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神来之笔

过完重阳, 林云星一如往日早早起来练剑,用过早膳后,再带着黛玉往女学而去。

教导琴的女夫子请假回去过重阳, 要明日才来上课, 故林云星准备自己代了今天的琴课。昨日徒元义送了她九霄环佩,正好可以拿出来试一试。

林氏家学,女学生主要学四书五经, 辅读《女诫》、《女论语》等。不管是林云星,还是支持林氏女学的西陵长公主和三公主都不太瞧得上三从四德那一套。不过她们也无意让女学的女孩子脱离主流社会的认知。

哪怕骨子里不认同三从四德那一套,女孩子至少要知道千百年来被用来教导女性的《女戒》讲的是什么。这样人家用《女诫》攻击你时,你才能够有理有据的反驳。四书五经与《女诫》, 都只是书而已, 端看你怎么读。

一个人只会死读书, 读《女诫》还是四书五经不会有区别。即便读四书五经长大的书生也并非各个都能懂事明理,要不然怎么会有书呆子、迂书生之说。

今日早课读得是《唐诗》, 林黛玉去上早课,林云星则抱着九霄环佩去琴室调弦。

徒元义给琴上了新弦, 但他到底不如林云星擅长此道,林云星还是按着自己的习惯做了些调整,试了一下古琴的音色。

林云星正专注调弦,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哭声。

学堂有三进,在中轴加了墙分了左右。二进三进大大小小的院子分成不同的功用, 唯有第一进只分了左边女学夫子办公, 右侧男学夫子办公。

林云星调琴的琴室是女夫子们共用的琴室,并非上课的琴室。这琴室位于中轴, 靠近另一侧男学夫子们的屋子。

这个时辰, 不管是女学还是男学应该都在上早课。林云星听到的却是男童的哭声, 且这哭声还颇为熟悉。

“司琴,谁在外面哭?怎么像是砚儿的声音。”

“奴婢去看看。”

中间加的墙为了美观,装了漏窗。司琴透过漏窗隐约看到一个小童在院子里哭,正是林砚,忙回来报了林云星:“姑娘,是小少爷在院子里哭。”

“即便阿砚调皮捣蛋,学里的夫子也不会将他骂哭。能让他哭成这样,多半是父亲了。”林云星有些无奈道,“阿砚早前与兰哥儿他们一道读书,兰哥儿三个不大跟着他胡闹。自从表兄将那贾菌送来家学,有人陪他,阿砚就越发顽皮了。”

司琴闻言忿忿道:“全怪那菌哥儿带坏了我们小少爷。”

“你这丫头!菌哥儿顽皮,上课却不会开小差,成绩也是极好。读书就是读书,玩闹就是玩闹,可见是个能分轻重的。若是个不晓事的,也不会他独独被表兄送来这边寄读。”林云星无奈道,“倒是我们阿砚,一玩起来就不知道收敛。”

“可是姑娘,没有菌哥儿,少爷就不会贪玩了。”

“男孩子贪玩活泼些没什么,阿砚打小除了我和黛玉也就是两个小书童陪他玩儿。如今他长大了,合该要交些新朋友。可若是每次交了新朋友,就要耽搁学习却不行。”

“姑娘,您又想小少爷有新朋友,又想小少爷不耽误读书,可要如何是好?”司琴听着便觉得为难。

“我若知道如何是好,就不必烦恼了。”林云星叹息道,“总要阿砚学会自律。”

林云星只当林砚在课堂上开小差被父亲逮到骂哭了,并无干涉的意思,很快放下此事。今儿天气好,林云星便将琴课改到了室外,吩咐司琴带人去小花园布置。

因虑及自己眼下在京中名声“不太好”,自家学开办以来,除却私下教导程菲钰剑术,偶尔给女夫子代课,林云星并没有直接出现在授课表上,今儿也是头一次给女孩子授琴课。十来岁的小女孩原也是贪玩的年纪,听闻琴课不在琴室上,而是在小花园,都很兴奋。

林氏女学的学生大多数出自武将和勋贵家庭,其中不乏会舞枪弄棒的小姑娘,但于琴棋书画上却稍有基础好的。琴棋书画单项课程基本是林黛玉、程菲钰和三春占据前三。

不过小姑娘们基础不高,不表示她们不乐意上琴课学琴。纵然是武将家的女孩子,也会期盼将来在西陵长公主的赏花宴上一鸣惊人。

武将和勋贵之家不缺银子,可能请到的夫子却不如书香门第。书香之族的女孩子从小耳濡就是这些又有最好的夫子,而这些是武将、勋贵家庭用地位和银钱买不来的。

士族能仰慕林如海探花郎的身份,看重他教出荣国府第一个进士。武将和勋贵之家自然也能看到林如海的女儿年少在西苑扬名的才情。武将人家可不似文官那般畏惧林云星的杀名,后来连担心的名声问题都有西陵长公主背书,可不就积极送家中女孩子来附学了么。

