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

那人的手甫一离开, 韩曜就悄然运转了灵力。

其实那人之所以放心他,也是因为试探到这年轻人的灵力崩溃散乱,在经脉间胡乱游走, 故此笃定是他吃了药。

这种情况就算能获得解药,没有一两个时辰也休想调息过来。

哪怕是妖族,也很难自行将灵力打散到这种状态。

除非他们使了那些解体一类的功法——那离死也不远了。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年纪轻轻、修行不足一年的家伙, 竟然对体内的灵力掌控自如,甚至可以瞬间聚散。

于是韩曜悄悄地放出了神识。

他的感知范围一寸一寸小心翼翼地向外扩散, 将周遭的景物一点一滴地收入脑海。

他位于一间空旷却封闭的大房间里,周围没有窗户,且风流微弱, 仿佛是位于地下。

天花板地面及四壁皆是黑石铸造, 粗糙的石块上刻绘着一条条血红的光纹, 像是某种封印阵法, 一道道红纹穿插勾连, 蔓延遍布了整个空间,花纹上暗芒荡漾, 似乎有血光流淌。

旁边站着三男一女,有个男人手中拿着一样事物, 运起灵力似乎在调试那法器。

另外三人围在他旁边,却都翘首以盼,似乎颇为期待那样东西。

这大厅两侧还有数十人或站或坐,有座位的都年长些,后面立着几个年轻人,许多人的容貌还有几分相似。

所有人皆有灵压,且颇为沉稳, 显然功法基础不差。

在整个屋子的上首,坐着一男一女,两人皆是一身蓝色衣裳,此时似乎正在说话,只是话音皆被结界阻隔。

忽然间,那蓝裙女子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了过来。

韩曜脑海中轰然一震。

他明明是在用神识观察周遭环境,然而对方那一眼看似清明,却蕴含着奇特的力量,仿佛在与他“对视”。

“他醒了。”

女人红唇微启,嗓音柔和,语声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是否那药效已经过了呢,凌先生?”

周围人皆精神一振。

“……”

韩曜睁开眼睛,同时再次打散了全身的灵力。

下一秒,那将他抓来的男人已经出现在他旁边,伸手在他肩上一按,一股阴寒力量顿时注入体内。

韩曜倒是能化解吸收这样的灵力,然而那样一来必定露陷,只能任由那毒蛇般的灵力在体内游弋逡巡。

同时还要压抑住本能。

既不能借这接触吞噬对方,也不能借此将自己的灵力打进对方身体里。

他不太确定自己能否瞬间杀死四人,再者哪怕吞掉他们,也不一定能获取全部的记忆,还不如先演一会儿。

这群人可能是偷换了陆家的丹药,借此暗算他们,也可能是干脆和陆家合谋,然而目的是什么呢?

是自己?

韩曜对中原九州的世家不太了解,但他是荆州人,也听过一耳朵荆州凌家,只是这姓虽然不算烂大街,也没让人第一时间想到一起。

但他并不知道荆州凌家和万仙宗之间的龃龉。

凌先生收回手,“回仙君,药效未过。”

上首的年轻女人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

“不过谨慎些也好。”

男人冷笑一声,“这畜生修行尚不足一年竟然能筑基,且得了灵犀的认可,显见非同一般,生而有异的怪妖各有天赋,且生性狡诈阴险,不得不防。”

整个大厅里顿时响起一片嗡嗡议论声,人们脸色各异,大多数都是不可置信,还有的一边交头接耳一边打量他,露出怀疑之色。

韩曜第无数次被骂成畜生:“……”

他们将他当成了别人?

显见不是。

但他们为什么认为自己是妖怪?

难道是他展露出的天赋太不合常理?

这些观众又是谁?

同时,右侧有人一拍座椅扶手,又惊又怒地大声道:“你们竟抓了谢无涯的徒弟!沧浪仙尊怎么可能收个妖怪!”

这一开口,顿时引起一片附和声。

“这些都是什么人!五姑奶奶怎可容他们作乱!”

“是啊,切莫被这些宵小之辈骗了!”

