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被十年火箭炮砸中, 她对十年后的自己同样是好奇的。
然而她却身处一个奇怪的地方。
处理意外的丰富经验,让她保持了淡定,她冷静地打量四周。
周围是一片空白。
东西南北, 漫无边际的空白。没有任何其他颜色。
小雪曾看过这样一句话,“黑色是指光明的缺失, 但白色是指记忆的缺失, 白色是无法记忆的颜色。”
那么,空白究竟意味着未来的无限可能, 还是已然崩溃的过去的一无所有呢?
小雪暂且不去想这个一不小心就会上升到形而上的问题。
反手从空间里掏出了一副墨镜戴上。
这个白太晃眼睛了。她怀疑她会得雪盲症。
在此感谢兰堂爸爸为她准备的生活物资, 连墨镜、老花镜都应有尽有。
包括空间在内, 所有时间设备都停止了运行,遑论其他通讯设备和定位装置。
小雪静静站在这个空白的空间中,依靠读心跳来判断时间。
她花了大概一秒钟思考, 决定四处走走查看是否有什么线索。
翻出一除去大型武器外最重的单人沙发,然后把傀儡线牢牢缠在沙发上。以此为锚点,小雪毫不犹豫牵着傀儡线抬步而去。
她原本已经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 但事实是她并没有走太久
大概是半小时后,她隐约听见了河流的声音。也或许是瀑布?
十分异常。
可话说她现在身处的这个空白空间就已经很异常了。
再有十分钟后, 她感觉自己畅通无阻地穿过一层薄膜, 像是什么结界。她来不及细思这一路是否太顺畅了。
眼前的一幕让她睁大了眼,取下墨镜。
这是一条无比壮阔的河流, 凭空倾泻而下兼天狂涌,奔腾之势犹如万千蛟龙翻身, 仿佛整个空间都为之震荡。逝者如斯夫, 不舍昼夜。而河流的颜色是奇异的白色。从不知来处的光里,河流翻涌的波浪折射七彩的颜色。
五彩斑斓的白。
“这是……”
【这是废弃的时间河流。】一个奇怪而神秘的声音。
“废弃的时间河流?”
小雪下意识跟着重复一遍。
她这才发现那些所谓的五彩斑斓其实是混在白色里的一片又一片彩色碎片。就像是被撕碎的彩纸被扔进水里,任其随波逐流。
这个声音不知来向, 也听不出男女性别,和白色一样,毫无特征,却似乎包含一切。
但小雪能听出其中蕴含的笑意。宠溺的口吻和兰堂爸爸蜜汁相似。
【崽崽……】
【没想到这时能看见崽崽!】
那个声音语带惊喜。
小雪觉得这个声音有一些耳熟,有点像那场虎头蛇尾的圣杯战争里的那个声音。
小雪客气的询问:“你是?”
这个声音毫不犹豫回答:【崽崽,我是你麻麻啊!】
小雪:“…………”
小雪一时竟不知这个存在是想占她便宜,还是觊觎她家兰堂爸爸?
