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修们淡定地站在外面。
他们听到了美妙的燃烧声响, 伴随着妖族嘶哑的喊叫。
地牢里的魔修们成片成片地下跪,屈身的动作宛如海浪般向后蔓延,他们将手中的火焰举过头顶。
长老们着迷地望着前方的火牢, 眼神热忱疯狂。
下一秒,那稳固而灼亮的火牢,忽然猛烈地颤抖起来。
它开始向外膨胀,如同即将被吹爆的水球。
地牢剧烈地震颤了一下。
火牢轰然爆炸, 火流四处迸溅,气浪滚滚而来, 乱石纷飞,牢笼的栏杆都被折断。
低级教徒们摇摇欲坠,许多人直接横飞出去, 摔倒在地或撞到了墙上, 甚至有些人直接撞得骨断筋裂、脑浆迸裂出。
先前的法阵已经不复存在。
教主半跪在原地, 身上黑袍悉数烧成灰烬, 他浑身皮肉被烧得焦黑溃烂, 整个人都在颤抖,神情却愉悦而欣慰。
下一秒, 他身上那些惨不忍睹的伤口中,倏然冒出了刺目的火光!
青年的躯体已经被火焰包裹, 溃烂的皮肉宛如柴薪,血管中都闪耀起一缕缕焰光。
“这!”
几个魔修长老还能稳住身形,他们脸上显出狂喜之色。
“难道是上古妖神血脉?!”
“这祭品足够以一抵百!”
有个女人尖叫起来,“圣神已经附身于教主,它收下了祭品!”
“倘若圣神能得以复苏,下回就该轮到离火王那老凤凰!”
各种纷乱嘈杂的语声喊叫接踵而至。
苏旭的意识模糊起来。
那种阴暗邪恶的气息,一直沉甸甸的压在胸口, 仿佛有某种力量在扼制着她。
她感觉自己的思绪仿佛在溃散,灵力循环也变得缓慢起来。
她的耳边传来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又传来一下一下剧烈的心跳。
整个世界都变得昏暗朦胧,唯有那响动不断放大,从紧张的心脏、从震动的血脉中传来。
她迟钝地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就像寻常凡人在见到恐怖的魔族、见到凶相毕露的大妖时,明知道应该逃走,却四肢瘫软倒在地上,或是直接吓得昏厥过去。
是恐惧。
因为知道对方确有力量毁掉自己、因而源自本能诞生的恐惧。
她感到疼痛。
也许是肉身在被焚烧撕裂,也许是尚未完全凝聚的元神正被吞噬。
——不是。
朦胧中,她听到有什么人的声音。
那语声陌生又熟悉,又带着几分温和亲切,仿佛她们已是熟稔多年的至交好友。
一片混沌黑暗的世界渐渐变得清晰,她睁开眼睛,望见前方雾气散去,露出清澈如镜的水面。
苏旭望见自己的倒影。
她披头散发、狼狈不堪,且浑身是伤,看上去已经放弃了治疗。
“那不是你。”
有人在她耳畔低语。
那人似乎拥住了她,执起她的一只手,将五指贴在了脸颊上,“这是人们眼中所见。”
指尖慢慢下落,最终抵在了胸口。
苏旭看不到那人的身躯,只是被这莫名的力量牵动。
她并不想抵抗。
“真正的你在此处,在这皮囊之下。”
那人的吐息在她耳畔晕染开来,同样的温暖甚至炽热,她侧过头,想要捕捉到对方的身影,却只有一片绚烂的光辉,那光芒随即如潮水般褪去,消散无形。
“……”
苏旭仿佛从漫长的梦境中醒来。
她跪趴在地上,衣裙尽数焚烧成灰烬。
一对丰满强壮的黑色羽翼在身后绽开,外侧的飞羽色泽渐变成炽热黄金,仿佛镶镀了一圈瑰丽金芒。
她双掌按着地面,手骨已然扭曲变形,筋骨狰狞、利爪如钩。
半人半妖的少女黑发凌乱,脸色苍白,呼吸因为兴奋而急促激烈,嘴边甚至不断落下熔浆般的涎水,在地上烧灼出一个个焦黑的坑洞。
她抬起头时,眼眸竟然泛着灿烂的金红色,璀璨热烈,好似天上骄阳。