女学三十个学生,按基础分成三个班。先上琴课的恰好是基础最好的,故林云星先以九霄环佩弹奏一曲,再让她们一起弹。在嘈杂的琴声中,林云星却能迅速从学生中找出那个弹错的人,给予纠正,或手把手教导指法。

琴课结束,林云星便抱着九霄环佩回府了,林黛玉则要留在女学继续下面的课程。

“黛玉妹妹,我祖母说林姐姐善书画,外面的人又说她武功最好,没想到她的琴也弹的那么好。”程菲钰小声道。

“姐姐什么都会呀,不过最擅长的是琴和剑术。”林黛玉回应道。

“好厉害,黛玉妹妹也好厉害,前几日的诗又得了父子夸赞。这都是林侯爷教导的吗?我哥哥如今可羡慕我在这里读书了。”

林黛玉想了想还是如实道:“我阿爹不会剑术,也不善琴。”

林云星回到府上,司剑就来禀告有客人上门。一般客人要先送拜帖,得了主人允许再上门,这位客人却是一位翻墙客。

林云星随司剑到了花园就看到徒元义在花园等她,他还特意带了佩剑。

看到徒元义头上顶着的海棠叶片,林云星忍不住笑了。林府只在后院墙根下种了一排海棠,可见是翻墙时沾上的。

“幸而你师父不知,否则见到自己的爱徒成了翻墙的登徒子,岂非被你死气。”

“翻墙这事,以前又不是没做过?大师兄以前没少陪小师妹翻墙,或许师父年轻时也翻过墙。”徒元义笑道,“剑可试过?”

“剑极好,多时不见你开炉,手艺倒是不曾丢。琴也极好,就是上弦的手艺还需再练练。”

“新剑再好,也需要磨合。我今日特意带了自己的剑过来,陪你试剑。”

“你倒是懂我。”林云星笑着吩咐司剑去取了剑来。

这些年林云星请不同的匠人铸剑,也收集过一些名剑,却始终没有遇到自己趁手的。徒元义亲手铸的佩剑,确实合她心意。早上试剑时,她便有些血热,可惜府上并无能够与她对招之人。

“我们去校场吧,那里刚整理出来,够宽敞。”

林如海封爵,林家原先碍于规制封起来的院子倒是能用了。林云星特意准备了一个练剑的校场,倒是比过往在花园里容易施展。两人许久不曾切磋,这一架却打得酣畅淋漓,以至于忘记了时间,到了学堂下课,林如海、林砚和林黛玉回府。

徒元义没想到会被林如海撞见,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问好。不想徒元义正要弯腰行礼,林如海身侧的林砚便如小牛犊般冲过来,一头撞在了他腰腹位置。徒元义怕他撞出个好歹,不敢运功阻挡,还伸手揽了一把,恰好被林砚撞了个正着,不由闷哼一声。

“砚哥儿,你今日怎这般热情?”徒元义笑着打趣道。

不想林砚抬头红着眼眶怒视他:“骗子!”

“什么骗子?”徒元义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信君哥哥是骗子!呜~我再也不和你好了。”林砚忽然哭道。

“你莫哭,哥哥何事骗你了?”徒元义见林如海和林黛玉满是谴责地看着自己,又见林砚哭得伤心,不由一慌。

“你说长姐嫁了你,可以带我一起去你家,这样我就不会和长姐分开了。可是爹爹说,长姐嫁人,我根本不能跟着去。我都问过学里的同窗了,他们说自己的姐姐出嫁都不能带弟弟。”

说来,徒元义前世是与一群师兄弟一同长大的,带师弟师妹习惯了,还真不介意养个小舅子。徒元义原想哄他几句,旁人不能跟姐姐出嫁,他们可以就成。却见林如海虎视眈眈地看着他,那些话竟不敢说出口。

这话当着林如海的面说出来,保不准就被林如海当登徒子打出去了。可若是不哄,林砚必定认定了他前头骗他,只怕越发难摆平了。

“哥哥并未骗你,哥哥是真的喜欢砚哥儿,想要与砚哥儿一起住,想要陪砚哥儿练剑。”

“真的吗?”林砚狐疑道。

徒元义盯着林如海和林黛玉不满地目光,硬着头皮道:“自然是真的呢!”

“那信君哥哥嫁到我们家来吧!”

“啊……”

林砚认真道:“大家说没有弟弟会陪着姐姐出嫁,可又没有规定只能女孩子嫁给男孩子呀!我琏表哥就嫁给了链表嫂,住在表嫂的公主府。长姐有爹爹、有黛玉和阿砚,信君哥哥只有一个人,嫁到我们家,我们一起生活,你就不是一个人了。”

“咳咳~”林如海猛咳了一声,显然没料到林砚的神来之笔。

若徒元义不是皇子,这心思还真能动,可让皇子倒插门,林如海可没这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