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到贾琏说话, 林砚抓了抓头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表兄,你怎么了?”
“唔~没事!”将诸多杂念抛之脑后, 贾琏笑道, “先进去吧!”
女孩子们见贾琏和林砚过来,忙起身问好。贾琏问过黛玉,得知林云星不曾回府, 诸多女孩子在院中玩闹,本家妹妹便罢了, 还又薛宝钗、史湘云在,便没有久留。
林砚也不耐烦与一群小姑娘玩儿, 忙追上贾琏道:“表哥,你陪我到花园练剑可好?”
贾琏想着林云星许一会儿就回来了, 爽快道:“那我看你练剑吧!”
“表兄不学了吗?”
贾琏脸色一僵,当初在金陵闹着要学剑的是他。后来也当真勤勤恳恳学了一阵子, 只没过多久, 贾琏便放弃了。倒不是缺乏恒心, 而是人之一生太过短暂, 想做的事情太多, 总要分个主次。
于贾琏而言,什么江湖高手终归只是梦罢了!毕竟喜欢唱歌不一定要要成为歌唱家,喜欢画画, 未必要成为画家。当确定了目标, 贾琏便不再花费许多时间在上面。只是偶尔打打拳, 练练剑, 纵是花拳绣腿, 至少锻炼了身体, 愉悦了心情。
想到自己放弃的英雄梦,贾琏按住林砚的双肩,一脸沉痛道:“表弟,表哥的大侠梦就托付给你了!”
林砚:“……表哥,我没想做大侠!”
“不做大侠,你练剑那么勤快做什么?”贾琏坚信每个男人年少时都会有一个大侠梦的。
“阿姐说习武是为了强身健体和保护自己。”林砚朝气满满道,“锻炼好身体,才能好好读书,科举出仕,光耀门楣,保护姐姐。”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已经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来。好志向,我们阿砚果然是男子汉。”
林砚闻言小胸膛都不由自主挺高了些。
“那表哥你等我一会儿!”林砚回房取了自己的小木剑。
两人转道花园,林砚认真开始练习挥剑,贾琏在旁观看,不时指点一二,大多是在夸赞。贾琏自己习武不行,不过他时常看林云星和徒元义练剑,还见过二人联手血战刺客,眼力还是有些的。
往常林云星教导弟弟妹妹读书练剑,极少表扬。纵然是表扬也甚是委婉,不似贾琏夸得这般直白。林砚听得小脸通红,备受鼓舞,身上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将小木剑也舞出了几分虎虎生风。
待林砚收了剑,贾琏又道:“表弟剑法颇有长进,你阿姐可说什么时候给你一把真剑?”
“阿姐说要给我和黛玉定制一把,所以要再等些时日。”林砚欢喜道。
“剑道,你长姐是行家,她给你们准备的自然是最好的。”贾琏抬头看了下天色,“太阳快下山了,你姐姐竟还没回来?”
林砚亦有些意外:“对哦,已快酉时了,长姐怎么还没回来?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林砚并没有怎么担心,在他眼里,长姐是比父亲还要强大的存在。
贾琏皱眉道:“你去问问司琴,你大姐今日去见得谁或是去哪里。”
林砚应了一声,就跑回他们住的院子找司琴,然司琴也不知道林云星去了哪里。
林云星武功极高,又是京城天子脚下,想来没什么大事。想到她出门没交代去处许是有什么事情不方便让人知道,贾琏忙叮嘱林砚和司琴不要声张。
过了酉时,林云星才带着忆春、忆冬回府。
出门时,林云星带了婢女坐的马车,中途折道林府留下了随行侍女,骑马往西华潭赴约。回来一样先到林府,还换了一身衣服,又处理了些事情,便回来晚了。
“阿姐怎么还了衣服?”林砚嘀咕了一句,快步走上前道,“长姐,今日怎么这么晚回来?”
“怎么了?”林云星携了弟弟道。
“琏表兄过来找长姐,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贾琏笑道:“原是我临时过来,不晓得表妹出门去了。”
“表兄久等了,今日出门会友,下午回了一趟家里处理了些事情,便晚了。”
“原来是去林府了。”贾琏顿时放松了些,想到自己之前诸般猜想不由好笑,“还道表妹出门会友晚归,有些担心呢!”
“京城内,还是比较太平的。”林云星请了贾琏进院说话,“表兄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三春姐妹、薛宝钗和史湘云都已经回去,林黛玉正一个人在院子里叮叮当当练琴。
“昨日表妹来我府上时,我不在家,下午无事,便过来看看。”
“殿下送请帖来时,我就知道表兄在衙门当值呀。”林云星笑道,“表兄说话何事也这般弯弯绕绕,吞吞吐吐了?”