魔修们眼眸刺痛,甚至无法与她对视,纷纷回过头去。
唯有那被古魔降临的教主,依然立在原地,不闪不避地对上了妖族的双目。
他们几乎同时仰起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和尖啸。
整个地牢都在疯狂颤抖,穹顶的石块簌然落下,灰尘弥漫,碎石迸溅。
地面也裂开蛛网般的缝隙,灰黑的污水从下方涌出,顷刻间淹没了地面。
紧接着,在这腥臭黑水上,倏然涌起无边无际的烈焰。
烈焰宛如疯涨的野火,又好似奔腾的长龙,环绕着碎裂崩塌的废墟飞舞盘旋。
那两道神灵般的身影在火焰套索中厮杀。
这一瞬间,苏旭抛却了所有的法术和技巧,将战斗交予本能。
——经由血火洗练的本能,那远在大荒素未谋面的血亲赠予的本能。
她触到蕴藏着古魔力量的火焰。
永劫之火的名字由来,便是它宛如浩劫般吞噬万物,哪怕是大妖的皮毛骨血,沾染一星半点也会顷刻间灰飞烟灭。
——我从未畏惧过火焰。
教主,那魔神附身的怪物,此时正紧紧钳制住她,体内延伸出无数道火焰鞭锁。
半人半妖的少女被不断拉近,她背后的双翼被贯穿,四肢被束缚,甚至胸膛腰腹都被洞穿,宛如跌落陷阱的飞鸟,正在垂死挣扎。
“此乃劫火!是圣神之躯!”
教主露出了笑容。
他身上的皮肤悉数剥落、只剩下一团漆黑模糊的血肉,被包裹在火焰中,此时表情狰狞恐怖至极。
“你绝无可能挣脱!”
他并非首次被圣神附身,也曾吞噬过其他祭品,知道这就是整场祭献的开端。
这妖族汇集天地灵气的血肉、经过灵力锤炼洗涤的魂魄,将会成为最美味的贡品——
等等。
他感受不到任何一丝从对方身上流泻而来的力量。
教主的笑容凝固了。
怎么可能?
苏旭一脸悲哀地看着他。
她手边猛然爆发出一阵炽烈的白光,宛如惊雷怒放,又好似煊赫烈日!
横斜的火焰鞭锁悉数融化,无声无息地分解了。
这一刻,人们才意识到那并非光芒。
是火焰!
“你们玄火教的长老,教主,圣神,都令人失望不已。”
苏旭张开双翼悬浮于空中。
她的身躯明明被火焰锁链穿透,本该被烧蚀得千疮百孔,此时却并无半点伤口和血迹。
半妖漆黑浓密的长发凌乱飞舞,骇人的威压当空爆现。
她的眼眸亮如融金,又宛若辉煌炽日,瞳孔深处亮起一星白光。
地牢里沸腾的烈焰在怒吼,火舌舔舐过水面,蒸汽喷发如雾。
她从未完全释放过自己。
这百丈之下的地宫深渊、这充满魔修恶人的巢穴,便是最好的试水之地。
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尝试自己的力量了。
少女张开双手,苍白的烈焰暴涨而起,四面八方的赤火汇聚而来,如同柴薪般令白焰膨胀爆燃,灭世之火如同海啸般涌卷而出。
——那是所有人看到的最后一幕。
整个地牢灰飞烟灭。
……
另一边,韩曜被丢入了一片漆黑的囚牢中。
他随手搓了个小火球丢在地上,一堆枯草瞬间被点燃,照亮了黝黑的囚室。
数十根镌刻红色咒文的黑铁栏柱围成了这座囚室,周围没有任何光源,地面隐隐反射出一点火光。
水。
这座囚牢地面是粗糙的山石,四面却环绕着腥臭的污水,仿佛是一座海中的孤岛。
囚室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影。
那是个满头白发、形容枯槁的老者。
此时他似乎被光亮惊醒,慢慢睁开眼睛,神情有些惊讶,“你——你居然还能用灵力?”
韩曜莫名道:“你是谁?”
“我和你一样,被林曻囚禁于此。”
老者重重咳嗽了几声,动作缓慢、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你是说那个教主?”
