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王子腾殁

徒元启闻言甚是激动:“你派了人混入通天坊, 是谁?”

徒元启这般异常反应,引得众人都看向了他。林云星知道徒元启在紧张什么,却没有揭破。

“通天坊对新入人员审核严格, 常人极难混入其中。我们无意间得知九省都检点王子腾的侄儿王仁是通天坊常客,便让郡王府门人薛蟠借着与王仁的亲戚关系, 请了王仁引荐进通天坊。可惜, 即便如此薛蟠也只是混入了通天坊,连三楼都上不去,更不要说查到通天坊的秘密了。”

“京兆府拘捕了通天坊多名管事, 林姑娘所言立时可以印证。她既然敢说出来,必然是真的。”徒元明温声道,“若通天坊防卫当真这般严密,外人想要将通天坊摸透怕是不易。当初盐案不也是隐有人想要借刀杀人,将证据暴露出来吗?”

“四哥是怀疑送出告密信的人是隐内部人员。”六皇子开口道,“这个人能够这般了解通天坊, 又将送信拿捏的恰到好处,确实像自己人所为。待京兆府审过被擒之人,抄出隐人员名单,查一查哪些人知道密道的秘密,又不曾落网便谁是送信之人。”

这时, 京兆府的王少尹匆匆从外面进门,作揖道:“诸位殿下、大人,东安街废宅起火, 火势正在蔓延,怕是需要大人前往现场。”

“东安街?”五皇子和六皇子闻言, 首先紧张了起来。

诸皇子府邸不在同一条大街, 却在同一片区域。比如徒元义的王府与三公主的公主府毗邻, 但与四皇子的王府也在同一条大街上。二皇子和三皇子的王府与四王府只隔了一条街,五皇子和六皇子则与忠顺王府隔街而望,就在起火的东安街。

这一片都是皇族和勋贵大臣的府邸,东安街上没有三进以下的宅子,以至于整条街只有十余户人家。纵是十余户也是因东安街是大街的缘故,换做小一些的街道,譬如荣宁街,整条街就荣国府和宁国府两户,然后是贾氏族人的居所。

王少尹说到东安街废宅,五皇子和六皇子便立即知道是那处府邸了。那里与两人的王府相距不过一户人家,听到火势蔓延到相邻府邸,两人自然坐不住了。

“既如此,五弟和六弟还是先回府吧!”二皇子开口道。

听到徒元启之言,五皇子和六皇子也没有推脱,当下匆匆离去,林钊亦请辞往现场查看。

“此事突然,林姑娘请先回府,若有需要,此案许还会再请你前来协助调查。”徒元明拱手道。

“分内之事,理应配合,在下先行告退。”林云星略一拱手,带着叶逍叶遥离开。

“这林大姑娘一个侯府千金,孤身出入官衙竟毫无囧色,当真稀奇。”徒元启轻哼道。

徒元灿嘲讽道:“二皇兄莫忘了,当初她还单骑护送证物进京呢!今日左右还带着护卫,出入区区一个京兆府算得什么?”

没有理会二人话语,徒元明若有所思道:“东安街的这场火来的好生稀奇。”

“眼下天干物燥,失火有什么稀奇的?”徒元灿不解其意。

东安街的火如何稀奇,诸位王爷很快就明白了。除却住在东安街的五皇子和六皇子,其他人并没有亲临现场,但也派了人去探消息。

听闻废宅起火后,相邻府邸派家丁前去帮忙灭火却被一众神秘人拦在了外面。待官府到时,这些神秘人又已消失,众人扑灭火,废宅已经烧成一片白地。火烧的那么快,显然是泼了助燃之物。

林云星在京兆府听到东安街失火,便已算到这是忠顺亲王的断尾之计。

通往废宅的通道被林云星临时封住,但京兆府彻查通道时一定会察觉那段通道为临时封的。如今废宅烧成了一片白地,纵然京兆府起了疑心,也只当是隐在湮灭证据。通天坊的密道出口极多,京兆府在这里查不到有用线索,自然不会在意这样的旁枝末节。如此,就不再会有人发现隐与暗卫之间的微妙关系。

“这场火烧得好生及时。”属下来禀告荒宅火情的时候,林云星正与林如海一处喝茶,“不过,这场火虽抹去了暗卫与隐的关系,但瞒得住京兆府,怕是瞒不住暗卫。若忠顺对暗卫的掌控不够,定然会有人将此事报给皇帝。那时,皇帝是否能够在继续信任忠顺就难说了。”

“忠顺亲王能掌暗卫,同时建立起隐这样庞大的组织,城府自然少不了。”林如海皱眉道,“你倒是为他操心,却一点也不将为父的话放在心上。今日你被唤去京兆府问话,可知日后又会传出什么闲话?”