忽然间有个存在说祂是她的妈妈。
小雪没有太多感觉,她的家庭太幸福了,有没有妈妈已无关紧要。她还有闲心想别的。
她记忆的伊始就是中也哥。
混沌的空间,她和另一个存在相依相伴。
然后有个人打破了一切,将他们彻底唤醒。
那个人某种意义上像是接他们来到世界的接产士,他是他们的兰堂爸爸。
祂委委屈屈的又强调:【崽崽,我就是你麻麻啊!】
声音里的忧郁和期待让人不得不心软一些。
“那您怎么证明呢?”她问。
祂理所应当地,毫不犹豫地回答:【你本来就是我的崽崽啊。】
祂又委屈巴巴的,【要不是出了意外,崽崽你根本不会离开我的!】
小雪能感受到一股轻柔的风笼在她身上,就像有个隐形人抱着她,爱抚她的后背,哄她。
空间轻轻震鸣。
【我们崽崽太辛苦了,都是麻麻没用,要你替麻麻忙来忙去……】
小雪犹豫一下,跟着感觉按住那股风。
这个声音更加忧伤了,像潮水一样的嘤嘤嘤让整个空白的空间都震荡起来。
小雪站立不稳。
一个柔软的沙发恰到好处的接住她。
她握住扶手,坐起来。
这正是她作为固定锚点的沙发。
不过,和四十分钟前已经大有不同。
祂努力、努力平复心情,不要吓到祂家崽崽。空间再次恢复了平稳。
一种献宝似的口气:【崽崽,你之前把它落下了。】
她这原本平平无奇的布艺沙发,现下布料是金线织就,扶手是金子所做,嵌满了各种宝石。尤其是扶手最前端是拳头大小的黑欧泊,五彩斑斓的黑。
小雪不合时宜的想起了金斧头和银斧头的童话。
这个故事告诉孩子们的道理是,做人要诚实守信。
祂殷勤的又问:【崽崽,喜欢吗?】
就经济的角度,小雪觉得这是个好收藏品,保值且升值。
但单从审美而言,她不太欣赏这种风格。
“额,谢谢您的好意,我不……”
她话没说话,就听见祂又开始嘤嘤嘤。
空间跟着一起动荡起伏。
“……谢谢您。”
祂顿时喜笑颜开,声音轻快起来,【崽崽~】
【崽崽!】祂的重复一遍呼唤她。
然后三遍、四遍:【崽崽!崽崽!】自带立体环形音效。
小雪满脑子的崽崽,她揉了揉额角,“那个,您——”究竟是谁?
她哥和荒霸吐有关。
那么她的出身也和神明有关吗?
小雪单刀直入,“您是哪一位神明吗?”
那个声音似乎笑了一声。
这个笑声里充满轻蔑和……淡淡的厌恶。
【大型的寄生虫,令人厌烦。】祂的声音第一次显出冷酷。
“欸?”
祂却把一枝金线缠绕的花送到她手上。
——是她缠在沙发上的傀儡线。
【我的崽崽,是世界的珍宝。】
祂柔和声音,【崽崽,你千万不要妄自菲薄,什么时候神明能与你相提并论了?】
小雪捧着花,“…………”
她觉得这个声音答非所问。
但是她却不怀疑祂的实力——说话的底气。
她的傀儡线无往而不利,即使是对上战力与神明相媲美的大妖怪也可不落下风,但在祂的手里却无比乖顺。
准确的说,她已经失去了对这根傀儡线的控制。
小雪并不忧急。
她能感觉到祂的温柔和关爱:“您为什么会认为您是我妈妈?”她换了个角度问。
祂的回答仍旧过分耿直:【我本来就是崽崽麻麻啊~】
小雪:“…………”
看来这个问题是问不出答案了。
空间忽地又猛烈的震荡起来。
河水不断翻涌激荡,飞溅起无数水花。
小雪抓住沙发扶手,保持平衡,却从这无数暂停在半空的水花里看见了许多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和场景。
太宰治靠坐在一墓碑旁,墓碑旁摆满了鲜花,他神情冷倦,眼神一片虚无。
曾见过的神官荒站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面无表情,眼角却似乎有一抹绯红。
老师撑着红色的伞站在一个废墟里……
……
她恍然。
时间的河流。那些彩色的碎片原来是一片片记忆碎片。
但是,废弃的时间河流是什么意思?
河流的来处似乎正遭受猛烈的攻击,致使空间在不停摇晃。
那个声音焦躁起来,【烦死了!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崽崽,你先去。麻麻有点事……】
【不过,崽崽你身上可能会出现一点时间错乱。过一段时间就会好。】
【崽崽……嘤嘤你这次一定要好好的!】
小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轻轻推出来了空间。
*
世界A,港口Mafia大楼。
这五分钟无比漫长。
终于到达的时候,甚至能听见有人长松口气的声音。
狱寺其实想说,坏掉的火箭炮不一定就能在五分钟内把人还回来,详见此时还没换回去的五岁的蓝波。
但是他明智的选择了沉默。
连心知肚明的boss都在期待,就更不要说此时拳头紧握的中也干部了。
至于太宰治,他正一个人靠在墙壁上,神色莫名,不知在想什么。不过太宰此人的打算向来是从他表面看不出什么的。
他忧虑地想,要是五分钟到人没回来该怎么办?
