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无路可退

叶逍有些担忧:“魏豹对庆安侯忠心耿耿, 施超死了,他尚甘冒奇险刺杀忠顺为施超报仇,如此忠心之人真会供出三王爷吗?”

“你也说了, 魏豹是对施超忠心耿耿。他为施超报仇是因施超于他有救命之恩和知遇之恩。徒元灿身为施超的外孙,不为枉死的外祖复仇,却与仇人合作。越是亲朋背叛越是不被接受, 加上以魏氏一族为筹码, 不愁魏豹不反噬徒元灿?”

“魏豹倒也是条汉子, 可惜了!”

“可惜?义气固然重要,然若为了义气,便是非对错都不管, 这义气又有何用?”徒元义转而道, “先不说魏豹, 忠顺王府那边, 徒元启真的为忠顺挡了箭?依我对徒元启的了解, 他可没有这等舍身为人的品德。”

叶逍面色有些古怪,似是忍俊不禁。

徒元义奇道:“这其中可有什么蹊跷?”

叶逍咧嘴笑道:“其实是刺客动手时,二皇子想要逃,不慎绊倒,挡在了忠顺王爷身前。忠顺亲王伸手扶二皇子,却不想这一扶刚好拿二皇子挡了冷箭。”

“……这可真是——老二夜路走多了,终见鬼!”徒元义忍不住大笑。

徒元启这会儿若是醒了, 不知作何感想。不过今儿在御书房, 皇帝听到徒元启舍命为忠顺亲王挡箭时,神情甚是奇怪。以皇帝对徒元启的偏爱, 竟没有派医术最佳的阮院判前去救人。

“另有一件事, 属下不是很确定, 不晓得该不该说。”

“有什么不该说?你且说吧,我心中自有判断,犹犹豫豫作甚?”

“属下疑心忠顺王爷会武功,且不在殿下和女主子之下。”叶逍解释道,“事发时,我们埋在忠顺府上的探子也在场,亲眼看到二皇子一头栽倒,忠顺亲王单手就将人扶了起来。二皇子这样一个成年男子在急奔之中摔倒,普通人便是双手都未必能搀住,何况忠顺亲王是出名的酒色之徒。”

徒元义并没有怎么意外:“这一点,在我们疑心忠顺为皇帝统领暗卫时,就该想到了。若忠顺只是简单的酒色之徒,如何辖制那些高手,还背着陛下暗中组建了隐。只可惜,我与忠顺数次相见,都没瞧出破绽。”

“忠顺亲王能够伪装成不会武功之人,要么就是修炼了什么特殊功法,要么就是已臻化境,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

“已臻化境不可能!”徒元义当即否认了叶逍的猜想,“星儿曾夜探通天坊,窃听了忠顺与老二的密谈。若忠顺的武功已臻化境,定然会察觉星儿的存在,不会让通天坊落得那般结局。”

“那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叶逍想了想道,“殿下可还记得风月宝鉴?世上既有风月宝鉴这样的邪物,若有什么东西能够助忠顺亲王隐藏实力,也不奇怪。”

“当真有这样的东西,忠顺必然会随身带在身上。”徒元义道,“不过这并不重要,即便忠顺没有隐藏实力,我们知道他会武功,不动手,也使不出深浅。”

“若有一日殿下与他动了手,怕就是生死之战了。”

忠顺隐藏多年,肯定不会轻易动手,甚至不会让知道他会武功的外人活着。两人一个亲王一个皇子到了亲自动手的时候,必然是到了你死我亡的地步。

“你怕我输?”徒元义笑了。

“忠顺亲王较之殿下多了些应战经验,他或许早就关注着殿下的武功路数,然我们对他却一无所知。殿下遇上他,千万小心。”

徒元义笑了笑,没有答话。他总不能告诉叶逍自己活了两辈,虽然这些年少有出手的机会,但一直隐藏实力的忠顺未尝不是如此。真对上,谁高谁低还是五五之数,况且他身边还有林云星。

忠顺要占据优势,除非手下有他同层次的高手。以徒元义对忠顺的了解,此人掌控欲极高,绝容不下这样一个人留在暗卫或隐,甚至不会让这样的高手活着,以免危险到自己。且眼下身在朝堂,并非江湖,真动手绝非一两人之战,未必有决战的机会。

不同于徒元义胸有成竹的轻松,徒元明眼下却头大的很。被绑架的徒元灿毫发无伤的获救,被刺杀的忠顺亲王亦是毫无损伤。反而是原本与徒元明一同负责调查此案,又非刺杀目标的徒元启先有了嫌疑后又重伤。

徒元明带着五皇子和六皇子赶到忠顺王府时,林钊已经带着仵作和衙役在忠顺王府调查刺杀之事。看到林钊在现场收集上来的羽箭,徒元明意识到这个案子正在朝着一个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林钊送上来的羽箭上有倒钩,和当初花灯街刺杀徒元明时出现过的羽箭可说一模一样,或者说两次刺杀的羽箭是出自同一批工匠之手。

