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深秋的雪04

五条悟用半个晚上的时间, 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复盘了这段时间以来,他和九月深秋相处过的每一天。

从最初的秋海墓园发现她留下的咒力痕迹,直到最后一次神山旅馆里她留下的那十一杯苦到要死的咖啡。

那十一杯咖啡, 他能尝的出来, 她买下的咖啡原料是顶好的, 但她却没有放糖。

她的存款不多,甚至连坐车的钱都舍不得花, 却愿意为了戏弄他而买下那么昂贵的咖啡原料吗?

不会的,如果只是为了戏弄他,直接买劣质的速溶咖啡不是效果更佳?为什么要用完全部的存款呢?

她有用心准备他的生日礼物,这是个好消息, 至少说明,她并没有彻底讨厌他。但她明知道他喝不下苦涩的咖啡,却偏偏故意不加糖。

她在生气, 在无声地报复他。

他之前常常逗她的时候, 她也会不着痕迹地生气, 却从未做出任何报复他的行为, 即使他问她有没有生气,她也只是重复“没有生气”。

她在甜酒店里向他摊牌,对于他的监视完全不意外,而在那之前,她从未表现出对他的排斥, 反而一直对此视若无睹。

她愿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浑然未觉似的为他买早餐, 为他戴眼镜, 也愿意穿上他的外套任由他牵住袖子。

哪怕是电车上那一次的意外, 他的被迫碰到她的鼻翼, 她也没有对此表现出任何的不悦。

她不讨厌他的亲近。

但也没有表现出分毫的喜欢。

她不在意,不需要,也不想知道他对她抱有怎样的感情。

如忧太所言,她确实不相信他。

不仅仅是感情上的不相信,就连作为同校的前辈,她都不肯信任他,只是将他当做普通的高中同学,可以互相打招呼,也可以偶尔聊聊天,但绝不会再前进半步。

难怪她不会对他生气,因为不论是谁,都不会随随便便对不亲近的人发脾气吧?

九月深秋,不仅不相信五条悟,甚至一点也不在乎他。

她并非是对他的试探与监视感到生气而离开的,而是因为,该做的事情已经做的差不多了,是时候离开这个地方去往下一个新地点。

或许,从头到尾,她的所有计划里,都没有、也不需要“五条悟”这个的名字。

可她却在离开之前,在明知道五条悟嗜甜的前提下,仍旧留下了十一杯苦涩的黑咖啡。

说到底,多多少少,这也算是在表达她对他做过的某些事的不满与怨气吧?

想到这一层的五条悟,居然为此稍微松了一口气。

至少这说明,她还没有对他绝情到连气都不想生的地步。

……

……

1月19日,23:32,茶室。

明月当空,茶雾袅袅。

五条悟盘膝坐在茶桌前,看着夜蛾正道自顾自地倒茶、饮茶,鼻梁骨上的黑色太阳镜已经滑到鼻尖。

“想明白了?”

在不紧不慢地饮下第二杯茶后,夜蛾正道终于肯分出一丝多余的目光给那位得意门生。

茶香伴随热气缓缓弥散。

五条悟拢起一杯茶,杯沿停在距离嘴唇不过几毫米的地方。

“是‘想’吧。”他慢吞吞地说。

夜蛾正道没有回答他,重新倒了一杯新茶。

五条悟吹了口气,黑色镜片沾上浓浓的白雾,他将一口没喝的热茶重新放回桌子,薄薄的眼皮微耷着,掩去半片苍蓝色的瞳孔。

“校长,其实你一直都有在提醒我,提醒我有没有想明白,有没有想、明、白。”

他止了两秒钟,好笑地继续:“你昨天问我,有没有想过哪怕一分钟,我对深秋抱有怎样的感情……”

他并不需要夜蛾正道的回答,目光垂直落在绿色的茶水表面上,用一种平缓的、波澜不惊的口吻,给了校长一个迟到的回答。

“那句话的重点,不是‘感情’,而是‘想’吧?”

要仔细想一想,想一想他的感情,也想一想有关九月深秋的所有。

夜蛾正道是在提醒他,不要太过想当然。

五条悟打从出生起就是天之骄子,从惊人的容貌到深厚的家世,再到深不可测的实力,可以说他就是、也是唯一一个踩着世界天花板的男人。

站在天花板上睥睨万物,他能够看清万物的分分毫毫吗?

