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夏目、织田和杜牧(十三)

织田作抱着装满零食的牛皮袋往寄养孩子的店铺去, 心神稍微有些沉重。

Mimic,纪德,三重间谍的安吾。

这些事沉重的压在他心上。

但是思及孩子们, 他又竭力让自己心情放松起来。

今天还和小雪约好了见面。

踏进店家,他猛地一呆, 一片狼藉。老板不知去向。

他大步流星跑上二楼, 一边大声喊着孩子们的名字。

拉开房门,凌乱不堪。

孩子们毫无踪迹。

织田作捏紧手, 心神震荡, 他顿时想起了mimic的首领纪德的话, 他说会让他到达他们的世界,明白他们。胸口剧烈起伏,一种不祥的预感充塞心间。

正在此时, 隔壁房门忽然被呼啦拉开。

中原小雪站在门口,带着惊喜的笑容:“织田先生,你回来啦!”

织田作:“…………”

急促蹦跳的心脏猝然在最高处卡住, 他呼吸一滞,只见从门后纷纷探出孩子们。

“织田作!你回来啦!”

“你回来得好晚啊!”

五个孩子们手上都拿着各色各样的颜料, 脸上挂着兴奋的红晕, 一拥而上,抱住织田作的腿。

“这……”

小雪笑眯眯:“啊, 就在玩人脸彩绘嘛。”

???

她把房门拉开。

织田作得以看见屋内的确切情况。

房内,Mimic成员被绑的结结实实, 斗篷被扯下, 每一个人都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蹲在墙角。无他,他们脸上全是孩子们乱七八糟画上的颜料,五颜六色, 造型各异。

他甚至看见最中间那人脑门上顶着一个乌龟。

织田作:“…………”

*

这一切究竟怎么发生的?

把时间拨转到半小时前。

织田作的五个孩子——咲乐、幸介、真嗣、优、克巳都是他在龙头战争中收养的。

几个孩子们最近在为明年的入学而努力学习中,织田作为此特地朝小雪询问了学校的相关情况。

“欸?我上学的情况比较复杂。”

她想了想她迟迟及不了格的异能,又想起她为了平衡兼职和学业而做出的努力,忍不住心累的叹了口气。

但是对上织田作关切的视线,她主动提出:“我的学习经历大概没什么参考价值。不过中也哥以前的学校就很不错,是小学到中学直升的那种,老师也挺负责的。”

“家里好像还有中也哥以前的学习资料。可以参考一下入学考哦。”

织田作对此有点印象。

那个学校的师生自卫组织【羊】。他记得中原中也好像就是那个组织的首领,后来动乱结束,组织解散,他便加入了港口mafia。

“那麻烦你了,中原。”

“织田先生,叫我小雪就好。”

一来二往,小雪便时常去看一看孩子们。

今天,恰好撞上一群人闯进二层小楼。

小雪眼睛微眯。

*

Mimic成员以最快的速度将五个孩子绑下来,刚踏出门,就见门口静静站着一人。

一手提着零食,一手提着水果盒。

黑发黑眸的少女一口流畅优美的法语,“冒昧一问,你们是法国人吗?”

熟悉的故国语言。

Mimic成员微怔。

小雪微微一笑,“啊,无意间看见了你们所用的枪械,是十分熟悉的法国军用呢。”

“我父亲就是法国人,所以稍微对此有点认识。”

许久许久不曾听见故国的语言。

Mimic领头的人不由声音干涩的用法语回应:“小姐,你让开。”

“真抱歉。”小雪盈盈一笑。

领头人就听见背后哗啦啦枪械落地的声音,他猛然回头一看,就见战友们都已乖巧的举起双手。

他悚然一惊。

“异能者!”他立刻抬起枪,随即发现全身动弹不得。

趁着mimic成员乍一听见乡音心神松懈之际,几根傀儡线便被小雪弹出去了。

指尖微勾,她操控着领头人把所有枪都收拢,再拿出绳子把其他成员绑的结结实实。

一切完成后,领头人再顺手把自己绑住。同同伴们一起蹲在墙角。

几个孩子已经看呆了。

双眼冒光,脸上的泪水都忘了擦去。

店老板悠悠转醒,迟钝的从柜台后爬起来,摸着自己完好的身体,一脸懵然。

“好、好厉害!”

孩子们一下子扑到小雪身边。

“小雪姐好帅啊!”

“超帅的!”

小雪挨个摸了摸孩子们的头,然后温柔的笑着把零食和水果递给他们,“都是你们喜欢吃的哦。”

“哇!”

孩子们注意力转移得很快,立刻围着零食袋分起来了。

店老板呆滞的:“……中原小姐?”

“您没事吗?”

“没……”他一脸不敢置信,他明明记得是中枪了呀。

事实是那致命一枪被防护罩挡住了,店老板完全是因为冲击力,头着地了才会晕过去的。

小雪建议道:“您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脑震荡,比较妥当。”

“啊?但——”

小雪瞥了一眼排排蹲的mimic的人,微微一笑:“您放心啦。我会处理好。您先去医院看看吧。”

*

听完前因后果,织田作沉默片刻。

现在,他和中原在靠窗的位置说话,而孩子们脸上都带着笑容,正围着mimic成员,涂抹颜料。

注意到织田作的视线,小雪解释道:“是可溶性颜料啦。用水就能擦掉的。”

——这不是重点吧?!

