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轩有女伙计专门招待女客, 因三公主身份尊贵,掌柜特意安排了两个机灵的女伙计上来。
若是一般客人,店里是不会将一季的新品悉数捧出来让人选的, 可三公主显然不在此列。店里的经典款式加上刚出了的新一季款式, 悉数被捧到桌上让她们随意挑选。
三公主拉着林云星将新款式都点评了一番, 才随意指了两副头面。待公主选过了, 林云星就多选了几样, 除却本季新款,还选了些店里比较经典的款式。
见薛宝钗一直没开口, 林云星取了一双珠花插在她头上:“这对珠花倒是极衬妹妹, 不如就买了它,过几日去西苑参加桃花宴恰好。”
薛宝钗不过金钗之年, 最是娇俏可爱的年岁,并不需要诸多金玉点缀。这对珠花风格亦颇得薛宝钗喜爱, 便顺势应了,又另选了根金簪给薛姨妈。
选好了首饰, 三人又转到对面的锦衣坊。府上虽有针线, 然外面的诸多制衣坊凭借着推陈出新,每季新款依旧得到了京中夫人小姐的喜爱, 锦衣坊就是其中佼佼者。锦衣坊的老板是江南绸缎商,每季新款都是江南新出的料子。
方才在金玉轩, 直接进了雅间不觉如何, 这会儿转道锦衣坊,倒是遇到不少来裁衣的夫人小姐,其中不乏相识之人。
三公主不欲被人打扰, 依旧让人安排了雅间, 令掌柜捧了册子来选。
衣裳不似首饰, 新款直接打造。大多是要客人选了料子款式,量过尺寸再制衣。也有些绣花复杂的会由绣娘先绣花,再根据客人尺寸裁剪缝制。
三公主拿了册子翻了几页,忽然道:“常见阿星穿蓝色和绿色,这次桃花宴不妨换个颜色吧?你看这个,月白色配红色定然极好看。”
林云星侧首看了一眼,册子上画的是一套交领齐腰裙子。
白色窄袖的交领上衣领子处是一抹红色绣花,下面是绣粉色桃花的红色齐腰襦裙,再套一件同样绣桃花的月白褙子。衣服的款式中规中矩,并不是那种飘逸的风格,齐腰显腰身,颇为利落。看到这一套,三公主便觉得穿在林云星身上定然分外英气。
“那便这个吧!”林云星笑了笑,又在另一本册子选了两套。
两人将册子翻了个遍,一人定做了三套。选了自己的衣裙,林云星又给林黛玉和林砚选了一套。
林云星要出门做了三套,林黛玉和林砚少出门,但她也从不会委屈了小姐弟。
三公主见林云星给妹妹定了,便拉着她又选了两套给贾迎春,算在自己账上。三公主身份贵重,并不是十分体贴周全的性子。看到林云星凡事记挂着弟弟妹妹,三公主便有样学样了。
三公主在宫里长大,兄弟姐妹皆非同母,关系平平。然她与驸马夫妻和睦,倒是乐意将驸马的妹妹和弟弟当做自己的一般照顾。
那头薛宝钗没有再让三公主和林云星帮忙,自己便选了两套,皆是素雅的样式。
选了首饰和衣服,三公主兴趣不减,又跑去选了胭脂水粉。身为公主内府都有供上最好的胭脂水粉,然于女人而言,买东西的乐趣不足为外人道。大包小包买了不少,三人在外面用了午膳,才各自回府。
没过几日,林云星就收到西陵长公主的请帖。林云星的请帖是送给她本人的,可以带一人同往。公主府早早传了消息过来要带贾迎春和薛宝钗一道去。贾母知道后又让人开了自己的库房,选了些料子送给姑娘们裁制新衣裳。
知道薛宝钗和贾迎春要去,林黛玉也无心读书,闹着要去玩。赏花宴目的不是玩乐那么单纯,但也确实能结交许多年轻小姑娘。反正林黛玉也有做新衣裳,林云星想了想,便答应带上妹妹了。
到了那日,府上赴会的女孩子与三公主汇合一道坐马车前往西苑。
这次的桃花宴分外热闹,赴会的年轻公子尤其多。
众人随三公主一道入水阁给西陵长公主请安,恰好看到三皇子和徒元义立于一旁。林云星进门就见到徒元义与她使眼色,心下不由叹了口气。
江湖儿女没有士族那么多规矩,但前世徒元义除了他的同门师姐妹,也极少往女人多的地方凑。今日桃花宴,西陵长公主面前最多的就是女眷,依着他的性子,给长公主请安后不会在水阁久留。这会儿没走,多半是因三皇子不肯走,他不放心便盯在这里了。
林云星牵着妹妹上前给西陵长公主请安,尚未开口,长公主便伸手虚扶了一把,眉眼含笑道:“这不是我们的西苑女探花么,数年不见,真是越长越标致了。”
“云星(黛玉)见过长公主殿下!”