“只要陛下一日认定林家吞了那笔银子,眼下不动手,这根刺却会一直在。甚至,日后新帝上位,这个隐患都会一直在。人家迟早都要找上门,我如今不过是选择主动上门,有何关系?”

“此事大可慢慢谋划,不必这般心急处置。”

林云星不语。

“我并非责怪你,也知你急于办完此事,是为了林家。更是怕这件事拖久了,越发难以处置。你是林家的女儿,但林家并非你一人,不必将全部责任担在自己身上。”林如海语重心长道,“京中不必姑苏和扬州,当多在意一下姑娘家的名声。”

“父亲所言,我心中都知道,但我不在乎。所谓名声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他们能够传我什么闲话,不外乎女子在外抛头露面云云。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又何必在意些许流言蜚语呢?”

林如海有些无奈:“你这脾性,也不知道像了谁。”

火灾后,京兆府确实发现了荒宅被封的密道,因不曾烧死人,京兆府果然将这场火视为是隐湮灭证据所为,全力调查隐的罪行,追捕其余孽,没有在意这些旁枝末节。

肖杀一伙逃走后,京兆府联合守备府满城通缉,倒是抓到了几个党羽。根据他们的供词,当日从林云星手上脱身后,肖杀便以利于隐匿为由令众人分散出城。他武功高强,当日又蒙面没有露脸,没有同伴负累后,独自一人想要混出城或藏起来都很容易。

缉捕中落网的杀手加上通天坊被擒的管事,京兆府审出了长长一串名单。有在通天坊出入的“贵宾”名单,也有隐内部人员名单。京城之中又有不少官员牵连其中,唯独隐的主人呼之欲出,却始终没有被揭开庐山真面目。

林云星亲眼见到忠顺在通天坊出现,推测通天坊是有人见过忠顺亲王的。可这些人不招供,林云星也不能跑去京兆府大牢说自己暗入通天坊时见过忠顺亲王。

过来几日,终于有人熬不住,开始招供。然他们招供出来的却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眼下正奉旨查边的九省都检点王子腾。

王子腾曾任京营节度后,掌京营,若说他在京中暗中建立起隐这样一个庞大的组织,是有这等实力的。要建立这样一个组织,必定有皇族参与其中,这个人选自然就是生前与王子腾有些往来的大皇子。

加上通天坊的贵宾名单中,无论普通客人还是与隐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人基本都有爵位或官职。王仁这个既无爵位官职,又无功名的人混在其中甚是惹眼。王仁的存在就是王家在通天坊地位特殊的明证,且通天坊不少仆役都能证明在坊内见过王子腾,只是不知其身份。

大皇子死了,王子腾出京查边,通天坊群龙无首,因此为内部人员出卖,以至于全线瓦解。这样的剧情何其顺理成章啊!

然朝廷派去拘传王子腾归案的钦差尚未出京,王子腾在返京途中偶感风寒,用了赤脚郎中一剂汤药一命呜呼的消息就先传回了京城。

奉旨查边的一品大员在公务返京途中病了竟是寻个赤脚郎中看病,还一副药吃死了人,实乃奇闻。若说药无效,风寒日久去世便罢了,风寒之症一副药要了性命,说这药没问题,谁能相信?

可偏偏王子腾就是死了,案子到了这里仿佛重复了盐案时大皇子被杀的局面。

王子腾成了死人,无法自辩,墙倒众人推,这主谋的帽子就牢牢地套在了头上。其死讯传回,尚在议罪,又有御史揭发王子腾任上亏空军饷。皇帝顾念旧情,没有株连王氏一族,却要王家补足亏空,王家一夕倾覆。

王子腾任上到底有没有亏空,亏空多少,谁也不知道。反正最后王家的家产全部抄没了,唯独女眷带出了自己的嫁妆走。王子腾的夫人带着女儿和嫁妆出走,王仁无处可去,跑去与出嫁的王熙凤要盘缠回金陵。

王熙凤耐不住王仁纠缠,给了他一百两路费。不想次日,王仁被人从护城河捞上来,随身携带的一百两却没了踪迹。官府以劫财落案,到了年关抓了个大盗,认下了此案。

王子腾、王仁相继死后,林云星便让叶逍加派人手保护薛蟠一家。不久后,果然有人对薛蟠出手,幸林云星加派了护卫,终是有惊无险。对方一次出手不成,许是有所顾虑,并未继续出手。

不久后,通天坊一案落幕,徒元义返京,便到了年下。

去年因盐案之故,不少官员落马,以至于京中安静了数月。今年因通天坊一案,又有无数人被牵连,以至于京城的新年都少了几分喜气,多了几分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