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遭遇了绑架, 又得知母亲受伤,徒承基精神不太好。顾虑他的心情,路上徒元义和林云星都没怎么开口说话。
马车在王府门口停下, 三人一下车就见三公主、贾琏和侧妃徐氏疾步出门相迎。
“稚儿, 是稚儿回来了!”三公主惊喜道。
虽说皇室兄妹, 尤其是异母兄妹感情都不深。可明面上三公主与四王爷总是兄妹, 若不知情也就罢了,既知刺杀之事, 总免不得过来看看情况。所以, 三公主和贾琏离开朱雀街后并未回府, 而是来了四王府。
太医正在主院救治四王妃, 四王爷守在门外。贾琏不好去主院探视, 三公主也怕自己留在主院碍事,便与他一道在前院等徒元义的消息。王府管事不敢怠慢了客人, 只得请了侧妃徐氏过来相陪。
三人本相互无言,一听到徒承基脱险回府,便一起到门口迎接来了。
三公主与四王爷没有许多兄妹情深, 与徒承基这个时常跟着徒元义出入公主府和郡王府的小侄儿倒是颇为亲近。知道徒承基失踪, 又怜他母亲生死不明, 三公主很是担心。如今知他脱险, 也算松了口气。
“姑姑,我母妃如何了?”徒承基急声道。
三公主安抚道:“太医正在救治, 你母妃吉人自有天相, 定然会无事的。”
“公主殿下, 王妃现下最担忧的就是小王爷, 不如让我先送小王爷回主院吧!”徐氏开口提醒道。
“那就麻烦徐侧妃送稚儿过去了。”三公主松开徒承基道, “稚儿, 快去看看你母妃吧!”
徐侧妃向众人道了万福,便带着徒承基先去了主院。
“殿下,王妃娘娘伤势如何?”三公主带着两人到了前院客室,王府的丫鬟动作利落地换了新茶盏。
“匕首刺在胸口,具体伤情,太医看过才知晓。”三公主叹息道,“稚儿还那么小,希望有惊无险吧!”
世人都说她嫁给了四王爷,生了四王爷唯一的儿子,是如何风光,可其中辛酸又有谁知晓?
因四王爷之故,被人下毒,以至于坏了身体,皇帝补偿儿子,却是赐了个出身比她还高了些许的侧妃。明明受伤的是王妃,得到补偿的却是四王爷,王妃还要再次利益受损。亏得侧妃徐氏性格温厚,并无争宠之心,多年来也只生了一个女儿。
现下四王爷遇刺,受伤的依旧还是四王妃。若她死了,四王爷大约也就是伤心一阵子,再续弦或将侧妃扶正。纵然四王爷永远记得她,她也不过是个死人。
同为女子,三公主是真心希望四王妃能够度过眼下的难关,不管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年幼的徒承基。
贾琏觉得这个话题过于沉重,便有意岔开话题,与徒元义道:“信君,稚儿到底是被人掳走还是混乱中走散了?”
“有人掳走了稚儿,幸而被星儿撞上了。”
“表妹?”贾琏扶额,看向林云星道,“可是动了手?”
“不动手,他们会放人吗?”林云星反问道。
“见血了?”贾琏打量了一眼她正红的衣裙,目露希冀。
林云星沉默片刻,认真道:“刺客逃走了五六人。”
贾琏:“……希望姑父能接受你这避重就轻的解释。我都可以知道,京中接下来的谣言是个什么走向。”
贾琏是真心疼他姑父,林如海日夜祈祷,恨不得全京城的人都得了失忆症,忘却京郊那场截杀。现在好了,表妹转眼又成了元宵灯会刺杀案的“主角”。
这么好的话本题材,很快就会衍生出无数神异版本。不用说,接下来京中的“传说”,林云星就是万中无一的主角,哪怕遇刺的四王爷四王妃被掳的小皇孙都无法压过她的“风采”。
原因无他,相较于同样出手了的徒元义,林云星具备猎奇话本的重要因素。女性,侯府贵女,空手入白刃,杀人不眨眼的那种!
徒元义握着林云星的手道:“阿星只是做了正确的事情,他们爱说就说,嘴长在他们身上,有什么办法。”
“你说的轻松,被人议论的又不是你?”贾琏瞪了他一眼道,“人言可畏你没听说过吗?”
徒元义反驳道:“天上飞的鹰何必在意地上跑的鸡说什么?”
