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还有个可能性,只要时间圆环没被打破,她就可以重来一次,时间的圆环是能抹杀一切的强大存在。
突然想起什么的审神者蓦地抬头,就看到已经陆陆续续完成了战斗,回到她身边的刀剑男士们。
在宁宁和雪村纲道对峙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回到了她的身边,只是那个时候宁宁无力他顾罢了。
宁宁看得心底一沉,她很清楚的知道,现在刀剑们能站到她身边的原因只有一个,任务已经完成了,时间圆环很有可能已经被打破了。
她不死心的低头,查看手腕上的装置,然后心底就像沉入了一片冰水之中,透心的凉。
时间转换器的通道,已经打开了,也就是说,时间圆环真的被打破了?
有些茫然的抬头,宁宁看向山姥切长义,眼底半是期盼半是慌张,“任务?”
山姥切长义几乎不忍看宁宁脸上的神色,然而本能仍旧驱使着他回答着审神者的问题,“之前预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次事件圆环形成的异常起点就是土方岁三。”
顿了顿,山姥切长义一字一顿说得很是艰难,“他……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中了。”
能被选为时之政府的监察官,可想而知这振打刀的聪明和敏锐,结合刚才自家主人和雪村纲道的话,山姥切长义不难推断出宁宁这时候问这句话的意思。
如果这种药剂的毒性无法解除,那么在时间圆环里重来一次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虽然没有了记忆,但至少有了另一个机会。
可是,就在刚刚,他亲手将这份希望毫不犹豫的斩断了。
如果能给自己找理由的话,山姥切长义还有可能会找个合适的理由放过自己,但他从来不是会为自己找借口的刃。
没人能够想到,在意识在自己做的事产生了什么样的后果后,山姥切长义心底的动摇。
瞬间,宁宁的脸色转为煞白,她的脸色太过于难看,难看到加州清光担心的上前半步,忍不住出声唤道,“主人……”
话是出口,但加州清光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其实不但是他,其他所有的刀剑在面对这样的主人时,都有些茫然到不知所措。
虽然这里每振刀剑都存在了不短的时间了,哪怕最年轻的和泉守兼定存在的时间也不是宁宁可比的,但作为刀剑男士被赋予人身和心灵,也不过这样长的时间。
他们从来没遇到过,也从来没想到过会有这样的情况,几乎是转眼的时间,自家主人就从风华正茂的年龄变成了迟暮之年。
其实对于刀剑们来说,他们并不在乎自家主人是盛年还是暮年,主人就只是主人而已。但是刀剑护主是本能,他们想要好好保护的主人却在他们的身边发生了这样的事。
太过于强烈的冲击,以至于一时之间没人知道该对主人说什么样的话,或者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才是恰当的。
宁宁没有回应加州清光的呼唤,一时之间场面就此寂静了下来,除了雪村纲道嘴里发出的意味不明、断断续续的声音之外,其他什么也没有。
片刻的时间,宁宁狠狠地一咬牙,“国广,你的刀给我。”审神者的目光里,是从未有过的火光在跳动。
旁边的堀川国广蓦地反应过来,拔出自己的本体刀反手就递了过去,“主人。”
宁宁接过堀川国广递过来的胁差,目光死死的瞪着雪村纲道。
冰冷的刀锋逼近,雪村纲道顺着胁差看向宁宁,“千鹤,你要杀死我吗?”
