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星飞身出了磨坊, 恰好见到三人骑马急奔而至。这三人皆是头戴斗笠,葛衣短打,脚穿草鞋。若非坐骑和腰间钢刀, 活脱脱是乡下准备下田的农民。
三人衣着违和, 怕是身份有异。可这里难得有人骑马经过, 纵知他们身份有问题, 林云星也不愿耽搁。林云星停在路中间, 挥手示意三人停下, 想要买下一匹马。不想那三名骑士看到有人拦路不仅无意停顿,为首之人更是举起马鞭抽了过来。
“得罪!”林云星徒手抓向马鞭,借势一跃而起, 欲夺其缰绳, 令坐骑停住。
“找死!”男人见林云星抓住他的马鞭, 另一手竟来抓马缰, 不由大怒。
一脚脱了马镫, 踢向林云星前腰, 另一手弃了马鞭,“唰”一身拔出了腰间钢刀。然从弃马缰, 到拔出刀鞘中的钢刀, 到底慢了一拍。
葛衣骑士踢出一脚没有踢中林云星,反而被腾身而起的林云星踢中了膝盖。他右手拔刀, 刀方出鞘一半, 林云星已越过他的头顶, 一掌劈在他的右肩, 手往他手背上一拍, 将拔出一半的钢刀又按回了刀鞘。
“大哥!”后面两人见此, 迅速拔刀, 一左一右杀至。
林云星双脚连环踢向刀背,脆声道:“三位莫非是常州农氏兄弟?”
农氏兄弟的祖父母原是常州佃户,因欠租被地主逼死,只留下其父一个孤儿流落他方。后这孤儿却因缘际会学了一身绝世刀法,回到常州报了父母之仇,并在家乡娶妻生子。其有三子,皆习刀法,为表不忘本,农氏弟子常做农人打扮。
从容貌看这三人有几分相似,应为亲兄弟。葛衣短打,头戴斗笠脚穿草鞋,农人打扮,又使刀,林云星便猜出了三人身份。
“小丫头,有些眼力,可惜觉悟太晚了!”农老大发出一阵怪笑,左手从怀中逃出一物洒向了身后。
林云星忽在农老大后背一拍,拔地而起。农老大身体一错,扬出的白色粉末四飞,竟是生石灰粉。
人自不能飘于半空,无处借力,便是轻功再好也无法滞于空中。林云星飘然落下,下面三柄钢刀已经在等着她。
林云星一个旋身俯冲而下,长剑出鞘,一剑刺在农老二的刀身上,却借力扑向了农老三。弄老三连忙回刀,不想林云星却一脚踢向了他的刀背,反手一剑又刺向了农老大。她的每一次落点都恰到好处,让人不及反应,又避开了对方的全套攻击。
“好俊的功夫,我竟不知江湖上何时出了你这样一号人物!”农老大赞了一句,手中招式已变,凌空而起,挥刀向林云星劈了过来。
“我亦不知名满江湖的农氏兄弟竟与杀手组织隐有关!”林云星回了一句,手中长剑一挽,迎起刀势而上。
农老大被一语道破身份,心下一惊,刀势顿衰,又见林云星以剑破刀,其势锐不可当,竟生出三分惧意。刀道霸道,讲究的是出刀无回的气魄,农老大这一刀更是如此。剑为兵中君子,又有兵器之皇的美誉。
刀剑虽各有优劣,然于势上,刀更胜一筹。农家兄弟出江湖以来,也对战过不少用剑高手。在刀剑的对战之中,第一次遇到有人以剑破刀势。这一剑林云星不仅刺出了,剑气更是真破了农老大的刀势。
农氏兄弟自负刀法了得,没想到自己这得意的一刀竟被人一剑所破,顿生挫败。三兄弟交流了一个眼色,化作刀阵,将林云星围住。
林云星见农氏兄弟出手狠辣,无丝毫传闻中,仁义气度,又见他们出现于此甚是凑巧,这才诈了一诈。农氏兄弟这杀人灭口的做派,倒是应证了她的猜测。
只有些奇怪,农氏兄弟若为隐的杀手,为何不知她是隐的刺杀目标?刚才若非她拦人在先,农氏兄弟根本不会留意她的存在。
林云星脑子转的飞快,手上出剑亦是分毫不慢,以一敌三丝毫不落下风。林云星一连拆十余招,觑准了刀阵破绽,左手摸出一柄柳叶刀射向了农老二。农老二见飞刀射来,下意识后退,挥刀格挡。
农老二这一退,刀阵立即出现了一道缺口。林云星一剑格开农老大的钢刀,反身使了一招飞鸟投林,一剑刺中农老三的咽喉。农老三的刀挥到一半,手已经无力的垂下。
见农老三倒下,农老大和农老二暴怒,扭身上前就要拼命。然林云星亦是不退不让,长剑一抖,化作一道华光刺出。农老大又一刀挥出,才意识到林云星出剑似乎比方才更快了。或许方才她就没有尽全力,而是观察着他们的破绽。待将他们招式摸透,这才一击即中。
三人尚拦不住那一柄窄剑,余下两人更是无法。看到农老大倒下,农老二扭身就跑。可是他跑,林云星更快,农老二尚未摸到马缰,剑刃已经压在了他的脖子上。
“回答我一个问题,只要答案让我满意,就放你走。”
农老二颤声道:“你、你要问什么?”