“小七说的固然有道理,可你们不在意,林候也能不在意吗?”三公主道,“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能压下去还是压下去的好。”
“此事我已经交代过守备,只朱雀街上目击者众多,怕是不好封口。待四哥空了,再与他商议个对策。”
贾琏还想说什么,就听到门外脚步声,便住了嘴。
徐氏从门外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喜色:“殿下、郡王,王妃的刀拔出了,万幸不曾伤及要害。伤口比较深,王妃拔刀时失血过多,接下来几日是关键,但这第一关是过去了。”
“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希望四嫂平安过关。”
“王爷正在照顾王妃娘娘,令我转告诸位今日无暇招待,他日再设宴酬谢!”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回府吧!”三公主起身道,“徐侧妃辛苦了,过几日我们在过府探望四嫂。”
“不敢,请容妾身送诸位出府。”徐侧妃走到林云星面前道,“林姑娘,我已让人备好马车,送姑娘回府。”
“多谢姐姐!”
徐氏闻言不由一愣,眼眶微微发热。
徐氏与林云星乃是故友,少时对林云星多有关照。自她进了王府,两人便再也没有见过,只偶有通信。方才她喊林姑娘,是顾虑自己王府侧视身份。又见林云星与三公主等关系密切,不愿给她招惹麻烦,没想到林云星却用了旧时称呼。
徐氏原是御史大夫的嫡长孙女,又是名满京华的才女,自有其傲骨。若非为了家族,徐氏便是死也不甘为人妾室。只因是皇帝指婚,便向心中不甘,她也必须“满心欢喜”地接受。
因是侧室,又自愧为人侧室,徐氏这些年深居简出,与旧友都淡了往来。她委实没想到林云星还愿意教她一声姐姐。
徒元义见徐侧妃面色有异,便开口道:“多谢徐侧妃美意,马车就不用了,我会送星儿回去。”
“郡王殿下?”徐氏略有些惊讶,见徒元义目光一直落在林云星身上,道了万福道,“既如此,就劳烦殿下了。”
不提林云星回府已是半夜,听她说了灯会上发生的事情,林如海长叹半响,一言不发就回房睡了。
过了几日,京中却没有如贾琏所言,谣言四起。皆因四王爷一家在灯会上遇刺,引得当今大怒。不同于运河上的刺杀是在京外,这次的刺杀乃是京城天子脚下,又是众目睽睽之下。
这场刺杀触动了皇帝的敏感神经,诸府联合办案,限期一个月抓到凶手。京中数日之内抓了无数蟊贼恶霸,将京兆府、刑部、大理寺牢房都关满了。素日里喜四处招惹是非的纨绔皆夹着尾巴做人,花街柳巷的生意都萧条了几分,又有谁敢私下传小话。
赏灯遇到刺杀大案,还没有按捺住出了手,不想触动老父敏感神经的林云星一连数日都没有出府。
这日正在府中弹琴,却被告知三公主与驸马前来拜访。
林云星刚让人请三公主和贾琏到花园叙话,就见徒元义翻墙而入。
“你这是翻墙上瘾了?”
徒元义无奈道:“行知约我一道过来,又说我走门太张扬,只能翻墙了。”
“你是说大白天翻墙不张扬?”
“不被人看到就是不张扬,反正你府上的人总是可信的。”贾琏信步进门道。
林云星笑着摇了摇头,三公主快步走到她身侧道:“星儿,四嫂的伤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呢!”
林云星数日不曾出门,却也关注着外面的消息。连日不曾听闻四王府报丧,便知道四王妃多半没事了。只三公主偏偏说是没有了性命之忧——
“只是没有性命之忧?”
“匕首扎穿了肺叶,保住性命已是万幸,但——”三公主无奈道,“这也是没办法,当时伤口那么深,能活着就不错了。”
四王妃活一日,哪怕是缠绵病榻,她也是四王妃。只要她在一日,就没有人能取代她的位置,徒承基就是有母亲的孩子。
“刺杀案自有人调查,我今日来是与你们商议另外的事情。”贾琏话说一半却是欲言又止。
“有我和信君在,无人能偷听。”林云星开口道。
贾琏松了一口气:“刺杀前,四哥曾经与我们提及风月宝鉴。四王妃受伤第二日,还有人提到找风月宝鉴救人。你我都知道风月宝鉴这东西于受伤之人根本无用,可这么多人念着,我实在担心这东西再闹出事端。信君,你说风月宝鉴处置了,那东西可已毁去?”
“风月宝鉴最初是工部的人在研究,后来父皇又请了相国寺和正一观的和尚道士在宫中研究。我原想寻机会将风月宝鉴毁去,奈何那东西确有独到之处并不能轻易损毁,为了不惊动旁人,只得将它盗出。”
“之后你如何处置了?”
“原是不欲有人怀疑,避人耳目,行到僻静之处。恰好看到后巷的夜香车,便随手扔到了夜香车里。”
贾琏:……
林云星瞪了他一眼道:“你何时学了这般促狭?”
徒元义尚未辩解,贾琏却欢喜道:“如此最好,我听闻不管是仙器还是邪物都最怕人中金。既然丢进了夜香车,想来那东西再不能出来作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