三皇子朗声笑道:“林大姑娘果然风姿过人,数年未见,姑姑竟一眼便认出来了。”
许是要表演爽朗人设,徒元灿的笑声特别魔性,水阁的窗纸都仿佛被他的声音震的发颤。
“云星当年来西苑与她妹妹差不多大,姐妹俩生得像,可不是一看就认出来了么!”西陵长公主看了徒元灿一眼,笑容淡了几分。
林云星的脸型更肖似母亲,是鹅蛋脸,林黛玉则是典型的林家相貌,是小小的瓜子脸。小姐妹除了都是美人胚子,并没有十分相似。听到长公主此言,林云星立即意识到这位长公主殿下对三皇子颇为嫌弃。
是了!西陵长公主和程驸马是出名的不涉朝事。若非两人从不参与政事,西陵长公主这齐聚了京中权贵的赏花宴与程驸马花样繁多的诗会也不能办这许多年。
一众夺嫡的皇子中,大皇子占了长且声势浩大,四皇子占了嫡略次之,二皇子在士林之中颇有声名,借着外家谋了个军功在身的三皇子并没有占据太大优势。西陵长公主身为长辈,没有必要事事顺着三皇子。
水阁之中除了年长的诰命,往来都是年轻的未婚男女,三皇子若是未婚小青年在这里倒也罢了,偏偏早有正妃还杵在水阁不走,西陵长公主自然不满。
徒元灿脸色不改:“那也要姑母记得林大姑娘,才能看出林二姑娘与她姐姐长得像。”
三公主也亦是到了这一点,挑眉道:“三皇兄,老七,这水阁里都是女孩子,你们两个杵在这里作甚?”
徒元义睁眼说瞎话:“难得见到三皇兄,想等三皇兄一道走,说说话。”
徒元灿一噎,皮笑肉不笑道:“竟不知七弟是在等我,既然如此,那便一道走吧!姑姑,侄儿晚些再来与您请安。”
“姑姑,侄儿告退!”徒元义顺势道。
见两人离开,林云星察觉到西陵长公主肉眼可见的放松了几分,言语间也随和了几分。
西陵长公主与姐妹二人说了一会儿扬州见闻,又委婉提及程驸马与林如海的故交之情,才放她们去园子。从西陵长公主的话语中,林云星推测林如海近期应该给程驸马写过信。
早年林如海与程驸马以文会友,关系极好。只后来林如海知扬州,不似在兰台寺清闲,驸马不可勾连外臣,这才少了往来。西陵长公主这些年在京中促成了不少良缘,林如海有心给长女寻一门妥当的亲事,便借着与程驸马的故交之情求到了西陵长公主面前。
林如海这般七弯八绕,想要办成此事,乃是一片慈父之心。然他这么迫切要安排女儿的婚事,也让林云星意识到盐案可能比她预想的更危险。
至于林如海为什么没有按照原先所想,反而绕过贾府和自己的外家徐府,求到西陵长公主这里,大约是怕通过贾府、徐府议亲,让林云星的婚事成为皇子夺嫡争取扬州的筹码。夺嫡不能没有钱,作为朝廷的盐袋子,太多人想要掌控它了。
没落贵族为了家族崛起,连嫡亲的女儿都能随意献出,何况是外孙女。西陵长公主和程驸马不参与任何夺嫡,故此比贾府和徐府都要可靠。
想到这背后的关节,林云星的心情就沉重了几分。让林黛玉随贾迎春一道玩耍,林云星独自走到了小径上,就见徒元义从梅林中钻了出来。这个季节梅花自然谢了,梅树都长出了绿莹莹的叶子,煞是可爱。
林云星瞪了他一眼道:“你方才实在是太过失礼,倒像个登徒子。”
“这你这可冤枉我了!老三杵在水阁不走,谁不知道他的心思,我特意在你们前面进去,就是怕他使坏。”
林云星心下一软:“那位不像是什么聪明人,我能应付,倒也不用你这般紧张。”
徒元义正色道:“那里面出来的,哪个不比旁人多个心眼?许这幅不太聪明的样子正是他要别人看到的。且在这里,只靠武功高是不够的,有些人纵是在讨厌,你也不能一剑戳死他。”
现在徒元义就很有戳死徒元灿的心,但不行!
“你这是告诉我,你也多长了个心眼子?”
“……不多个心眼子不行。”徒元义意味深长道,“谁知道今日有多少人是冲着你来的。若能讨了你的欢心,既得了个绝色美人,又能讨主子欢心,还不都卯足了劲往前冲。”
林云星展颜一笑,眉眼弯弯:“你今日竟夸我长得美,难得!”
徒元义正色道:“我的星儿一直都美,只优点太多了,美竟是最不起眼的好处。”
“有没有多出个心眼子不知道,这甜言蜜语倒是学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