方才动手时,林云星就留意到农氏兄弟皆是大哥做主。农老大之下,农老三出招狠辣,性格怕也颇为坚韧,不似农老二畏手畏脚,瞧着就是贪生怕死。要问话,自然要找个最怕死的来问。
林云星开门见山道:“隐派你们来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农老二摇了摇头,又怕林云星不满意这个答案,忙解释道,“我是真不知道,堂主下了召集令。暗杀堂榜上有名之人,凡是三日内路程能到京郊皆要前往。我与大哥和三弟正在附近,收到消息便启程往京郊了。”
“京郊哪里?”
“大、大哥没有告诉我,我与老三只要听大哥的话就好了,从不过问任务内容。”
林云星将信将疑,令农老二将他两个兄弟掩埋,又从三人行囊之中找了一套干净的葛衣短打给自己换上。
“你、你要做什么?”农老二被林云星绑在树干上,见林云星从树林中出来已经换成了与他一般的打扮,将自己扮成了一个少年郎,不由吃了一惊。
“你们不是应了隐的召集令往京城走吗?我陪你上京。”林云星微笑道。
隐的人会拦截她派往京城的驿卒,会拦她,却不会拦“自己人”。她没有农老大和农老三那般魁梧,却能够扮作农氏兄弟的子侄。
农老二原是怕死之人,平素皆是以兄长马首是瞻。如今农老大一死,他又被封了内力,当真是任由林云星摆布。
两人骑马继续北上,果然一整日都没有遇到伏击。倒是在茶寮休息时,曾有人上来与农老二对暗号。农老二畏惧身侧的林云星,老老实实对了暗号,隐的探子果然没有特意核查他们的身份。
少了刺杀,林云星这一日走的顺利不少。不过带着农老二,倒是没有她一人快。可是没有农老二,路上也会因其他缘故耽搁。两项其害取其轻,这般至少路上能够好生休息,养精蓄锐应对接下来的行程。
然这一招次日就失去效用了,原来奉诏令上京的杀手每日要从暗桩传消息上报行程。昨日那茶寮对暗号没有出错,但农老二不知是不知情还是有意为之,并未上报行程,故而被人察觉有异。
这些暗桩之间以隼和飞鸽传书联络,比之他们骑马更快。
飞鸽传书在军中求快时有用,但地方官府却很少以此传递公文。概因飞鸽传书,信鸽需要专人驯养,且途中容易出现意外。比如信鸽被人射杀导致泄密亦或信鸽被猛禽捕杀,且飞鸽传书每次能够传递的内容太少。
官府的驿站急件不会比飞鸽传书慢多少,却胜在保险,故而信鸽在江湖上用的更多。当然江湖上能用信鸽传信的一般是相对固定的两地。能大规模使用,必定是一些比较庞大的江湖组织。
隐的七堂中就有鸽堂,哨堂负责收集消息,鸽堂负责传递消息。他们不仅有自己的传信网,也能够截断旁人的飞鸽传书。隐经营多年,林云星即便能寻到送信回京城的信鸽,也飞不过这些人织就的网。这就是为什么林云星没有选择飞鸽传书送信回京的缘故。
追兵追丢了林云星,一路搜查却发现了农老大和农老三的尸体,故而猜到林云星与农老二同行追了上来。通过飞鸽传书将消息传到隐的所有暗桩,于是林云星很快又遭遇了刺客。
这一役,所遇到的杀手比之前那些拖延时间的杀手要强许多。隐的诏令发出多日,这表示越来越多的杀手已经抵达她回京的必经之路,越靠近京城,遇到的杀手也会越厉害。或许,他们已经在京郊以逸待劳等着她一头栽进精心编制的猎网。
若隐要在京中有所动作,应该在京中聚集,而非选在京郊。农家兄弟受召而来,是隐安排的后手,故不曾提前被透露任务内容。以至于半道撞上,农氏兄弟都没有察觉自己的刺杀对象就在面前。
京郊不是京城,只要隐的动作利落,根本不会惊动京中。长途跋涉后,人会产生疲惫感。同时因快到京城,林云星可能放松警惕,而隐的杀手却是以逸待劳。
擦去剑身血迹,林云星上前解开了农老二的穴道:“你走吧!”
“你肯放我走?”
“我说过,回答我的问题,放你走。”林云星道,“去找你们堂主报信,亦或是逃命,悉听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