宁宁根本没有理会雪村纲道的话,而是朝他缓缓的举起手里的刀,她从来没有动手杀过人,也没有过杀人的**。
她一直以为是她生长在法治社会,下限也比较高的关系,然而现在她知道,那是因为她还不够愤怒。
雪村纲道的目光从宁宁手里举起的刀落到宁宁明显苍老的面容和雪白的头发上,他叹了口气,仿佛任命般闭上眼睛。
“啊啊啊啊……”宁宁手里的胁差在微微颤抖着,往下划过的时候带出一道反光。
早就已经从宁宁和雪村纲道之间的知道怎么回事的刀剑男士们沉默的站在旁边,他们作为维护历史的刀剑男士会尽量不对普通人动手,但自家主人要手刃仇人,他们会给主人递刀。
说到底,刀剑们就算有了人的身体,也只是会护主的武器而已。
然而宁宁这一刀,到底没有插在雪村纲道的身上,而是险之又险的落在了雪村纲道身边。
审神者双手握着刀柄,低着头不停的颤抖着,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害怕。
“主人,”体贴的胁差少年伸手握住了宁宁还放在刀柄上的手,“我帮你吧。”
只要主人想让对方死,他就一定会让对方死,看起来阳光开朗的少年胁差其实是战场上暗杀偷袭不折手段的高手。
宁宁被堀川国广握住手的时候身体僵了下,下一刻她就像是回过神来般放开了握着胁差的手。
抬起头来的时候顺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和汗水,宁宁强压着情绪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不用了。”
堀川国广有些诧异于宁宁的动作,不过他还是顺势把自己的本体刀拔了出来,“主人,那让我来吧。”既然主人不愿意动手,那他替主人动手也一样。
“不用了,”宁宁又答了一遍,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冷静了下来,“他已经疯了,我不能跟着他一起疯。”
杀人说起来也是极简单的事,她自己动手也好,还是命令刀剑男士们动手也好,但只要杀了一个人,那她的底线也就跟着被拉了下去。
她外表已经被雪村纲道变成了怪物,她不想连心灵也变成怪物。
“主人,”秋田藤四郎小心翼翼的在宁宁身边弯下腰,“地上有些凉,要不要先起来。”
小短刀的目光里都是真心实意的担心,宁宁微微点了点头,“谢谢你,秋田。”
和泉守兼定也反应了过来,他看秋田藤四郎要扶宁宁有些困难,直接就伸手把宁宁扶了起来,“主人,你没事吧?”
“我没事,”宁宁其实只是随口答着,她的目光还落在雪村纲道的身上,“你们不用扶着我。”
她还远远没到连站都站不稳的地步,只是太激动之后要站起来有些困难罢了。而现在,她是不会杀雪村纲道,但也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在挣开自家刀剑扶着她的手之后,宁宁对着雪村纲道就是一脚踹了过去。
雪村纲道被宁宁踹得扑倒在地,整个人也懵了,“千鹤?”
宁宁根本没理他,直接握拳对着他的眼睛就是一拳,然后紧接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还不忘叮嘱其他刃,“你们不用动手。”
开始雪村纲道还反射性的想要挣扎下,结果刚一动就被旁边的大和守安定一脚踢在小腿上摔了下去,又被加州清光狠狠的踩在手上,于是接下来就只能无力的躺地抱头了。
等宁宁打到快打不动的时候,雪村纲道已经在地上缩成了一团,其实宁宁的力道也就那样,以鬼族的恢复能力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只是这样求生的本能动作,却是谁都会的。
打人也是件累人的事,宁宁从来就是自嘲的战五体力渣,再加上经过刚才的消耗精力更是大不如前,打人把自己累了个呛,她还不死心的攒着力气就踹一脚。
旁边站着的和泉守兼定实在看不过去了,他伸手拽住了宁宁,“别打了。”
宁宁转过头看向和泉守兼定,虽然没有说话眼神却什么话都说了,和泉守兼定被她看得难受,却咬着牙说话,“你要做什么,我帮你做。”你要打人,我帮你打。
被和泉守兼定这么一打岔,宁宁也略微冷静了下来,她转头看了看地上缩成一团的雪村纲道,又转头看了看其他刀剑,然后挣开和泉守兼定拽着她的手,“不用了,不打了。”
事到如今,就算把雪村纲道打得再惨又怎么样,出气肯定是要出气,不然这口气憋着能把人憋死,但怒气发泄过之后,仍旧是于事无补。
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对望了一眼,大和守安定上前一步,声音特别温柔,“主人,我们回本丸吧?”
“回本丸?”宁宁拼命压抑着翻腾的心绪,完全是靠着本能在回答问题,“现在回去?”