贾琏看了一眼身旁的林砚,林砚嘟着嘴道:“好吧,我知道,我是小孩子,不能听嘛!”
“就你爱作怪!”林云星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林砚垂着头回房去了。
待林砚走远,贾琏才斟酌道:“昨日在我府上,表妹见到信郡王了?”
信是徒元义的封号,见贾琏问得小心翼翼,林云星笑道:“表兄想问什么,不妨直言。”
“当年,你要我将那个绞丝银镯交给他到底什么意思?”贾琏好奇道,“我并不是想要过问表妹的私事,只是、只是——”
林云星默然片刻道:“表哥的意思我明白,然我们之间的事情,不足为外人道。此事我心中有数,表兄不必担忧。”
贾琏:你这么说,我才担忧呢!都成‘我们’了,反而是我这个兄长成了外人,当真令人心酸。
罢了罢了,女儿家长大都是别人家的。
“阿星,你们是那个意思吗?”怕林云星误会,贾琏忙解释道,“表哥其实不反对自由恋爱,毕竟,当初我与殿下也是先动心后议亲。表哥只是担心——”
“自由恋爱?”林云星有些茫然。
贾琏一僵,解释道:“两情相悦的意思。”
“唔~应该算吧!”
贾琏:……我防了那么久,防了个寂寞吗?
等等,他们只是三年前在船上见过,好吧,可能并肩作战印象比较深刻。此后,他做为中人给他们传过一次话送过一次东西。昨日在公主府相见,也就是比剑而已,怎么就是两情相悦了?
“我知道表妹你不是普通闺阁千金,殿下他与旁的皇族子弟也不同。只是,他到底是皇子,有些时候难免会身不由己。”贾琏婉言劝道,“阿星,你要保护好自己。”
贾琏自己就尚了公主,也不会去劝林云星不要与皇族搅合在一处。幸而徒元义虽为皇子,却没有参与夺嫡的苗头,也不似其他皇子有三妻四妾的毛病。
可贾琏还是有些担心:皇子公主的婚事,鲜少可以自己做主。纵徒元义钟情云星,未必就能如愿。
且人人都道四王爷不爱女色,不也有正妃侧妃和通房若干。信郡王现在年轻,以追求剑道为由推掉了皇帝的赐婚,身边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女人,焉知他日后也能如此干脆。若他将来不能抵住世俗的压力,纳许多女子进门,表妹这般侠气女子岂非也会陷于后宅之争,明珠蒙尘?
“阿星明白!”
“你素来稳重,我年长你许多,少时却每每在你身上得到安全感。你既然心中有数,那我也不多言。”贾琏道,“然也莫要凡事自己承担,你还有姑父和我这个兄长可以依靠。”
若阿星非徒元义不可——
贾琏咬牙道,他人微言轻,却也纵有些地方能帮上忙。比如说,皇家的男人最是薄情,有些苗头还是提前掐灭才好。
林云星看了贾琏片刻,微笑道:“好!”
她的这位表兄没有前世那些同门的修为,却有着一颗一样的心。
贾琏见林云星笑着应了,心下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有些酸涩:徒元义这家伙简直不是人,他表妹那么小,就给惦记上了。
贾琏赶着回府陪他的公主殿下,并没有留在贾府用晚膳。
林云星则如常陪着弟弟妹妹用膳,陪他们读书练剑。接下来几日,林云星又抽空拜访了京中的几位故友。
徐敏乐是四王府侧妃,不方便相见,倒是听王悦怡说徐敏乐年初生了一个女儿。四王爷有一个嫡子和三个庶子,女儿还是头一个,故颇为欢喜。因徐敏乐待王妃恭敬,就连王妃对这个府上唯一的女孩儿都颇为看重。
王悦怡成亲两载尚无子嗣,却一如闺中模样,知道林云星回京,还特意在家开了诗会,邀请了昔年要好的一群小姑娘到家中做客,可见在夫家过得也是极好。
除了当年文官家的那些小姑娘,又见了徒乔安。林家南下不久后,徒乔安随母亲回到了她父亲南平郡王身边,今年才被南安太妃接回京城。太妃做主给徒乔安定了一门亲事,徒乔安回来是备嫁。
不同于王悦怡在夫家如鱼得水,备嫁的徒乔安颇为不安。徒乔安原不是伤春悲秋的女孩子,可想到她将托付终身之人是一个连模样都不知道的男人,心中难免忐忑。
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正是当下婚嫁的主流,年轻人并没有做主的权利。如贾琏那般可以娶到一见钟情的姑娘,王悦怡可以嫁给少时仰慕的少年,终是凤毛麟角。世上更多是如徐敏乐、徒乔安一般没有选择权的人。
贾琏的话,林云星并非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这个问题她与徒元义也是心知肚明。可死别尚且有重逢,又有什么难处不能鼓足勇气去面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