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莎士比亚(四)

横滨,一场史无前例的爆炸。

到处都在燃烧,血红的天空,炽热的火焰,燃烧着的废墟。空气中震荡着波纹,仿佛连空气也在焦灼地燃烧。

天地在燃烧,世界在倒塌。

大概炼狱就是这个样子。

爆炸的声音远远近近地响起,倒塌的水泥柱的轰鸣仿佛近在眼前。

但是唤醒他的不是这些可怖的声音,而是孩子稚嫩的哭声。

俊秀的长发男人苏醒过来,一睁开眼面对就是这样的世界。

他的大脑空荡荡,半晌才迟疑着站起来,寻着那隐约的哭声,慢慢迈步。

——是一个小女孩在啼哭。

她坐在一个年纪稍大的男孩身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实在是个太好看的小孩,哭起来时就像壁画里对着人间落泪的天使。

她看见了他,呆呆地不再啼哭。

“爸爸?”他听见她小声地说道。

就在这时,从天而下飘飘扬扬的雪花,这场莫名其妙的雪仿佛从宇宙的核心坠落的星辰碎片,闪亮而纯洁,在半空时就全部蒸发,始终不曾落地。

他失去了全部的记忆,但是这一刻,他却被这两个字深深震撼了,新的宿命仿佛降临在了他的身上,为他虚无而空洞的身体注入强大的力量。

脑海里无数记忆在冲撞间粉碎,他拚力找出了自己的名字,“兰堂,我叫兰堂。”

他的嘴唇布满死皮,舔了一下就刺痛。

他说:“你要跟我一起走吗?”他顿了一下,“我是说,你要和我一起生活吗?”

“啊。”她懵懂地看着他,半晌才小声道,“这是我哥哥,我、我是……”

她身边的橘发男孩在这时醒过来,他挣扎着把小女孩护在身后,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他的脑海里所有记忆碎片又开始翻涌,牵扯着大脑开始撕裂般的痛,但是他看着相互依偎的两个小孩,内心却异常的平静和柔软。

他重复一遍:“我叫兰堂。”说着,他蹲下身,他伸出手来示意自己的无害,苍白的脸上抽搐一下才生涩地扯动唇角,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他尽力柔和声音,“你们要和我一起生活吗?”

男孩始终警醒的盯着他,小女孩则从他身后探出头来打量他。

雪依然悠悠扬扬地飘下,又消失,是这赤色世界中唯一的洁白。

兰堂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一动不动。

许久,橘发男孩眼中的警惕慢慢消减,“我叫中原中也。”他生涩地开口。

小女孩从哥哥身后爬出来,紧紧攥着哥哥的手,有些无措地看着中也。

中原中也安抚地抱住妹妹,他抬头看着那纯白的雪花,再开口时语气坚定而温柔,他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小雪,你叫小雪。”

小女孩的脸上刹那间浮现出欢喜的笑容,她眉眼弯弯地对着兰堂笑,“我叫小雪。”她又羞涩的看了眼哥哥,才转头望着兰堂,认认真真地小声补充道:“我是中原小雪。”

污浊了的忧伤

今天小雪初降

***

兰堂从梦中醒来,他又梦见了八年前的那天。

那天,他遇见了两个小天使,为他空洞虚无的人生注入了真实的宿命。即使已经记起了过去的记忆但是那些过往是如此不值一提,还比不上为中也和小雪做早饭重要。

他已经把所有的实验记录彻彻底底地销毁,稍有知情者他也清理了一遍。那些前尘过往污泥灰尘尽皆不能沾染上他们。

厨房里传来瓶瓶罐罐相撞的声音。

中也一身休闲服,站在灶台前,熟练地用筷子搅动陶碗里的蛋清蛋黄,筷子包围着一层红晕快速旋转,堪比打蛋器,听见脚步声,他转头跟兰堂打了声招呼。

“看你还没醒,我就干脆先做早饭了。”中也又控制着生抽有序而缓慢地倒出少许,再倒入一些清水,另一只手仍按在筷子顶部,控制着筷子旋转成残影,“我做的玉子烧,吃什么酱?”