韩曜全程盯着他,没有半点儿想要帮忙的意思。
——那教主必然看穿了自己有问题,他们甚至不多询问,直接将他关到了这个地方。
他不怎么担心自己目前的处境。
不过,等此事了结,恐怕苏旭更不会给他好脸色,因为他的计划简直烂得一塌糊涂。
只希望她不会受伤。
他现在并无任何异样,体内灵力依然稳固循环,随时都可以放出任何法术。
“咳咳咳,不错,”老者咳嗽了两声,“你听到了吗。”
韩曜:“听到什么?”
四处静悄悄的,连风声也没有。
“那是古魔低吟之声……”
老者竖起一根枯瘦的手指贴在嘴边,他浑浊的眼眸中忽然迸出精光。
“另一个人又是谁呢?”
话音一落,他们脚下的地面忽然剧烈震颤起来。
穹顶上簌簌落下碎石,石块穿过黑铁栏柱落入囚牢里,掩在草堆下的骸骨四处滚落。
周遭的污水也泛起圈圈涟漪,水面上咕噜咕噜冒出气泡,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水中穿行游弋。
“劫火?它不是被封印在里界么?”
韩曜奇道:“据说这群魔修只能用仪式给它奉上祭品,而且我还以为这只是他们一厢情愿……它当真能收到供奉?”
老者身上的灵力似乎被封印了,在地震中险些摔倒。
他晃了晃身子,又摆手道:“可以的,可以的,只要仪式无误、且教徒诚心呼唤,圣神就会聆听汝等心声。”
这称呼?
韩曜:“…………你也是教徒?”
“哈哈,”老者有些气短地笑了几声,“我不是玄火教门人,我信奉的神灵,可比那劫火要强盛百倍!”
韩曜看了他一眼,“是否每个魔门都有其崇拜的古魔呢,玄火教信奉永劫之火,那你呢?”
“嘿嘿,你这小子倒是机灵。”
老者也不直接回答,只是又问了一遍,“劫火既然降临,恐怕是要亲自吞噬祭品,那祭品是什么东西?”
他看韩曜神情凝重,干脆又好心解释说了一下。
这些教徒四处寻找特殊的祭品,有些是灵力很强的修士,有些是天赋异禀的妖族,将他们放在祭台上之后,教徒们崇拜的圣神就会有所感知。
假如它想要吞噬这贡品,就会附身在主持祭祀的人身上。
这事极少发生罢了。
因为古魔们也不并非什么都乐意吃——如果能送到他们嘴边也就算了,但他们如今身在里界,只有感受到让他们极度兴奋的气息和力量,才会有所反应。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样,纵然胜了,你毁灭的也只是被附身之人的躯壳、古魔降世的媒介,真正的劫火还在里界深处。
不过古魔似乎本来也无法被真正杀死,否则他们就不会被封印了。
“所以,”老者眯起眼睛,“你知道那祭品是谁么?”
此时地震似乎已经平息了,只是偶尔还有碎石尘土掉落,韩曜默不作声地走到一边,握住囚牢的黑铁围栏,随手向旁边一扯。
坚固的铁柱咔嚓一声被折裂,闪烁的红色符文光芒黯淡。
污水里腐烂腥臭气息扑面而来。
“与你无关。”
他言简意赅地答道。
老者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神情变得非常奇怪。
眼前这家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老者咳了两声,“过来扶着我,年轻人,竟不懂得尊老之理。”
韩曜不为所动地看着他:“年龄大就值得尊敬么?你为了你的圣神残害过多少无辜的人呢?”
老者一噎,显然他也不是什么纯良之辈,“难道你知道如何从这里出去?”
韩曜:“……”
他根本无法辨别方向。
放出的神识被周围某种隐隐约约的屏障所阻隔,只能探知到方圆几十丈内的动静。
在这些腥恶黑水掩盖下,少说有数百道灵压在波动。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老者,“总有办法。”
说完,少年运起灵力转身跃上水面。
下一秒,水面破开一道又一道裂隙,无数双尖利的手爪伸出,利爪之下是森森白骨,接着是数不清的骷髅窜出黑水,身上骨骼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
无数白骨汇聚成海,在黑水上升腾而起。
韩曜其实没来得及做什么,因为他听见上方山石穹顶再次震动,惊人的热量席卷逼近。
高高的洞顶轰然破碎!
