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旭动作利落地杀死了林峤——且让自己的魔族手下将对方的元神吞噬, 这一手彻底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修士。
她甚至并没有罗列证据,显见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
也是因为她足够强,强到能轻易用灵压按住玉女峰的修士们, 并隐隐以满殿弟子的『性』命胁迫另外几位首座不得妄动。
故此哪怕林峤是无辜的,也难逃此劫。
不过,从一开始,这位新上任的妖皇陛下, 就没想给万仙宗面子。
你们的妖族有偏见没『毛』病,反正我也同样不尊重你们,故此老子爱杀谁就杀谁——
当然, 并没有任何人会觉得林峤是无辜的。
因为他们此前毫无交集,并无仇怨, 苏旭千里迢迢跑过来, 只为了杀一个无冤无仇的化神境修士?她吃饱了撑的么?但凡有些脑子的人都不愿相信。
至于那些目眦欲裂、满脸泪水的玉女峰弟子们,一时间并没人在意他们如何作想。
万仙宗的首座长老们悉数被震慑, 没想到一眨眼功夫, 沧浪仙尊和那妖龙竟然也一同消失了,听上去他们还有着不得不说的关系。
而且,苏旭和那龙族又是什么关系?!
他们一时间想入非非浮想联翩, 各种狗血故事冒出脑海——
那一句轻飘飘的事情如你们所想, 也太耐人寻味了。
“——所以那龙族已经是你的人了?”
桃源峰弟子当中有个胆大的、以前和苏旭关系不错的姑娘, 小声哔哔了一句。
“你知道他和首座是什么关系?”
“嗯。”
苏旭很好脾气地道:“我头一回见他就知道了, 他们曾经是结拜夫妻, 但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们俩玩得好就够了。”
那姑娘瞪大眼睛,最终忍不住悄悄给她比了个拇指。
桃源峰修士们纷纷投来各异的目光,当中大半都是惊讶混合着敬佩。
——他们都听了不少传闻, 当年也曾受过苏旭的教导,对这位师叔的遭遇表示过不忿。
苏旭说的是大实话,媱姬的身份对她而言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她挺喜欢和对方相处。
然而别人听来,自然不会这么想,反倒成了她有意报复。
——直接将人曾经的老婆都抢到后宫里了,果然是能当妖皇的人!
静心殿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片刻之后,颜茴缓缓起身。
身后的云海峰长老们纷纷紧张起来,下意识以为自家首座要做出些惊人举动。
妖族们也下意识看过去。
颜茴微微叹息一声,她一贯温婉和善,此时说话也不卑不亢,“陛下若不急着离去,可否随我前往后山观天楼一叙。”
六峰弟子们的目光里充满了困『惑』,长老们面面相觑若有所思,有的想要出言阻止,有的则不动声『色』。
观天楼,是整个辕灵山护法结界的阵核所在,只有历任宗主能自行出入。
此时宗主飞升了,其余几位首座中都可以进入——只是必须至少有半数人同时输入灵力。
云海峰首座此时开口邀一堆妖族进入观天楼,是什么意思?
苏旭抬起手,旁边涌动的黑雾化作细丝,一缕缕缠上皓白手腕。
她又拉住旁边的黑皮犬妖,抬起头对上颜茴忧心忡忡的视线,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云海峰、天岩峰、飞月峰三位首座,苏旭和身边的厌山君,一行人很快消失在殿里。
剩下的一堆修士和妖族大眼瞪小眼,无声对峙。
斩龙峰翠竹苍苍,风中绿波跌宕,万顷碧海笼罩在细雨中。
天际阴霾逐渐散去,一丝光明流泻而出,云中腾跃的霞光宛如野火漫烧,愈燃愈烈。
三个首座离开静心殿,传至观天楼之前,抬头便看到这样一幕,周围的看守修士们个个低头敛目,却都注意到异常——
蒙蒙细雨尚未褪去,苍穹中已然红霞漫天。
红裙少女从古道上漫步走来,一道曦光倾泻而下,将她的身影勾勒上一层瑰丽金边。
三位首座对视一眼,她们无论『性』子如何,都是心细之人,见状自然有所联想。
——这孩子才几岁,竟然已晋入了天人之境?!