兰堂的眼中寒冰消融为静谧柔水,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Espangole!”

“嗨!”中也挥手把放在一边的玉子烧煎锅招过来,“那你把牛奶热上吧?”他自然地吩咐道。

老远从楼梯上就传来中原小雪元气十足的招呼声,“早上好,兰堂爸爸,中也哥!”

兰堂转过身,就看见自家小天使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中原小雪扑进兰堂爸爸的怀里,给了兰堂一个早安拥抱。

“今天是中也哥做早饭吗?”她探出头。

中也笑着朝小雪挥手,“做的玉子烧哦。”

“太棒了!”

兰堂:“我现在去热牛奶,小雪你把出门要带的东西准备好,可以吗?”

“没问题!”中原小雪应道,“不过,我要先做一件事!”

她蹬蹬跑到中也背后,给中也哥一个大大的早安拥抱。

中原中也笑着单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

港口Mafia大楼,首领办公室。

太宰治打着哈欠,握着游戏机,一副完全提不起劲的样子。

“太宰君,麻烦你了哦。”森鸥外笑眯眯地递上一份文件,“这些家伙首鼠两端,竟然仍然在私自贩卖毒品,挑衅我港口Mafia的权威。这样的横滨败类最好是消失掉呢。”

太宰治完全打不起精神,耸拉着眼皮,“森先生,这完全是武斗派的任务吧,我可是手无缚鸡之力。”

他扬唇露出苦恼的笑容,“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任务该交给中也吧?”

森鸥外情绪微妙地没有说话。

“啊中也那个小矮子去干什么了?”

森鸥外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桌面上摞得高高的文件堆,忍不住按了按自己的肝,语气十分奇异,“今天是周末你知道吧,太宰君。”

太宰眼睛睁大,“哈?森先生是说那个漆黑小矮子去过周末了?”

“嘛,没有办法。”森鸥外叹了口气,“毕竟中也君有妹妹要陪呢。如果是小小姐的希望,我好像没有理由拒绝。”

“总之,太宰君,今天的任务就麻烦你了。”

太宰背过身子,游戏机按键按得飞起,“听不见听不见~”

***

另一个世界。

网球场的观众席上。

中原小雪微微张大嘴,一脸茫然地道:“原来,网球是这么危险的运动吗?”

她呆滞地看着迹部起跳,一跳两米多,旁边是观众兴奋的声音,“是迈向破灭的圆舞曲这招啊!好厉害,迹部君!”

居然还有招式???

迈向破灭的圆舞曲……

!!!

她注视着扣杀回球在地上留下的深刻无比火烧火燎的球印,默然半晌:“这个世界真的是无异能世界吗?”

中原小雪此时还不知道,她未来还会看见异能篮球,某侦探反科学足球,能削水泥的空手道……

而且,更令人怀疑世界的是,还有加强版魔幻网球——

网球打出五感剥夺……

球场上打出龙卷风……

球拍打出隐形球……

……

她此时还能比较镇定,还能眼睛发亮地感叹:“小景好厉害啊!他这样的战斗素质完全可以不逊于一流体术者嘛!”

她认真思考,“所以,网球只是训练方式,小景其实是在通过网球训练如何掌控力量对不对?”

小雪兴致勃勃:“我从来不知道网球是这么一个危险又强大的运动!网球运动员原来就是这个世界战士的预备役么!”

总不可能是在单纯打网球吧?!!

来自异能力世界,作为异能力者,中也和兰堂也从来不知道网球能打得这么危险。

兰堂以他们法国是网球孕育地这一历史事实发誓,网球绝对不是这么个打法!

他以一种崭新的目光打量球场上意气风发的小雪同桌,“我会重新调查这个世界。”

中也在目瞪口呆后也露出了忧虑的表情,如果这个世界也有超能力,小雪白日独自在此上学是否安全呢?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忧心忡忡。

中原小雪全神贯注看比赛,等比赛结束,裁判宣布迹部景吾获胜,她还兴高采烈地站起来鼓掌。

迹部站在领奖台上,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同桌,他露出灿烂的笑容,朝着她的方向举手一打响指,意气风发的高声宣布:“胜利的人就是——”

“迹部!!!!”

