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谢迟的自制力在傅瑶面前总是会显得不堪一击,尤其是在眼下,见她仰头定定地看着自己,吐气如兰……身体几乎是立时就起了反应。

若不是还有些理智在,提醒着要等到回京之后才能行,他只怕是已经由着心意放纵了。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他将傅瑶与自己分开些许,偏过脸去看向一旁。

傅瑶却并没有因此就退开,又凑过来,笑问道:“还是说,你现在仍旧不喜欢小孩子?”

“别人家的仍旧不怎么喜欢,但只要是你生的,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会视作珍宝的。”谢迟是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的,如今压根不需要思考,立时就回答了。

傅瑶见他答得这般顺遂,想了想,又换了个问题:“那你会更喜欢孩子,还是我?”

这种问题就纯属拿来为难人的了。

可谢迟竟然仍旧没犹豫,毫不犹豫道:“你。”

这下轮到傅瑶愣住了,谢迟嗅到她身上的酒气,回身倒了杯茶给她,笑道:“我想要孩子,不过是期待你与我的血脉,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罢了。”

“孩子若是知道了,怕是要失落了,”傅瑶却随手将那茶盏放到一旁,笑盈盈地垫脚在他唇上亲了下,“不过我这个当娘的很开心。”

谢迟扶着她的腰,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就一定非要撩拨我不可?”

他其实不大明白傅瑶今日为何这般?既招架不住,又无可奈何。

“我不是要有意戏弄你……”傅瑶站直了身子,目光飘忽不定,最后垂眼看向了地面,并不敢同谢迟对视,小声道,“只是我也会想要同你亲近啊……”

她这声音极轻,说得也很艰难,耳垂已经红了。

谢迟怔怔地看着,一时间不知道是自己听错了,还是理解能力出了问题。

在感情上傅瑶一直坦诚,从不避讳说喜欢,但在情事上从来都是谢迟主动。

当年食髓知味后他要得格外多些,以至于傅瑶时常是会受不住的。如今他再三警醒自身,克制着要清心寡欲,倒是真没想过傅瑶竟然也会如他一般。

说完这话后,傅瑶已经羞得抬不起头,转身想要离开,但却被回过神来的谢迟给攥住了手腕。

“这没什么好害羞的,对喜欢的人有情欲,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谢迟话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轻轻地摩挲着傅瑶的手腕,低声道,“我帮你……”

傅瑶被他牵着往内室去。分明没有喝醉,可却开始头脑发昏,身体泛软……以至于到最后她已经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被谢迟哄着“礼尚往来”的了。

云销雨霁后,傅瑶跑到书房去,捧着盏茶慢慢地喝着。

等到唇齿间那股腥膻味道褪去之后,脸上的热度也渐渐降下来,这才铺纸研墨,准备给家中回信。

谢迟亲自动手将里间收拾了一番,揣摩着她应该差不多缓过来,便往书房去寻人了。

“在写什么?”谢迟随口问了句。可才走到跟前,尚未看清那纸上的字迹,就被傅瑶眼疾手快地给收起来了。

要知道两人之间从来是不避讳任何事情的,谢迟挑了挑眉,疑惑地看着她。

傅瑶撇了撇嘴,嘀咕道:“等回头你就知道了。”

“好,”谢迟颇为纵容地笑了声,“听你的。”

两人在凉城留了半月,一边收拾东西安排归程,一边四处闲逛,出门游山玩水看风景。这期间,傅瑶还专程领着谢迟往茶楼去了一趟,听说书。

旁人是听个乐呵,谢迟身为当事之人,听着这些浮夸溢美之词,却多少有些不自在。只不过见着傅瑶听得兴起,他便没有提出要离开,耐性十足地陪着。

听了会儿,等到说书先生换了个故事后,谢迟倒是莫名觉出些熟悉来,琢磨了一番后向傅瑶道:“这个故事是不是你写的?”

“这么好认吗?早前寄柳也听出来了。”傅瑶咬碎了颗坚果,含糊不清道,“这个的确是我从前写的,头两个不是。兴许是这两个月我不在,他们就只能自己编吧……”

谢迟点点头:“差别很大。”

他一改先前漫不经心的态度,听完了傅瑶写的这个故事,垂眼笑了起来。

“笑什么,我写的不好吗?”傅瑶在桌下轻轻地踢了他一下。

“很好,”谢迟蹭了蹭鼻尖,一本正经道,“我就是觉着很有趣而已。”