就算是离火王的血脉,这境界的晋升也与悟『性』心『性』有关,
厌山君走在她身边稍后一步,态度算不上特别恭敬谦卑,却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和尊重。
几位首座都认得这名动九州的大妖,传闻中他的妖丹对于火属修士来说是无价之宝,因此折在他的手下的大能者不知凡几。
他对这新任的妖皇陛下,似乎也是心悦诚服。
——她们当然不知道,祸斗最初遵命行事,但当他亲眼见到苏旭手撕了劫火,从此以后就唯她马首是瞻了。
苏旭并不知道周围的人都在想些什么,虽说她大致也能猜到。
她只是盯着前方那一座巍峨矗立、气息古老的九层高塔,附近守卫森严,在此看守的斩龙峰弟子们个个修为不俗,远远就能感觉到结界密不可透的力量。
三位首座相继在门口结界上输入了灵力,『荡』漾着金『色』的水波似的门封顿时四散开来。
进入观天楼之后,三人看向苏旭的目光里,都若有若无地带了些犹疑。
程素率先开口,“二师伯飞升前曾为我们留训——”
天岩峰首座微微一顿,玉雪可爱的娇俏脸庞上,难得浮现出一丝『迷』『惑』,“他让我们相信——妖皇陛下。”
她的师父也是九玄仙尊的弟子,口中的二师伯自然指的是凌霄仙尊。
苏旭诧然:“这是他的原话?”
百里葳飞升之前,大荒根本没有妖皇。
“——又是掐算?”
她自言自语般问道。
三人沉默以对。
片刻后,飞月峰首座曾梨率先告辞离去,她向来『性』子严肃刻板,难得忍住和几个妖怪同处而没有拔剑。
她离开之后,气氛似乎松弛了很多,颜茴和程素对妖族都算不上憎恨,前者经常和魔修打交道,后者年纪轻轻当上首座,鲜少离开宗门。
“二师伯他——”
颜茴小心地斟酌着言辞,“对陛下十分信任,尽管那时我们还以为他说的是哪位王上——”
她敏锐地发现提起凌霄仙尊时,苏旭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同。
但譬如两人如何相识,是否有超乎寻常的关系等等,纵然她们再如何好奇,也不会随意发问。
苏旭心情复杂。
那人不但料到她能当上妖皇,还知道她会回来?他是否早就清楚林峤是什么货『色』?
“好吧,我已知道你们带我来,是因为他留了话,那他想让我看什么?”
两人顿时引着她上楼。
这高塔中的层层旋梯扭曲向上,如同一棵巨树般将顶楼撑起,其余楼层悉数悬空。
护山结界的阵核,是一座矗立在地面、由道道金光搭建的法阵。
从削壁奇峰的山峦,再到桃林竹海的美景,高山峥嵘的内门六峰悉数囊括其中,外门无数庄园院落、阡陌交错,重重叠叠的支脉山峰,也一处不落地展现出来。
与其说是法阵,不如说是由灵力构成的,辕灵山的镜像。
大家的目光并未在这阵核上多做停留,颜茴捏了个法诀,似乎默念了一句咒语,整个金『色』法阵骤然溃散成无数光点。
紧接着,顶层四面窗扉落下帷幕,遮蔽了楼外的光芒。
那座法阵所在之处,猛然浮现出四道金『色』光柱,每一道都有丈许之高。
光柱中的景象各有不同。
有一道光柱里充盈着大团涌动的黑雾,游龙似的雾气盘旋升腾,又时不时四处撞击,仿佛在寻找出口一般。
另一道光柱里是几块的骨骼,它们连缀在一处,在狭窄而高耸的结界里,拼成了一副奇形怪状的骨架。
还有一道光柱里盈满了苍白强光,只消少看一眼,就会觉得双目刺痛不已。
——苏旭的感觉倒是没有这么强烈,只是依然有些不舒服,而她从几个同行之人的反应中意识到,大家都对此感到很难受。
缠在她手腕上的雾魔也稍微动了一下。
最后一道光柱里几乎是空空『荡』『荡』的,只有一簇极为微弱的火苗,几乎比烛光还要渺小。
苏旭还注意到另外一点,这四道光柱并非是呈四方分布,它们彼此间的距离并不相同。
“此处曾设有十二道穿界阵。”
颜茴凝神正『色』道,“然而古魔至今仅存四个——”
最初十二个元初古魔,有八个已经被驱逐或是死得烟消云散。
如今人们口中的古魔无法被杀死,也只是指的现存的四个古魔罢了。
在这些年里,无论是妖族还是人族修士——这两方都曾有大能者与古魔同归于尽,他们尝试过先辈的方法,却毫无作用。
苏旭还记得离火王曾经提过,最初有十数个魔门教派,如今仅剩四个,也是因为那些古魔都没了,那些教派自然不复存在。
此时,她当然明白四道光柱象征着四个古魔,甚至光柱里的景象还能一定程度反映出古魔们的状态。
“劫火如今前所未有的虚弱。”
程素微微抿唇,“是否离火王做了什么?”
是老子做的。
苏旭暂且不去解释这个,“这阵法能让你们观测古魔,也能从此处加固它们在里界的封印?”