中原小雪眼睛亮亮的,连脸上都挂着激动的红晕,跟着观众一起欢呼起来。

中也和兰堂的目光齐刷刷盯住那个小少年。

小雪同桌还一直对着小雪笑,仿佛炫耀羽毛的孔雀。

两人随后交换了个眼神,意思很简单。

中也:在觊觎我家白菜?

兰堂:我会再好好查一遍这个迹部。微笑:)

颁奖结束,观众们有序退场,中原小雪兴冲冲的拉着中也哥和兰堂爸爸的手,跑向运动员休息室。

“哇!小景你太帅了!”

迹部景吾的脖子上挂着毛巾,对上小雪亮晶晶的眼睛,没来由地有些不好意思地侧过脸,但他很快纠正了自己这不华丽的动作,抬手打了个响指,“我的网球技术可是最华丽的!”

“超华丽!”中原小雪啪啪鼓掌,兴致勃勃:“你的那一招【破灭的圆舞曲】真是相当优秀的必杀技,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首先打掉敌人的武器,然后再以强力的攻击予以对方破灭。真的是兼具智慧和力量的招数啊!”

虽然小雪的用词“敌人”“武器”有点奇怪,但这个念头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面对小雪认真又激情四射的夸赞,他虽然素来骄傲自信,旁人都不惜百倍夸赞于他,但是此时的心中却涌动着难言的欢喜。

他抿了下唇,难得十分谦虚地说:“我以后会有更华丽的绝技的。”

“这是当然啦!”中原小雪点头,“小景还在成长期,以后肯定会有更加优秀的招数。”

“嗯……”

中原小雪一派自然、理所应当般的夸赞和过于明亮犹如家中珍藏的名贵宝石的眼眸,这些都叫迹部不由轻轻颤动睫毛,白皙还有点婴儿肥的脸上也染上微微红晕。

在一旁含笑而视的年轻贵夫人看着自家儿子这幅样子,忍不住笑出声,她掩唇而笑道:“景吾,不和我介绍一下吗?”

迹部景吾一下子醒过神,掩饰一般的抚了一下微翘的紫灰色头发,“母亲,这是我朋友小雪。”

迹部的妈妈是一位相当明媚动人的混血女性呢,中原小雪欠身鞠躬,“迹部妈妈您好,我是中原小雪,是迹部君是学校里的同桌,以及好朋友。”

五官精致非常的小女孩,头发乌黑蓬松,皮肤白皙如雪,嘴唇像花一样的娇艳,大概童话里的白雪公主年幼时就是这个模样。之前她一本正经地说话时,迹部夫人就已经蠢蠢欲动,很想上前捏一捏她的脸蛋。

当即,迹部夫人弯下腰,露出温柔和蔼的笑容,“小雪你好啊,谢谢你能来景吾的比赛哦,也谢谢你能成为景吾的朋友。”

小雪超认真,“小景能成为我的朋友是我的荣幸。”

迹部一瞬间别开眼,抬手按住额头,小声:“什么呀……”

小雪已经相当熟悉迹部的傲娇本性,她笑嘻嘻地扭头朝兰堂和中也招手,“兰堂爸爸,中也哥,这就是我常和你们提到的迹部君。”

橘发蓝眸的少年,长发的法国男人站在休息室门口,皆是气质非凡、百里无一的人物。

迹部却直到现在才注意到这两人。

中原小雪跑到两人身边,拉住他们的手,拖到休息室中间,“小景,我爸爸和哥哥是不是也超好看!不比你妈妈差呢。”

孩子气十足地炫耀的话。

虽然是在和男士相比,但是看这二位模样气质,其实是被微妙地夸赞了的迹部夫人忍不住笑起来,亲昵地捏了捏小雪的脸颊。

被拉过来炫耀长相“好看”的兰堂和中也只能有礼貌地微笑颔首。

迹部景吾则是一脸郑重地行礼,自我介绍:“您们好,我是迹部景吾,是……小雪的好朋友。”

唔。小雪爸爸和哥哥的眼神怎么好像有点危险?

看错了吧……

中也:和善的眼神.JPG

兰堂:和善的眼神.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