想着,狱寺就不由往自家boss那儿又挪了一小步,准备时刻拱卫boss。
幸好,最坏的结果没有发生。
五分钟到了。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萝莉懵懂的落地。她窝在一个同样小巧精致的小沙发上。蓬松的黑发,乌亮的眼睛,白雪般的肌肤,粉嫩的嘴唇,从头发丝都透着股甜意。
狱寺一眼认出这花里胡哨到有点好看的沙发扶手,两颗价值连城的黑欧泊。
他脑海瞬间精准计算出价格。然后再想了下自家彭格列因为过分活泼的守护者而屡屡濒临赤字的财政情况。
……这是从哪挼了羊毛?急问。
小萝莉茫然的环视一圈。
然后哇地哭了出来。
这一哭,几个大佬都慌了。
中也首先冲上去,他当然认出来这是他妹妹了。只是太久没见到这个年纪的妹妹,一时被萌得恍惚。
同理,纲吉也是这样的。
同理,看似游离在外的太宰治也是这样。
“小雪不哭不哭。”
五岁的小雪身上是一股奶香味。中也从小照顾妹妹,瞬间找回了当初的状态。半跪在沙发前,温声哄道,“哥哥在这里呢。哥哥在。”附带一个柔柔的rua头发的动作。
小小雪此刻正经只有五岁前的记忆,她记得她明明正在认真写大字,哥哥也正陪她一起写大字。一眨眼,她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大人自称她哥哥。
“小雪,这是十年后了……”他简单解释了下。
小小雪抬头,眼里包着一大团泪水。
小小声:“尼桑……?”
“嗯,中也尼桑在这里!”中也又心疼又被萌到了,整颗心都被绞成一团。
别说中也了。
稍后一步上前的纲吉遗憾地叹了口气,小雪一句尼桑,想替中也君应呢。
至于太宰,太宰心情远比纲吉复杂得多,他在心里啧了一声。
小雪认真打量面前的青年人。
眼睛一眨,泪水就滚了下来。
中也忙想替小雪擦去泪水。
“你骗人!”小小雪警惕地看他,虽然她竭力想让语气严肃起来,但是这个年纪就是奶声奶气嘛。
小小雪一脸严肃,努力绷住脸,“我哥哥怎么可能这么矮!”
中也:“…………”
小小雪一提起哥哥,语气充满了自豪,“我哥哥每天都喝牛奶。我哥哥现在都已经这——么高了!”她比了个高度。
她坚信:“我哥哥说过,我也相信,我哥哥未来绝对不会只有这么高!”
中也:“…………”心情复杂。
太宰毫不客气的笑出声。他现在不远不近的位置,注视着小雪,眼神竟然有点温柔。
也只有太宰这么肆无忌惮,在场其余诸人都在努力憋笑。
中也斜了太宰一眼。收拾好被妹妹扎了一刀的心情,翻出手机上珍藏的照片。
一家三口,年龄变化在照片里显示无疑。
一个相册看过来,小雪不得不接受了现实。
她怜爱的看着哥哥,伸手圈住了中也的脖子,抱住他,认真安慰道:“哥哥还是很帅的!哥哥长大后果然也很帅!”
“身高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啦!”她超努力安慰哥哥。
“嗯,不重要。”中也抱着软软甜甜的妹妹,用眼神喝退蠢蠢欲动的其他人。
“小雪,你长大后也没有我高。”
小小雪:“……就算十年后我也还在生长期。”
中也坚称:“我现在也还在生长期。”
——是兄妹,无误了。
此时,森鸥外正在脚步轻快赶来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