“五姑姑——”

“诸位掌门宗主,诸位舅父姨母,诸位前辈,请稍安勿躁。”

所有人瞬间息声。

上首的年轻女人盈盈起身。

她神情温和地道:“想必大家也听说了,白沙城已荒废数百年,如今竟有邪崇苏醒作乱,若是不及时铲除,祸及雍州自不必说,金湖城必然最先受灾。”

她一说起这个,所有人立刻都不做声了。

白沙城本是雍州西北角的一座古城。

那地方已经邻近大荒边境,据说再向北就会触及埋骨之渊的边界。

据说在四百多年前,有古魔被唤醒,大量魔族在埋骨之渊出现,从深不见底的魔渊之中爬出,这些恐怖的生物一路南下,摧枯拉朽般毁掉了城镇村庄,所过之处甚至一片涂炭寸草不生。

很快他们抵达了白沙城。

金湖城是距离白沙城最近的城池,都有五日路程,可见其位置何其偏僻遥远。

它在魔族的围攻中毫无疑问地陷落了。

不过魔族业已折损大半,后被前来增援的来自各个门派和世家修士一起都清理干净,有的杀死,杀不死的被送回里界。

然而白沙城已经变成了一片仅剩残骸的废墟,而且在废墟之上弥漫着魔瘴的雾气,远远望去当真宛若人间地狱。

有道行高深的修士放出了神识,然后哀叹一声,告诉大家里面确实再无活人。

此事已经过去数百年,然而修士寿数极长,在座有些年长的人甚至还亲身经历过。

他们的子女孙辈亦是听着这些故事长大,故此清楚当时是怎样的惨烈景象,也十分了解并畏惧着魔族的力量。

今日这场铺天盖地的秋初大雪前所未有。

气象有异,本有可能是大妖出世的征兆。

然而数日前,白沙城附近就有异动,路过的修士声称遇到魔族,他并未见过魔族,然而他认为除了魔族,再没有其他的生灵会如此形态可怖,且身体破碎也会死而复生。

——那修士用了法术将这条消息传出,自己却消失不见。

金湖城这边率先收到了消息。

陆家作为当地世家之首,宗家嫡小姐在天机宗也是举重若轻的人物,自然向天机宗求援。

如今,这竟然变成了八派试炼的任务之一。

有几个少爷小姐对前些日子的事一无所知,他们刚刚出关就被喊过来开地下集会了,此时听了长辈的一席话方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韩曜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对魔族毁灭白沙城的详细情况了解不多,然而大致也明白了前因后果。

他也才知道,那位五姑奶奶,应当就是那位拜在天机宗碧游仙尊座下的宗家嫡小姐,先前也嫁了人,只是丈夫死了。

也就是目前说话的人。

韩曜对八派内的高手了解甚少,然而先前听人提到对方的名字,顿时猜到其身份。

恐怕就是那位天资堪比谢无涯的玉桂仙君了。

“今趟万仙宗来人援助,本是好事,然这几位——”

那年轻女子继续开口了。

她生得极美,只有二十出头的模样,且霞姿月韵风采斐然,一双明眸秋波潋滟,望之动人心魄。

在座的许多青年少年频频看向她,只是碍于其身份,又不敢总是盯着,还有些人不知道想到什么,竟然脸红起来。

女子美目一转,望向韩曜所在之处,只是视线却落在那几个蒙面人的脸上。

“却笃定有妖族混入其中。”

大厅里再次响起一阵嗡嗡议论声。

“我虽阅历尚浅,亦素闻沧浪仙尊的威名。”

玉桂仙君淡淡道,“惊鸿山一役他力战离火王,保住我八派修士数百人——然沧浪仙尊为人宽和仁义,甚至对妖族都一视同仁,昔日对阵一众大妖,哪怕是食人无数的咸山君和昆山君,都曾败在他剑下,却被他放过。”

大厅里安静了一瞬。

这其实不是什么秘密,然而以他们的身份,就算再如何愤怒,也只敢背后议论,谁又有胆子去沧浪仙尊面前指责此事?

有人扬声道:“玉桂仙君想说什么?此子是沧浪仙尊窝藏在万仙宗的妖族,所以方有此等天赋?”

旁边又有几个修士倒吸一口冷气,“此言有理,否则一个三灵根怎可能筑基如此之快——区区一年而已,若是用了灵药辅助,现在也该仍在调息而不是出来历练!”

“灵犀认主又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么,九玄仙尊打造的两把神剑,剑身是龙骨锻造,熔炼了两条妖龙的精魄,说真是算起来,这剑更亲近妖族也说不定。”

“我还是头回听说!”

有个陆家的姑娘震惊道,“听闻大荒唯有西境的暗咒邪窟有妖龙出没,难道是——”

“不错,铸剑所用的两条妖龙,正是那魔窟之首、众龙之父的灭度王后裔。”

她的哥哥在一旁嗤道:“他昔日曾向九玄仙尊寻仇,却大败而归,不久后九玄仙尊就飞升了,他也沉睡了数百年之久。”

旁边又有人卖弄似地说道:“妖王们个个子孙成群,多一个少一个大概也无所谓,只是不愿放过这机会,毕竟他们本性残忍嗜杀,谁知最后却是自取其辱——”

话题开始歪了。

玉桂仙君也阻止,她神情温和地坐了回去,只给了蒙面人们一个眼色。

那凌先生得了暗示,一手抓起韩曜的头发,强行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接着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

“小畜生!”

