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雪了。
白色的雪簌簌地坠落, 擦过磨砂的玻璃,熏出一层薄薄的水雾。
六角的冰花落到地面,无声地绽开。
屋外的温度节节降低, 屋内的温度节节攀升, 模糊的人影虚虚投映到地板的黑色外套上。
齐木楠雄忽然打开窗户, 迎面扑来一阵冰冷的雪花。
他吸了口气, 顶着一夜的雪跳出去, 找个安静的角落支了把伞,抱着双膝,默默地等待时间的流逝。
他对人类繁衍那档子事没兴趣,也不打算偷听那种事的墙角, 他很想关闭心音功能,但遗憾的是,他做不到。
隔壁那间房, 五条先生心里吵吵闹闹的声音几乎要把他脑子塞满,再加上九月理智与情感的争执声……
齐木楠雄头疼地托着下巴, 看了眼时间,一个小时了,五条先生结束了吗?
应该没有吧?一个小时而已……总觉得如果是五条先生的话,从现在开始,即使是做到天明,也不是问题呢。
齐木楠雄望着窸窸窣窣飘落的雪,略显惆怅地想, 莫非他要在冬天的深夜里, 就在这种冷清的偏僻角落里, 孤独地坐到天亮吗?
下一秒, 他脑子里才出现过没有几秒钟的那位五条先生, 神奇地出现在他身旁。
对于这种违反人类常理的瞬移之事,齐木楠雄已经习惯了。
“齐木同学,朝里面挪挪,给我让个位子,雪太大了,这把伞还不错,嗯,不错。”
这么冷的天,五条悟却连外套都没穿,上半身只有一件单薄的白衬衫,领口是解开的,露出一节略微泛红的锁骨。
明显是干了什么坏事后,临时出来散热的。
齐木楠雄在心里叹了口气,给他让出半边伞:[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五条悟扯领口的动作微微一顿,侧眸睨过去:“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齐木同学,你是在暗示我太快了么?”
齐木楠雄:[……]
虽然他没有那个意思,不过那句话听起来似乎,确实,有一点那个暗示。
齐木楠雄朝天上看了一眼。
五条悟也没纠结这个小问题,扯着领口,一边扇风,一边烦躁地揉头发:“话说回来,这么晚了,齐木同学为什么会一个人坐在这里?”
——还用问吗?如果不是你深夜对九月做出那种事,我怎么会深夜冒雪出门?
五条悟在他眼神的提示下,勉强算是想起来他的特异功能。
不过,他不仅没有羞臊,反而得寸进尺,抚摸着下巴,借机追问齐木楠雄:“哦呀哦呀,我想起来了,既然是齐木同学的话,一定能听见深秋那时候的心理活动吧?”
齐木楠雄眉毛一跳,这很难得,毕竟对他这个面瘫来说,能让他的脸出现一点点的面部表情波动,算是一件异常了不起的事情。
五条悟果真是个能让天都为之塌下来的男人。
齐木楠雄淡定否认:[不,我没有听见,我很早就出来了。]
五条悟握住伞柄,脑袋伸出去,观察了一下伞面上的雪:“唔,这个雪量,大概二十分钟?哈哈,齐木同学二十分钟前才出来吧?我在做正经事的时候,你应该还在房间哦?”
正经事啊。
齐木楠雄:[……]
他讨厌聪明人,尤其是既有强悍的能力,又极为聪明的男人。
“所以所以,你果然有听见深秋的心理活动吧?”五条悟支着伞,朝齐木楠雄那边倾斜,“告诉我吧,她有讨厌我吗?任、何、方、面的那种讨厌。”
任何方面,当然也包括深夜绮色的那方面,毕竟,在最关键的地方,他可是被她推开了啊。
齐木楠雄默默移开眼,不打算掺和这种肮脏的成年人之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该回去了。]
大约是出于对好事未成的成年男人的同情,齐木楠雄回去的时候没有带走那把伞。
五条悟撑着伞,在寒风冷冽的雪夜里待了会儿,等到全身沸腾的体温冷却得差不多时,幽幽叹气。
他收起伞,抬头,远远看了眼九月深秋那间房的窗户,单手插兜,踩着尚未积起来的碎雪,慢慢地走出酒店的范围。
……
……
九月深秋弓着身体缩进被子里,齿尖咬住中指指节,笼下的黑暗里,浑身都在细微地颤抖。
被子里充斥着五条悟身上特殊的甜味,熏得她头昏脑涨,手指按着喉咙,忍不住地干咽。
嘴唇滚烫,下唇偏向嘴角的地方,被他那颗虎牙不小心划出一条小口子,原本是不至于流血的,是他碾磨得太过用力,伤口渗了点血,很快止住,不疼,只是麻。
到现在还是麻。
九月深秋捂着嘴唇瘫进了被子里,整床被子滚成一大团,边边角角全被她塞进来,想把自己埋成一只长毛猫。
呼吸声在黑暗里扩大好几倍,只是普通的一呼一吸,听在耳朵里,宛如深夜缱丽的交融声。
五条悟的吻和他这个人有点像,刚开始只是抿着唇瓣边缘磨蹭,既不进,也不退,在她试图推开他时,他才稍加用力,开始正式享用正餐。
游刃有余的欺压与慢条斯理的品尝,像是多情的纨绔与优雅贵公子合二为一,让人无法抗拒。