谢迟曾是文采风流的状元郎,自然能分清其中的差别。

先前那故事,就像是个花里胡哨的空壳子,虽套了他的名姓,但改一改也能用到旁人身上。可傅瑶写的却实实在在用了心思,他轻而易举就能分辨出来。

情谊付诸笔端,能看出傅瑶对他是真喜欢极了。

当初蟾宫折桂,成为大周最年轻的状元郎时,诸多赞誉纷涌而来,谢迟那时年少,哪怕面上仍旧能谦虚自持,可心中却终归不能免俗,会因此而高兴,甚至隐隐自得。

一直到从云端跌入泥泞,再受百般诋毁,才总算做到了“名利于我如浮云”。

这几年来,他的声名逐渐好转,千里之外的京城且不论,在北境这边,不少人差不多都算是将他奉若神明了。但他却再也不会像当年那般为此高兴了。

于如今的他而言,哪怕千万人称赞,总归都及不上傅瑶一人。

北境诸事安排妥当后,傅瑶辞别了虞寄柳,于谢迟一道启程回京。

稳妥起见,谢迟早就将一路行程安排妥当,随行也带了不少卫兵,压根不用傅瑶费什么心思,比先前往北境来时还要轻松许多。

离开北境的疆域后,卫兵们打起精神来,行事格外小心谨慎。

傅瑶将此看在眼中,连带着也有些微紧张。

她原就不擅长下棋,都得靠谢迟让子或是放水,这么一跑神,就更是输得一败涂地了。

“不必担忧,”谢迟分拣着棋子,漫不经心地笑道,“他们就算是要狗急跳墙,也不会选在此处的。”

这一路的行程布置谢迟已然烂熟于心,他擅长行军布阵,纵然拿捏不准秦家具体会如何下手,但却清楚哪里是绝对安全的。

毕竟眼下刚离开北境,此处也不适合下手。

傅瑶挑开车帘向外看了眼,琢磨了会儿,又好奇道:“说起来,秦家应该也能猜到你一路会多加小心的吧……就算这样,他们还是会动手吗?”

她知道谢迟这一路的布置,只觉着秦家对上谢迟,压根不能算是埋伏,倒更像是来自投罗网的。

“当然。”谢迟对此倒是毫不怀疑,“秦家做贼心虚,在他们看来,我回京之后一定会清算旧事,届时没人能保得了他们。为今之计只能冒险拼死一搏,只要能除掉我,就算朝云会发作,后续麻烦些,至少能保住自家根基……”

谢迟添了杯茶,眉尖微挑:“殊不知,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些罢了。”

在傅瑶面前时,谢迟总是会有意压抑着戾气,说起这话时也是轻描淡写的,但仍旧不难窥见他对秦家的厌恶。

打从当年从朝云那里知道谢迟遇刺之事的内情后,傅瑶就始终对秦家耿耿于怀,哪怕刨除对谢迟的私情,秦家这种为了排除异己,不惜给北狄行方便引狼入室的举动也依旧是难以饶恕。

真因此被清算受罚,她也不会有任何怜悯,只觉得罪有应得。

傅瑶毫不怀疑谢迟的能耐,要么是同谢迟一起在车中下棋闲聊取乐打发时间,偶尔也会骑马看风景,一路上过得也是悠闲自在。

这日晚间一行人在客栈落脚,两人依旧同房,如往常一般用过饭准备歇息,可谢迟却忽而聊起了正事。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在此地留下?”傅瑶迟疑道。

先前的计划中,谢迟并未提及过这项安排,以至于她如今只觉着猝不及防。

“是,”谢迟认真解释道,“我今日收着消息,已经将秦家的动向摸了个八九不离十,虽然也可以选择躲避开,但此次避开说不准还有下次。加之思来想去,也觉着这样送上门来的机会错过,实在是太可惜了……可以吗?”

哪怕已经改变了许多,但谢迟骨子里的本性却还是没变,一味地防守或是躲避不是他的作风。

先前他是拿不准,所以一路防备,可碰巧得了朝云送来的消息,便想要将计就计给秦家设陷阱,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只是哪怕八九不离十,他也依旧不愿让傅瑶冒险,只能暂且拟定了这么个计划,来与傅瑶商量。

这事非同小可,傅瑶同谢迟对视着,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回答。

她并不想强迫谢迟为自己束手束脚,只能选择躲避。

谢迟从来都是锋芒毕露,秦家曾经险些置他于死地,他想痛痛快快地收拾回去,她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见她沉默不语,谢迟改口道:“你若是放心不下,那就算……”

“你可以去,只是我不想留在这里干等着。”傅瑶打断了他,对上谢迟惊讶的目光后,俏皮地笑道,“先前我就想说了,谢将军,我可不是只能束之高阁,风吹一吹就倒的花瓶。”

“你信自己,笃定可以平安归来,”傅瑶回握住他的手,“我也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