她看着孩子们笑着道:“咲乐很有天分呢。咲乐也很喜欢画画,织田先生有考虑她发展这个爱好吗?”

织田作怔了一下,“咲乐没和我说过。”

小雪就道:“织田先生有时要主动去问嘛。”

“哎,是。”

别说,咲乐还挺有美术天分的。她画的花脸是最好看的。

“我记得横滨有几个官方和社会的教育基金会……”小雪之前给环保基金捐款时特意有查过横滨大小的基金会和公益项目的情况。出乎意料,教育相关的基金和项目得到官方很大的扶持,是最不缺钱的。她才斟酌着把钱捐给目前最少人问津的环保项目。

讨论了许久横滨市教育政策,织田作终于意识到话题又被带偏了。

“小雪,今日多谢你了。”织田作郑重道谢。

“欸?”小雪连忙拦住织田作的鞠躬。

“没什么哦。”她笑着摆手。

“只是,织田先生接下来一段时间要注意关注孩子们的精神状态,忽然被人袭击和绑架,虽然,我唆使他们小小的报复回去了,”说到这,她调皮的眨了一下眼睛,“但还是可能会有后怕哦。”

织田这才明白小雪叫孩子们人脸彩绘的原因不仅是让他们转移注意力,平复心情。

孩子的心是要好好爱护的。

以孩童玩耍般的方式报复回去,日后回想起今天这一刻,事前的惊恐会被无限缩小,更多想起来是绘画时的快乐兴奋。

“是,我会的!”他认真点头。

小雪便弯起眼笑起来。

此时外面忽然天暗了下来,风雨欲来,黑云压下。

门被人轻轻敲响。

门外站着一人,长发被束在身后,一身玄色的唐装,清颜俊貌,恍似霜雪凝成。这是个如同冰雪一样的男人,气质极为清冽纯净。

气势不凡的男人朝小雪恭敬的一行礼。

双手递上一把精致的绯色洋伞。

“麻烦了德音。”

小雪接过雨伞,转头看向织田,介绍道:“这是德音,我的家人之一。”

德音知道织田作,但是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他。

他微一欠身:“织田先生。”

礼节端肃细致。

织田回礼:“啊,你好。”

“我叫德音来看护孩子们。”

德音是麒麟祥兽,身围气场温和纯净,这时最适合陪着孩子们,安抚他们。

小雪的目光落在mimic成员身上。

她微微一笑,“毕竟还有别的事要做嘛。”

“我从这位mimic成员嘴里已经知道前因后果了。既然已经知情,没有理由放置不管。织田先生不会怪我越俎代庖吧。”

“欸?”织田揉了揉头发,“小雪,你想干什么?”

孩子们虽然无事,但是织田作确实打算彻底了结这事。

不然迟早还会被那孩子们的命来威胁。

何况——

他其实莫名有些惦念纪德此人——失去希望,于黑暗中徘徊之人。

他曾经是一名杀手,毫无未来和希望的生活着,直至遇见小说家的梦想,才忽然找到了生的意义。他大概是明白纪德的感受。

但是他和他已经不一样了。

如今他奉行不杀原则。

他不会如纪德所愿,与他战斗,送他死去。

小雪目光清凉,“听说纪德想死,那就让他试一试嘛。”

织田作愣住,“欸?”

德音沉静的行礼,“武运昌隆。”

***

阴沉沉的雨没有下太久,黄昏时又再次放晴。

雨后的空气清澈,霞光更加绮丽艳彩。

林间,一座破败的洋楼。

此时占据这座洋楼的不是乌鸦与蛇虺,而是一群一心向死的人。

因上级军官之间的不正当交易和政客的蝇营狗苟,被打作【叛徒】,驱逐出故国,从此流离失所,惶惶然若丧家之犬。如今唯一的希冀是像个战士一样死在战场上。

织田作之助在前迅速而精准的避开枪林弹雨,踹开了房门。

在他身后是一名提着艳色的雨伞少女,雨伞挡在身前一转,挡住所有子弹。雏菊花纹的连衣裙,小皮鞋绕开地面的水花,黑发随着晃动,生动又活泼。

跳上台阶。

她站在洋楼门厅,靡艳的夕阳落在她白净细腻的肌肤上,染上一层艳色。

不知何时。

无处不在的细细的线贯穿整个房间。提着傀儡的指示线,七上八下密密麻麻。

门厅里所有士兵都被线栓劳,动作各异,如同一个个木偶,停滞不动。

织田作适才听小雪简短的介绍过她这异能力。

甫一看见,也稍微一惊。

更遑论随后赶来支援的mimic成员,门厅之外,上子弹的喀嚓声整整齐齐。

黑发少女侧过脸来看他们。

“打扰了,麻烦带我们去见你们的司令官,好吗?”

少女彬彬有礼的用法语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