“是啊,”大和守安定语气里安抚的意味更浓,“先回本丸吧。”
宁宁没有立刻答应,而是低下头像是想什么似的发起呆来。
“主人?”秋田藤四郎小心翼翼的拉了拉宁宁袖子,“先回本丸休息好吗?”谁都看出审神者现在状态的不好,但是这样的事,他们也是束手无策。
宁宁深吸了一口气,“不,”她说着话,态度也坚定了起来,“我们不回本丸。”
在所有刀剑都有些惊讶看过来的时候,有什么东西,重新在审神者眼底被点燃,“我们去雪村,我要自己去确定。”
虽然雪村纲道说了这个世界没有雪村,但她不相信他的话,只要还有一分希望,她就要去自己确定。
对自家刀剑说完之后,宁宁重新走到雪村纲道旁边弯下腰,她的声音带着种刻意的恶意,“没有鬼族了,原本还有父亲你和我,特别是我还年轻,只要我生下孩子,鬼族还能延续。但是现在我已经被父亲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不但无法再孕育后代,而且可能活不了多久就要死了。以后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鬼族了。”就让雪村纲道抱着他鬼族复兴的绝望去活着吧。
原本一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雪村纲道猛地一颤,然后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让人听着就绝望的声音。
宁宁这才满意的抬起头来,“我们走。”
宁宁作为主人下了决定,其他刀剑们当然没有异议,只是一路回到之前他们暂住的小旅馆的时候,宁宁的脸色一直带着种无法松懈的紧绷感,也完全没有开口的**。
跟着她的刀剑男士们相互交换着眼色,但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样的主人。
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宁宁开口了,她的神色厌厌的,似乎并不想多说,“都去休息吧。”
堀川国广闻言上前半步,语气很轻柔,“主人,已经过了饭点了,让我先给你端饭,吃过饭之后再休息吧?”
宁宁半分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不用了,不想吃。”说完也不等其他刀剑们反应,径直开门进屋,只是关门的时候到底是平日里的习惯占了上风,“我没事,你们自己去吃饭休息吧。”
随着障子门关上,被关在门外的刀剑们一时都是沉默。片刻之后,秋田藤四郎眼睛慢慢红了,想哭又怕打扰到自家主人,忙用双手捂住了嘴巴。
而队长和泉守兼定就像在突然之间成熟了起来般,压低了声音,“你们先跟我来一下。”
这个时候关上门的审神者并不知道外面的动静,她暂时也没心情去关注其他的事。
在怔怔的在榻榻米上坐下来,发了半天的呆之后,宁宁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般,找出她带到这个年代来的镜子。
宁宁握着小小的圆镜,手似是有些发抖,半晌她终于不耐烦起来,猛地翻开了镜子。
镜子中映出的人影不知道应该是比想象中好,还是比想象中还要可怕。
幸运的是,这还是一张人类的脸,并没有真的变成什么怪物。
但不幸的是,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上,熟悉的是不会错认的轮廓五官,而陌生的是脸上岁月的痕迹。
其实,镜中的人并不是那种苍老到满脸皱纹,干瘪到甚至看不出年轻似的模样。
现代人营养足够保养又好,注意些的人就算是到了六十多岁的时候,脸上也不会布满皱纹。
宁宁很显然就是处于这样的年龄阶段,她的眼下已经有了深刻的纹路,双颊的皮肤看起来尚算光滑,只是凹陷的脸颊和嘴角自然的下垂再再显示着她已经不再年轻。
最令人难受的是那头雪白的头发,宁宁不怎么喜欢染发,一头黑发虽然谈不上又直又亮,但发质向来不错,从来都是黝黑闪亮。
而现在从乌发到白发的转变,也就只有那么瞬间的时间。
下一刻,宁宁猛地将镜子压在榻榻米上,不想再去看镜中映出的容颜。
她只是普通人,不是不能接受自己一定会老的事实,但就在这么片刻之后就如同被人偷走了三四十年的岁月,这让她怎么接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