……
九月深秋伸出手,沿着床单,摸索着掀开一条缝,新鲜空气争先抢后涌入,她缓了会儿,拽着被子,一点一点磨蹭下床。
右脚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住,她踉跄了一下,低头,呼吸一窒。
是五条悟的外套。
黑色高领,衣襟大敞着躺在地上,被她一脚绊成皱巴巴的一团,一只黑色的圆圈从口袋里滚出来,正好落在她光着的脚边。
是那枚用墨镜腿临时捏造出来的戒指。
五条悟的衣服,五条悟的戒指,被子里五条悟的气息。
整个房间全是他侵占过的痕迹,九月深秋简直要窒息,抬手摸了摸僵直的通红侧颈。
之前他碰到这里时,她猛然醒过神,险些被他逼得当场开启领域,假如当时没有清醒过来,这会儿房间里的景象会变成什么样,她想想就……干脆原地爆炸吧。
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么?一个普通的吻就,蓄势待发。
九月深秋无比想穿回十年前,那会儿的她至少还是个未成年。
她扯扯麻木的耳垂,弯腰捡起五条悟的外套和那枚戒指,犹豫了两秒钟,还是将戒指放进他外套口袋。
……
……
隔天下午,九月深秋打算找中原中也商量件事情,遍寻不到他人影。
话说回来,中原中也最近这段时间似乎总是神出鬼没,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你找我那酒友?”经过上次那一场拼尽全力的拼酒战争后,家入硝子相当大度地和中原中也握手讲和了,“他最近对池袋的都市异闻很有兴趣,闲着没事就出去转两圈,倒是认识了不少人。”
她想了想:“穿酒保服的那个男人叫平和岛静雄吗?是叫这个名字吧?中原这几天都和他一起工作。”
“工作???”
九月深秋吓了一跳,让黑手党干部去工作?什么工作使唤得动中原中也?
“是啊,工作,就,普通地收个债什么的?”家入硝子翻看着刚送来的一些文件。
九月深秋:“………………”
平和岛静雄的破坏力,加上中原中也的破坏力,池袋还没有废掉可真是奇迹。
家入硝子抬头:“对了,我刚才就想问你,你嘴唇怎么了?是不是破了个口子?需要我给你看看吗?”
九月深秋给中原中也发邮件的手一颤,手机在手机转了半圈,她面色淡定地抬手掩了下嘴唇:“不用了,就是早上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咬到的。”
家入硝子:“我是医生。”
九月深秋:“……?”
家入硝子合上文件,冷笑:“你自己咬出来的伤口,和被别人咬出来的伤口,如果连这种区别我都看不出来,我干脆自杀吧。”
九月深秋扭头就跑,没跑掉,被家入硝子勒着脖子掐了回来:“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只是一个晚上加一个早上没见,为什么,你这么快又被悟那个人渣亲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等等,”九月深秋艰难地从她勒过来的手臂下呼吸,“什么叫又?”
“你果然承认了嘴唇上的伤口是悟干的,那家伙就不能稍微收敛些?非要搞出这么大动静吗?第一次是把你弄晕,第二次又把你嘴唇咬破了。”家入硝子说,“我甚至都想不到第三次,第三次他会把你弄成什么样子。”
她顶着一双黑眼圈,阴森森地吓唬她:“该不会是直接分解了吧。”
九月深秋:“……”这也太暗黑了。
她纠结了十几秒钟,扯扯家入硝子的袖子:“那什么,就,五条他,第、第一次……我那个来着,是什么时候?”
家入硝子翻了个白眼:“我去见你那天,那家伙还挺浪漫,整了颗白色枫树。”
那天,她明明失败了的吧,硝子的意思是……?
九月深秋怔住。
正说着,当事人五条悟从入口处溜达了过来。
“咦?你们在干什么?”他仗着身高手长,提着家入硝子的袖子把她拉开,第一时间张开双臂抱住呆滞的九月深秋,下颌磨蹭着她额角,“嗨呀,一个早上没见,深秋有没有想我?”
“……并没有。”只不过一个早上没见而已。
家入硝子理了理皱起的袖子,卷起资料,重重敲向五条悟缠着深秋的胳膊:“公共场合,你收敛点。”
没碰到。
他用无下限术式隔开了她。
家入硝子看了看正被他黏糊糊抱进怀里的九月深秋,又看了看与他相隔不过几毫米的卷筒资料,气笑了。
五条悟这家伙简直能把死人气成活人。
家入硝子转身就走。
九月深秋好不容易从五条悟怀里逃出来:“硝子,你去哪?”
家入硝子头也没回:“我去整两具尸体,看看能不能让悟把尸体给气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