朝廷官兵所用羽箭都是由专门的兵工坊生产,这些匠人的手艺多为世代相传,只为朝廷效力。制式羽箭有专门的标准,且会打上专门的标志。这样将士使用羽箭时可以更顺手,若羽箭有问题也能迅速找到人负责。

花灯节刺杀与忠顺王府刺杀现场发现的羽箭工艺与制式羽箭相同,但没有工匠们专用标记却多了杀伤力更大的工艺更精细的倒钩。从另一个层面而言,这种倒钩完全可以算是一种标记了。

徒元灿的绑架案查到如今,嫌疑最大的是徒元启。可现在徒元启却先遇刺,且根据太医所言,徒元启中的那箭差之毫厘,就能要了徒元启的性命。徒元启若以苦肉计洗脱嫌疑,也不用用这种倒钩羽箭那么狠吧?

徒元明急于找人一道商讨此案,却非五皇子和六皇子。与林钊交代了一声,徒元明取了一支倒钩羽箭,打着求教之名前去拜访闭门思过的徒元义。此案关系重大,若是配合调查,想来皇帝也不会在意这小小的“违规”。

知道徒元明前来,刚回王府不久的徒元义并没有将他拒之门外,而是冒着被皇帝训斥的风险,请了徒元明进府。

“这是刺客遗留在忠顺王府的羽箭,除却倒钩,与军中所有一般无二。”徒元明将带来的倒钩羽箭递给徒元义查看,“林大人取了京兆府留档的证物核对,确实与花灯节刺杀中,刺客遗留的羽箭相同。那一次,七弟也在场,我想请你看看,是否还有其他线索。”

“不过是一支羽箭,能有什么线索?”徒元义将那羽箭看了一遍,就递还给了徒元明,“四哥可还记得那年运河上的刺杀?”

“九死一生,记忆犹新。”提到运河上的那次刺杀,徒元明看着徒元义,心中微暖。

那一回,他们都以为必死无疑了。以徒元义的武功是有机会孤身逃脱的,可危难之中,七弟却始终将他护在身后。幸而天无绝人之路,他们遇到了林家的船,免了葬身运河之厄。

“不瞒皇兄,星儿单骑闯关送物证入京那回,除了三十六凶徒,隐还在官道上埋伏了弓箭手。我那时隐约有预感星儿将回京,故此带人前去相迎,却一头扎进了他们的埋伏圈。”

徒元明吃了一惊:“此事竟未听你提过?”

“我解决了那些弓箭手急于寻找星儿下落并未逗留,其后京兆府出城勘察现场并收尸,只寻到了死在星儿手下的杀手尸体,那些弓箭手的尸体却不见了。”徒元义招了招手,叶逍奉上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两支羽箭。

“四哥可是眼熟?”

“运河那回,本王曾经让贾琏送了敌人射落林家船上的羽箭留作证物,与这两支箭约莫相同。不过这种羽箭与忠顺王府和花灯会刺杀上的倒钩羽箭又不同,他们相较于军中的羽箭不过是少了标志,莫说隐那位不曾露面的主使,即便是先前被推出来的替罪羊甄家、大皇兄和王子腾,都能拿到。”

“不仅是羽箭,若我没有猜错,那次伏杀的弓箭手本身就是朝廷的官兵。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没有收走刺客的尸体,却抹去了弓箭手的痕迹。”

徒元明闻言惕然心惊:“调动官兵伏杀?”

“同样的军中制式羽箭,却有出自不同势力,朝廷的兵工坊甚至军队都屡屡被人私用。到底是朝廷腐朽到了什么人都能拿到假公济私的地步,还是幕后之人哥哥身份尊贵,视兵工坊和朝廷军队为己有?朝廷若继续这样内耗下去,于大靖于百姓都将是灾难。”

徒元义经历过安史之乱,亲眼看到李隆基出逃时,被弃于其后的百姓是何等悲惨结局。后人提及安史之乱,每每叹李隆基与杨玉环的爱情,怜惜杨玉环香消玉殒,可在那场战乱中罹难的百姓却只化作一个冰冷的遇难数据,甚至是一个不确切的数据。

徒元义与林云星曾想过不再插手这些,可终是心有不忍。若任由朝廷继续内耗下去,任由大靖走向衰落。一旦内乱迭起,百姓流离失所,纵然他们离开了京城这座囚笼,又如何笑傲江湖?

“老七,你想说什么,劝我放弃吗?让我将这大好江山拱手让予徒元启、徒元灿?”徒元明忍不住道,“我不甘心!且我和你不同,我没有后路,只有成功和死而已。这条路上,我已经失去太多了,越是如此,越是不甘。”

不管是为了因他失去健康的四王妃,还是为了宫里的皇后娘娘和他年幼的儿女,徒元明都不能输,也输不起。到了如今的地步,除了一往无前,他已经没有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