无边无际的火海翻卷而来,如同开闸洪水般倾泻而下,像是一朵巨大的红云般笼罩了水牢。
水面迅速下降,污水蒸腾化作丝丝白汽,骷髅们发出尖锐嘶鸣,在火中化为飞灰。
烈火如同狂龙般在水面上驰骋一圈,几乎烧尽了大半湖水,接着调转方向,直奔而来!
韩曜:“……”
他无法从中感受到熟悉的灵力。
这不是苏旭的法术。
少年御风停滞于半空,黑眸中映着汹涌燃烧的烈焰。
大火在他眼中燃烧。
越来越近,越烧越旺。
这会令人发自内心感到恐惧的一幕,对他而言却有些微妙。
他觉得这场面似乎是熟悉的,那火焰中的力量仿佛也似曾相识。
然而他确实想不起自己从何处见过这样的火。
韩曜闭上双目,任由蛰伏体内的本能支配了身躯。
他感受到源源不断的力量。
干涸的湖面上,蓦地涌起一阵弥天黑雾。
人族的身躯扭曲模糊,越来越多的雾气涌出体内,血肉骨骼悉数被雾化。
紧接着,湖中恶臭的黑水、破碎洞顶涌来的狂风、甚至空中散落的泥沙尘土,一切的一切都在旋转变质,都化作了他的力量来源,变成绵延不绝的黑雾。
雾海涌动如月下潮汐,雾流里又伸出无数漆黑的触须,触须上生出利刃般的黑棘。
半人半魔的怪物震声长啸,不闪不避地迎上了奔腾而来的火龙。
四面八方涌动的黑雾同时汇聚而来,转瞬间将燃烧的烈焰吞没其中,不多时就撕扯得粉碎。
不多时,火焰消失得无影无踪。
山洞继续塌方,四处石壁都绽开裂隙,不断有大大小小的碎石落下,四周尘土飞扬,一片混乱。
韩曜重新回归了人形。
他似乎是第一次肆无忌惮的使用这种力量,或者说成为自己,不再被这漂亮却羸弱的人族躯壳所拖累。
奇怪的是,他最初有记忆之时,就已经是人身的模样。
这本就是他的一部分。
所以刚才那种念头是从哪里来的呢?
他本想就此离开,却一眼瞥见那老者还躺在湖水中间的石地上。
后者似乎已经晕了过去,但是气息尚存,而且并未被烧成灰烬,只是头发焦黑了一块。
他想了想,觉得这人说不定有用,于是唤出灵犀,拽起魔修向上飞去。
这地宫有太多曲折迂回的坑道,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四处都在坍塌崩碎,不断有污水倾泻而来,许多狭窄的道路都被黑水封死,或是被落石堵得结结实实,只得将它们打碎才能继续向前。
不过,那隐隐阻隔神识的屏障却破碎了。
他的神识迅速延伸出去,转瞬间覆盖了整个幽深庞大的地宫。
这一瞬间,韩曜感到许多灵压在消失,如同狂风中熄灭的烛火。
这些人似乎是逐个消亡。
他精神一振,追着那些灵压消逝之处而去。
“等、等一下!”
被他拽着衣领提在手里的老者悠悠转醒,干咳了几声,“不要走这里,你听不到的……”
韩曜充耳不闻,只是挥手打碎了前方挡路的山石。
石块碎裂的瞬间,铺天盖地的火焰席卷而来。
……
另一边,苏旭身在化作废墟的地牢中,任由烈焰疯涨肆虐,将周围残存的魔修接二连三吞没。
那所谓的劫火都被她的火焰融合,像是被她“吃”掉一般,教主的身躯早就变成其中的一部分了。
不过,还有一些逃掉了。
妖族居然也能吃魔族?
还是说,只是因为他们属性相同,所以她才可以吞噬对方的力量?
她不急着去追。
追上又如何呢?
