略一停顿,迟疑道,“莫不是忠顺?”

“忠顺王叔诓陛下出城做什么?”三公主不解,“他就是个老纨绔,哪里能左右父皇的决断?”

“有些事情,书信中不便详述,便也不曾与你们说。”徒元义道,“忠顺才是隐真正的主人,他一直在暗助徒元启夺嫡。大皇兄之死是他指使,他还曾经设计刺杀我与四皇兄。且我们猜测忠顺的身份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他可能是陛下的暗卫首领。”

“如此说来,这位忠顺亲王竟是多面人?”对于忠顺的另一重身份,贾琏竟然接守良好,“暗卫本就是为陛下办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暗卫首领要组建起隐这么庞大的杀手组织不难。可他一个皇族,位列亲王,为何会甘愿为陛下做一个见不得光的暗卫头子?亦或是被迫做了暗卫,心中不忿,才会组建隐来谋夺皇位?”

“肖杀临死前,留下一句很有意思的话。”林云星忽然道,“他说忠顺不是忠顺。”

“忠顺王叔不是忠顺,又会是谁?”三公主觉得自己被绕晕了。

“殿下,忠顺亲王是你与信君的皇叔,你们素日可是常见面?”

三公主认真想了一会儿才道:“我极少见到这位皇叔,倒是没有察觉自己见到的是否是同一人。”

“我与他私下没有交情,见的次数不多,但每逢宫宴也会见到。我很确定第一次见到的忠顺和如今的忠顺应该是同一人。依着忠顺爱玩的性子,见过他的人绝不少。但如今那位爱玩的皇叔是我们记事后有的印象,或许在更早之前,忠顺并非如此呢?”

“那就查一查早年的忠顺亲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贾琏道,“或许那什么肖杀说的根本不是我们以为的,一个弥留之际的人说的话,肯定不是那么清晰,因此被误解也不奇怪。”

林云星回眸与徒元义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西陵长公主!”

忠顺亲王若真是换了人,那么玄元元年之前的那场夺嫡之乱中是最容易下手的。林云星他们都是当今登基后出生,林如海那时也只是个年轻举人,并未见过忠顺亲王。

西陵长公主就不一样了,她与当今和忠顺是同辈,那场变故发生时,长公主已及笄。皇族的异母兄弟姐妹不熟悉,但到底是低头不见抬头见,想来西陵长公主对于忠顺会有些印象。

贾琏毫不留情地泼冷水:“即便长公主知情,怕也不会说。这么多年,京中都无人翻出此事,可见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即便知情人也不敢揭破。忠顺既然是暗卫首领,不管他是真是假,陛下必然是知情人,甚至可能是真假忠顺案的主谋。”

“你说的不错!冒冒失失去问,西陵长公主是不会开口的,所以我们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才行。”林云星道,“春猎西陵长公主会去吗?”

“长公主是姑姑,不像我们会被父皇呼来喝去。对于长公主,父皇应该不会强迫,而据我所知,长公主已经十多年没有参加过春猎秋猎了。”

“当务之急先了解一下此次春猎伴驾名单。”徒元义起身道,“我已经让人去办了,晚些让人消息给你们。”

“若西陵长公主不参加春猎,我留在京城会寻机会见一见长公主,看看能不能请她指点迷津。”

“既如此,便到此为止吧!”贾琏有些无奈,“殿下,春猎出城有许多日,还是要让人赶紧收拾一下。”

徒元义离开后,林云星也带着林黛玉和林砚与贾琏夫妇告辞回府。

林砚透过车窗看了一会儿外面的街道,忽然侧首与林云星道:“长姐,京中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么?总感觉街上怪怪的。”

“街上有什么怪怪的,这一带的街上住的都是王公贵族,等闲人也不会走这边。”林云星不在意道。

“今儿吃饭时,大家也挺奇怪呀!”林砚抓了抓头发道,“琏表哥好像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林云星揉了揉他的头发,叹道:“陛下决定出城举行春猎仪典,大约是有人想去去不成,有人不想去反而一定要去吧!”

“哦,表哥和公主表嫂不太想去,但因为是陛下口谕,所以必须去是吗?”林砚摇头道,“哎,人为什么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定要江湖为难呀?”

“傻阿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是神仙。”林黛玉吐槽道。

“神仙也未必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林云星叮嘱道,“近来京中或不太平,除却去学堂,不要到处乱跑。课业结束一定要立即回府,以免我和父亲担忧。”

因着林云星此言,林砚难得没有急于将林黛玉怼回去,洋洋得意道:“果然还是有大事要发生吧!”

“这京城里哪年没有几件大事?小孩子家家不要咸吃萝卜淡操心,于你而言眼下好好读书才最紧要。你最近花太多时间在蹴鞠上,功课做得那般潦草,父亲早就想教训你了。”

“有些人只顾着玩,活该被父亲教训。”

“臭黛玉,你自己不出去玩,还不许我玩。你是不是羡慕我比你受欢迎,嫉妒我呀?”

“你才臭呢!谁会嫉妒你个小屁孩,我有的是人玩。”

“你臭、你臭!”两人怼来怼去,又动起手来。

林云星忙斥住弟弟妹妹:“住手!你们两个几岁了?还玩!”

“才不跟他玩呢!”两人哼哼唧唧地分开了。

回到府上,管家就凑上来道:“姑娘,老爷说您回来了,就让小公子去外书房见他。”

“父亲可说了什么事?”

“老爷今儿在家无事,就看了小公子近来的功课。”老管家点到为止,看向林砚的目光甚是慈和。

林砚却一点没感受到老管家的慈祥,反而有种愤怒的老父亲正看着他的感觉。

“阿姐真是料事如神,才说父亲要收拾林小砚,这不就来了。”林黛玉推了推弟弟道,“臭弟弟,可快些去吧!态度好些,或许还能争取宽大处理。”

“为什么爹爹只查我一个人的功课,不查黛玉的功课?”林砚甚是委屈。

“因为你才是将来要科举的,因为玉儿的功课做得比你好,不用我与父亲检查监督。”林云星无奈道,“还不快去,拖拖拉拉,反而惹父亲生气。”

“要是女子也能科举就好了,那就可以让黛玉去科举,嘻嘻~”

林云星伸手在他额头弹了一下:“然后你在家吃喝玩乐?”

“阿姐好痛!”林砚可怜巴巴地抱着额头道。

林黛玉“嘁”了一声鄙视一下弟弟那么大了还喜欢撒娇,然后又拍了拍林砚的肩膀,甚是语重心长道:“朝廷若允许女子科举,我至少也要考个探花回来,为父亲和长姐争光。可惜,朝廷不收女子,眼下只能靠你努力了。”

“哎~”

“小小年纪唉声叹气做什么,拖拖拉拉难道要父亲一直等着你不成?”

林砚不敢反驳,只得老老实实去见林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