两位首座对视一眼,颜茴苦笑一声,“当然不能,只是查看封印状态,若有需要再前往里界罢了。”
“妖王们与天地合道,故此能轻易感知里界的异变,我们则做不到那种程度,唯有使些手段。”
苏旭正在思索她们的用意,或是说凌霄仙尊为何要让她们带自己进入观天楼,仅是想让自己明白她们能看到劫火已经要完了?
“除却劫火之外,另有一事。”
程素稍稍犹豫,还是遵照了宗主的嘱托,脆声道:“血骨也在被削弱,过去这阵法中的骨头少说有上百根,如今只零零散散十几根,仿佛被重创了一般。”
苏旭一愣。
据她所知,大荒并未有任何妖族去找寻血骨,因为大家正群策群力准备将劫火送回虚空。
而且看她们的态度,这显然也不是万仙宗的人所为。
那么其他门派的人——
似乎也没人有本事。
否则早干什么去了。
颜茴轻叹一声,闪身消失在原地,半晌,又捧着一堆书卷重新现身。
“这是宗主所托。”
祸斗伸手接了过来,他和苏旭凑在一起看了两眼,后者顿时从那些法阵绘图上看出了端倪,这些东西恐怕是万仙宗前辈们如何驱逐和杀死古魔的记载。
“观天楼建有九层,”云海峰首座轻声道,“世间劫数始一终九,由此而窥天道法则。”
苏旭心中一动。
她自身行九,且又听过那些狐妖们频繁提起天命一说,此时心中朦朦胧胧有些感悟,只是说不清楚。
“敢问陛下有何打算?”
苏旭沉『吟』一声,“若无意外,万仙宗应当交至颜仙尊手中,而仙尊似乎快要进境了。”
其实她的境界不足以看出一个化神境大能的修为如何,这话是临行前离火王说的。
其实离火王也只是那日在仙缘台匆匆一瞥,不过这些仙尊们在她眼中几乎等同是透明的,修为深浅一眼便知。
颜茴果然微讶,“陛下好眼力。”
她当真对宗主之位没有半分兴趣,虽然说当了宗主也可以日日闭关——但那是在宗门里尚有高手、且不会出现魔族大举入侵的前提下。
眼下的境况,若是在首座之位,兴许还可以放心闭关晋入渡劫境,并迎接第一重雷劫。
苏旭也大概能猜到对方所想,“我可以寻人助仙尊渡劫,并承诺大荒绝不进犯中原——我要五十年,所有八派修士老老实实对付魔族,不要再试图进入妖族的地界。”
至于八派之外的修士,边界上的妖族们也并非任人宰割,而且那些人还要对付越来越多、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的魔族们,这已会让他们心力交瘁了。
颜茴瞬间听懂了对方的意思,显然是一桩交易,而且对自身而言益处极大,毕竟陨落在雷劫中的修士太多了。
不过,她也要费些心思去和其他门派交涉,而那些掌门宫主未必能这么给她面子,在大家修为年龄所差无几,而她远远比不上凌霄仙尊的前提下。
苏旭转头看向一旁神情微妙的程素,“见者有份,自然也不会亏待程仙尊。”
妖族里好东西太多了。
那些在自家仙府洞窟中陨落的大妖所剩的丹骨,还有上古时期传承的各种天材秘宝——
她根本不需要具体说出什么东西,程素已经笑盈盈地应了下来,“大荒与九州若是能免于战火,也算是了却先师的心愿。”
当然还有些需要详谈的计划,那就并非是她要费心之事了。
苏旭将另外拉来虚张声势的兄姐并各种手下们都打发回去,自己隐掉灵压去了一趟桃源峰。
此时辕灵山笼罩在万顷曦光之中。
桃林粉白红艳、远望灿若盛霞,玉带似的溪水潺潺流过。
亭台楼阁沐浴着晨光,金『色』镶边影影绰绰,又在蒙蒙细雨中变得模糊朦胧。
苏旭穿过青石小径,无端感到一股砭骨凉意。
她伸手抚上纤细艳丽的花蕾,指尖却触到晶莹的雾凇——
红裙少女仰起头看向天空中。
阳光不曾黯淡,天际云开雾散,细雨里的寒意却越发鲜明,甚至夹着霰雪飞霜。
前方一条石桥横跨清溪,桥上并肩站着两个男人。
他们虽然站在一处,身体朝向却截然相反,一个双手支在身后的栏杆上抬头望天,一个则是向前倾身低头望着水中凋零的花瓣。
两人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完全置身于两个世界。
然后,他们齐齐转头向她看了过来。
一时万籁俱寂。
“我想来接你回家。”
苏旭望进那双清澈的澄黄『色』眼眸。
“……”
谢无涯的神情顿时十分耐人寻味。
“嗯。”
媱姬最初有些怔然,不知道在想什么,闻言忽然微笑起来,“我猜你们还有话说?”