啪!

这一巴掌含着灵力,寻常人恐怕会被打烂半个脑袋。

这一下顿时搞得满堂寂静。

人们纷纷闭嘴看了过来。

“啊!”

方才那陆家姑娘抿了抿唇,不忍见这俊美的少年受辱,也不顾兄长在一旁疯狂使眼色。

“小姑姑,这人是万仙宗弟子啊,若他是妖怪也罢了,万一不是该如何交代?”

她显然也是宗家的姑娘,因此在这种场合也敢开口,甚至语气还有那么一两分质问的意思。

“如果不是,我自然亲自向他赔罪。”

玉桂仙君不疾不徐地道。

她的嗓音颇为温柔,说话也不快不慢四平八稳,仿佛总是很有自信和耐心。

众人不太敢嘴上反驳她,然而也暗自腹诽,心道连耳光都扇了,对修士而言也是莫大的辱没,你嘴上说个对不起算怎么回事?

而且到时候如何与万仙宗交待?你以为沧浪仙尊的脾气当真这么好吗?

“五姑姑为何要急于今日?来日问剑塔大比,八派首座必然亲临,届时再揭发他难道不行?”

有人疑惑地问道。

因为凌家内部斗争也颇为激烈,小一辈的人没那么热衷为他们的姑姑报仇,然而大家要借此以讨好家主罢了。

玉桂仙君心里很清楚是怎么回事。

凌家这些修士并非代表凌家家主的意愿,如今来寻他们陆家,只是想提前证明此事,到时候好去家主面前表功。

“谢无涯向来护短。”

玉桂仙君淡定地胡诌了一个理由,“凌霄仙尊对他亦是颇为纵容,敢问,谁有胆子在他们师兄弟面前,质疑沧浪仙尊的徒弟是妖族?若是他们护着他,谁能强迫他站在照妖镜之前?”

所有人顿时哑然。

也是,谢无涯暂且不说,凌霄仙尊的武力冠绝中原,甚至大荒都未必有敌手,哪怕另有几位宗主掌门都是大乘境,然而总不可能为了这事大打出手。

再说估计也打不过。

韩曜:“……”

这事也太诡异了。

他本来以为是那么三五个人合伙暗算他们,没想到竟然一副三堂会审的样子。

而且除了陆家的族人,来的似乎都是雍州本地颇有名望的修士,甚至有些小门派的掌门在座。

中原九州,称得上一流的仙门却只有八个,分布在八个不同的州地,雍州地广人稀,荒凉之处甚多,也是唯一一个没被八派挑中的地方。

这里没有能震慑州境的仙门,只有些小门派,大部分势力资源都被掌控在世家手中,如今以赫连家和陆家为首,势力一东一西分布。

韩曜刚被普及了这些知识,如今也隐隐看出来,这像是某种半公开的秘密聚会,在座的要么是陆家子弟,要么就是依附陆家的门派。

不过无论如何,他们个个有头有脸,若是在他们面前揭发自己是个妖怪,他们又将这事宣扬出去,谢无涯必然声名尽毁。

若是他不是呢?

兴许那玉桂仙君也有办法让这事不走漏半点风声。

他本来已经不想演下去,然而面对这么多人,强行冲出去,势必要暴露底子。

那兴许比让人误会他是妖族还要恐怖。

某种程度上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

少年配合着露出了有些虚弱的表情,“我当真不是妖怪……诸位若是放我离开,我全当今日之事从未发生。”

有几个姑娘面露不忍,另有些男人看他这副求饶的软包子样不爽,脸上不由带出几分不屑。

“竟是个绣花枕头,半点儿骨气都没有。”

其实大部分人都信了他是妖怪。

他们并非第一天认识玉桂仙君,这人往日是能和情郎私奔的主儿,然而终究悬崖勒马,说她是什么聪明绝顶的人物,那必然不是,但也不傻。

若没有证据,她应当也不会将人冒然抓过来。

“韩兄不必害怕,”玉桂仙君微笑道;“是人是妖,马上就见分晓。”

这么一说,大厅里的人顿时觉得她心中笃定。

此时,有个捧着法器的修士走近过来。

他手中有一面直径尺许的菱镜,周围镶着银纹花边,镜面上翻滚着一团白色光雾。

韩曜:“?!”

这东西不会就是照妖镜吧?

韩曜倒是听谢无涯随口提过,有一样法器可以强迫妖族化出原身,然而需要许多灵力才能将其灌至可用状态。

“等等!”

少年急忙开口,“呃,可否让我多问一句,你们为什么会认为我是妖怪?”