永劫之火真身依然被封印在里界,只是通过虔诚教徒的呼唤,使一部分力量降临于现世罢了。
她也不可能通过这部分力量直接杀死其本体。
苏旭甚至不知道古魔能否被真正杀死,毕竟连上古时期的妖王和人族半仙们都只能选择封印它们。
不过,她后知后觉意识到,假如让那部分劫火跑出地宫到了地面上,兴许会有许多人受到伤害,首当其冲的就是这附近的妖族和修士。
苏旭放出了火焰四处搜寻。
火流灌注了所有倾塌的洞穴坑道,烧干了四处横流的地下污水,将拦路的石块都烧成灰烬。
烈焰烧过之处,整个迷宫般的魔教分坛,无数条千回百转的通道和地穴,都清晰映入她的脑海中。
忽然间,她看到了韩曜。
苏旭心中一惊,汹涌奔流的火浪在少年身前停歇。
后者手中还提着一个人,黑眸中映着炽热焰光,眼神无比明亮,“……苏旭?”
他是怎么认出来的?!
火浪纷飞碎裂,整条路清空出来。
同时,苏旭清晰地感知到,劫火的力量消失了。
为什么?
难道因为教主死干净了,劫火也不能燃烧太久?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一道火柱猛然冲天而起,击穿了层层坚硬的地底岩壁。
半妖展开双翼御风而起,穿过这条生生打出来的通路,一直飞到了地面上。
夜空中月明星稀,燥热晚风穿过山林,屠山隐隐震动,地下回响着隆隆崩塌声。
苏旭收敛羽翼、重新穿戴齐整,甚至在河边梳理了散乱的长发。
她心情愉快地哼着歌,凝望水中明艳绝伦的倒影。
半晌,她感受到了熟悉的灵压逼近。
苏旭头也不回地道:“希望师弟有了令堂的下落,因为玄火教大概已经覆灭了。”
黑发黑眼的少年立在山坡上,随手将救出来的再次昏厥的囚犯丢在一边。
他叹了口气,“对不起,我先前还信誓旦旦说要护你周全,到头来什么也没做,还让你置身险境,是我失言了。”
“没什么。”
苏旭愣了一下,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这当真不必介怀,我既然答应帮你,就算死了我也会自认倒霉。”
韩曜并没有受到安慰:“可是我说过——”
“师弟啊,你主动请我帮忙,说要保护我,也合乎情理。”
苏旭停了一下。
“再说,你也没有丢下我逃跑,不算失言吧。”
她答应进来,本来也是因为自己宰了那魔修,让韩夫人的线索断掉,故此愿意帮忙。
另一个原因,她发自内心地想要这群祸害死个干净,不要再有更多无辜的人族妖族因他们而死。
在这样前提下,她已做好准备大打一场。
她根本没有一丝责怪对方让自己陷入险境的想法,如果她害怕这种事发生,她就根本不会进来。
——在进来之前,她就设想过最糟糕的情况,大不了就是拼命或是死在这里罢了。
她从来没有让别人保护自己的习惯。
“我并非孩童,不会再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你那句话,我也根本没放在心上。”
……
大荒中境。
讹城。
这里炎热无比,常年无雨,城里依然一派繁华。
在这座妖城的最中央,水榭楼台林立,乐声悠扬,丝竹妙曼琴如流水,高墙上鸟雀齐鸣,竟隐隐形成一曲互相映衬的和声。
楼阁里熏香缭绕,金玉生辉。
一个年轻女子靠在长椅上,乌发如云逶迤,随意披了一件滚银镶边的蓝色羽衣,胸前敞着怀,露出雪肤团团。
几个少年少女围坐在一边说说笑笑,诸人皆以轻纱蔽体,身上戴着玲珑金环银铃,背后垂落着长长的羽翅,色彩斑斓生辉,行走间**肉色隐现,端的是香艳无比。
有个女孩衔了果干俯身凑去,嘴对嘴喂了她一口,浪笑道:“君上怎么忽然不说话了?”
蓝衣女子懒懒地道:“忽然想起来,我似乎好久没去中原了,不过去了定然是要打架的,也不知多少人等着我呢……”
“这才几个月呢,君上是不是又想着夜雪阁那群小蹄子!”
另一个少年不依道,“我们哪里及不上他们呢?”
“闭嘴。”
她猛地坐了起来,先前闲适的神情已然消散,眸中火光熠熠,竟透出几分兴奋狂热。
“……是劫火!”
周围的鸟妖们纷纷退开,恭敬地立在一旁。
“我要去见见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