“这地方充斥着你们的灵压。”
苏旭环顾四周,“老四和老七打赌你们俩见面会不会干架,我原想加一注的。”
媱姬困『惑』地歪歪头,“我为何要与他动手呢?”
也是。
他对这个和死掉无异的前夫,也差不多是无爱无恨了。
至于飙灵压的缘故就太多了。
“小九,”谢无涯轻叹一声,唤回了她的思绪,“有件事你当知道。”
苏旭看他的神情,并无半分愧『色』,才意识到他恐怕不是想解释什么,而是要讲正事。
故此她也没有冷嘲热讽,只是安静立在原地,“仙尊请说。”
“我也曾数次与雾魔交手,然而他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谢无涯停了停,“并非我刻意说得语焉不详,而是我亦无法具体描述——但韩芸娘在里界的经历无人知晓,魔族令人有孕并非第一遭,凡人直面古魔却是空前绝后。”
苏旭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情绪。
过去的许多年里,这人都将她当做小孩子,或是不能够完全托付信任之人——她不知该如何揣度对方心思,也许是忌惮自己,也许认为她还不够强。
总之,在某些正事上,谢无涯从未将她视为同等地位的人,他总是隐瞒、省略、用含糊言辞掩盖真相,只留下一些模糊的线索。
这似乎是他头一回在此等大事上,以如此平等的口吻向她说话。
苏旭点了点头,“他身上疑点重重——我也曾后悔过,那日若是没将他推下去,兴许能让他展现出几分真正力量,也免得我们猜来猜去。”
谢无涯愣了一下,旋即失笑道:“然而你不愿欠他,相较之下,何必为了无关紧要的事而令自己难过呢。”
苏旭一时不知道他是在说反话还是怎样,因为与古魔相关无论如何也不该是无关紧要。
“你从前不是这么教我的。”
谢无涯面不改『色』地道:“离火王将我重创,我拿你撒气罢了。”
“?”
苏旭啼笑皆非,“若非她掐算到你我有段——哼,孽缘,她根本不会留你,若是真计较起来,你欠我一条命才是真的。”
“那与我怀恨在心而报复在你身上也不矛盾。”
谢无涯云淡风轻地道,“先师笃信九乃天地至数,承载始终,倘若有人应运而生——”
“而你是极少数亲自与离火王交手、又活下来的人族修士,故此你感应到我们之间的联系。”
苏旭若有所思地道:“最初你是怀疑林峤吧,听闻他跑去益州和幽山君干架,也亲自去了一趟,才发现了我。”
至于什么母债女偿的说法,大概是半真半假的玩笑吧。
谢无涯对她算不上极好,然而他本身也不是滥好人,他只是用他喜欢的方式,让她看清修士的世界,然后再将她推开——他没那么在意她会受到怎样的伤害,或者说,他不珍视他们之间的情感。
不过如此。
苏旭早就想通了。
但她也早就不再渴求对方的认同,故此并不会感到难过,最多是感慨一句修仙修多了果然会渐渐丧失人『性』。
媱姬一脸淡定地听完他们在外人看来有些莫名的对话,看上去也并不好奇个中原委。
黑发白角的青年走至红裙少女身边,握住后者伸出来的纤手。
两段素白的皓腕上,垂落着相似的宽大金环,繁复龙凤纹雕镂其上。
谢无涯安静地看着这一幕,眼中起伏的情绪渐渐消退,最终也没有多问一个字。
“离火王曾说,她留你一命,是因为知道你会帮她做一件事。”
苏旭沉『吟』一声,“然她似乎又有些后悔,觉得还不如让你的师兄来做——若是换成百里葳,会有什么区别呢?”
沧浪仙尊微微一哂,俊雅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怅然,“那样你就必须要学会斩却情劫了,因为他会对你极好极好——”
“然而他一样会飞升,我最终还是一个人。”
苏旭垂眸叹息,“你就知道我一定会爱上他?”
她身边有许多人,无论关系再如何亲密无间,也终究不是爱人——因为他们并不像恋人一样爱着彼此。
苏旭早就对所有人承诺过,他们来去自由,若有一天遇到真爱之人,或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想做,也尽管离去。
她喜爱着他们,像是同伴和密友,能同坠极乐共享□□,仅此而已了。
那个人却是不同的。
谢无涯没有回答。
那一瞬间,苏旭意识到,这个人比她想象得更了解她。
“我知道这与我无关——”
临走前,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但我依旧有些好奇,乐水宫覆灭一事,究竟与你有没有关系?”
她先前暗中查了查,乐水宫在幽州也算是有名的门派,然而几百年前就人才凋零,如今已经彻底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