可惜的是,没人回答他。

唯有凌先生眼中目露凶光,射出仇恨之色,咬牙切齿地道:“你可是谢无涯的徒弟,他和那人面兽心的畜生一样,平日里最爱妖怪,连他的老婆都是妖族——”

这话是传音,其他人并没有听到。

韩曜这才想起来,那日在六夫人房里,他变成了孙仙君,也听到他们说谢无涯的发妻是妖怪一事。

他们见自己修行速度太快,又联想到此事,所以断定他是妖怪?

紧接着,镜子上涌动的光雾骤然变得明亮刺眼。

一道长长的光柱喷射而出,直接砸到了他身上。

“快点动手!莫要让他跑了!”

“小心,妖族化出原身之时最是——”

韩曜还没说什么,几条锁链从天而降,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光雾散去,露出内里一脸茫然的少年,“?”

周围的蒙面人个个傻眼。

“照妖镜怎可能失败的!是否灵力尚未灌满!”

“不可能,我们已经准备了数日!”

“他真的不是妖怪?!薛氏那贱人果真是满口胡言——”

大厅里寂静了一瞬,接着轰然乱成一团。

“这是怎么回事!”

“我说什么来着!”

那陆家姑娘也跳了起来,“小姑姑——”

旁边有个中年男人捋着胡子站起来,向上首那一直沉默的男子道:“大哥,婵儿恐怕也是受人蒙骗,要我说,如今应当处死这些图谋不轨、意图离间我陆家与万仙宗之人。”

他伸手一指立在大厅中间的蒙面人。

韩曜听过陆家的事,猜出上首的男人便是陆家家主,也就是玉桂仙君的兄长。

这人道行不算高,亦是汲汲营营之辈,姿色好的儿女都放出去联姻,为他换取了不少资源——这德行和前任家主一模一样。

后来,凭着妹子拜在天机宗宗主门下,他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陆家家主方要起身,被玉桂仙君一把按住肩膀,后者微笑道:“大哥和诸位舅舅姨母且放心,此事是我之过,自然由我处理。”

说罢,步履轻盈地走向蒙面人一伙。

她行走时裙摆垂落,腰间环佩无声,每一步间距都完全相同,好似以尺量塑。

她年幼的时候无心修炼,前任家主不愿浪费她的好天资,也不逼迫她,干脆只请人教导她规矩,想将她嫁入其他世家。

故此养出了一副十分标准的大家闺秀做派。

在座也有些人看不惯她的样子,心道这哪里像是修士,倒像是那些凡人当中富家贵族里的闺阁小姐或深宅妇人。

玉桂仙君走至那凌先生身前,“是我错了,竟将诸位先前说的话当真了。”

后者虽然蒙着脸,然而眼神已经很是难看,“我的话字字是真,而且仙君你已看过那些记忆——”

“记忆亦可造假。”

女子微微一笑,向他传音道:“难道你想说,其余那几位皆是妖族,唯有他一个不是,恰巧给你们碰到了?”

凌先生眼神一变,“恐怕正是这样——”

“阁下真会说笑。”

玉桂仙君抬起手,以袖掩口轻笑出声,美目波光流转,又看向了韩曜。

“韩兄为诛邪崇远道而来,却遭此劫难,请恕月婵无礼,这厢给你赔罪了。”

说罢,她敛衽盈盈一礼,甚至深深低下了头。

大厅里寂静得针落可闻。

许多人都在暗自嘀咕,虽说她身份不凡,然而人家也是仙尊的徒弟,不是什么小门小派的弟子,如何能就这样认了?

旋又想起方才韩曜说过的话,心想这小子似乎也是个软骨头,说不定也就算了。

“何必呢?”

韩曜皱眉道:“你都不确定我是不是妖族,为何不私下里看着他们用照妖镜,否则一旦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岂不无法收场?”

下一秒,异变突生。

他眼前忽然暴起一阵刺目的银辉,银光宛如横贯天穹的长虹,带着惊人的气势如同怒涛般卷来。

昏暗的地下厅堂被映得亮如白昼。

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硬生生调动灵力,勉强侧过身,只感觉一阵凉意在脖颈处拂过。

空中飘落了几缕断发。

韩曜回头扫了一眼。

四个蒙面人悉数尸首分离,无头的身躯重重坠落在地,还在不断痉挛颤抖,脖颈断口处鲜血狂喷而出。

四周响起一片惊呼尖叫,接着就是一阵沉重的威压扩散而出,将所有人想要离开的人都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一身蓝衣的女子垂手而立,水袖中露出一截银环的圆弧,利刃清光泠泠,不沾染半点血迹。

韩曜哪还不知道是她杀了那些蒙面人。

若自己躲得再慢一点,恐怕也是同样的下场。

玉桂仙君弯起唇角,笑语嫣然地道:“此处聚会者皆签下血契,不得透露半分今日之事,至于你们,如果不是,那就都杀了吧,若是来上两回,岂不是耽误了我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