不能。

于是为了方便,他会习惯性地选择一视同仁。

因此,九月深秋也被他下意识地规划进了“一视同仁”的范围内。

因为一视同仁,所以并不会刻意地去约束自己的行为和思想,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把她放在与乙骨忧太等人差不多的位置,不曾对她收敛过自己不合时宜的任性与胡闹。

五条悟从未考虑过,“喜欢”这种事,从一开始就是独一无二的,是不可以和任何事情混为一谈的。

嘴上说说的喜欢,和实际行动的喜欢,是截然不同的,他自己都看不透自己的喜欢属于哪一种,更别说旁观者。

深秋不信任他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的做法本来就无法给她带去一星半点的信任与安全感。

身为最强,却无法让心仪的女孩信任自己,不是很可笑吗?

想到这里,五条悟深深呼出一口气,即使已经做了将近五个小时的心理准备,但真到了这个时候,他仍旧能够感受到心口深处剧烈翻涌的浓浓挫败与懊恼。

“忧太说的没错,我真是个笨蛋啊。”

他的额头重重磕到茶桌上,而后一翻身,整个人仰面躺上地板,死尸一样一动不动。

太阳镜虚虚悬在他鼻尖上,也许下一秒就要掉下去,不过,没有人会再为他推眼镜了。

“既然已经想通,为什么还没有去池袋?”

“因为校长你还没有告诉我十年前的那件事情。”五条悟声音有气无力,“深秋究竟犯了什么错,让你们这群上了年纪的老人都对她闭口不谈。”

这句话充满了不满的指向性,但夜蛾正道的脸上却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很快又掩去。

得意门生稍微有点开窍了,知道将有关九月的事情放在自己的任性前面了。

勉强算是有进步吧。

“……咳,说起来,悟,有件事我忘了和你说。”

“什么?”五条悟警觉地侧过头。

夜蛾正道抬起杯子,遮在唇边,一脸正气地说:“半个小时前,硝子动身去池袋了。”

五条悟:“???”

今天明明还没有完全过去吧!

夜蛾正道:“因为完全没有想到你会在最后的半个小时里想通,所以只好交待硝子去办事了。另外,她走之前,有让我给你带两句话,一,你死定了,二,敢去池袋,就把你骨灰扬了。”

五条悟:“………………”

……

……

……

九月深秋被绑架了。

不不,这么说不太准确,毕竟她的人身安全得以保障,并且也没有失去人身自由。

但除了“绑架”这个词,她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的词汇,能够形容她此时此刻所经历的情况。

她现在正处在一间十分宽敞的公寓中,手脚自由,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

窗明几净,客厅里挂着的液晶电视正在播放着早间新闻。

新闻报道,昨夜池袋的街道再次出现骑着黑色摩托的那位。

黑色摩托?

九月深秋忍不住扭头去看隔壁浑身漆黑、戴着头盔的……不知名女性。

她之前就是被这位神秘的女性给带走的。

[抱歉抱歉,非常抱歉,在你还没有清醒时就自作主张将你带走。]

黑衣女人似乎无法说话,只能用手机打字交流。

九月深秋望着她的手机,一时之间没有反应,乍一看倒像是被吓到了。

塞尔提愈发的愧疚,打字的手速飞快,甚至用上了黑影。

[解释起来需要很长的时间,我长话短说可以吗?]

这句话可以看得懂,九月深秋懵懂地点点头。

[是这样的,我昨天接到一个委托,需要在深夜十二点之前将你带离你的家,并且对方有给我发录音证明这件事确实得到了你的同意。]

[但是我到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怎么叫都无法叫醒你,于是我联系了那个人,但对方一直没有回信,再加上当时我正被白色摩托追赶,情急之下擅自决定将睡着的你带回我家,给你造成了麻烦非常抱歉!!!]

塞尔提紧张死了,她现在几乎无法证明自己不是个坏人,她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被人耍了,这种被耍的感觉实在不陌生,她第一时间就能想到究竟是谁搞的鬼。

可恶的情报贩子折原临也。

那家伙烦死人了!就不能稍微、稍微老实一点吗?!

现在害得她差点成为绑架犯啊!

九月深秋其实没太看得懂,但看见塞尔提焦急惭愧到原地转圈,也没有生气,而是斟酌了两秒钟,双手拘束地置于双膝上。

“没有关系,只要你不是坏人就行了。”

塞尔提当然不是坏人,听她这么说顿时松了口气。

[那我现在送你回去可以吗?]

九月深秋茫然了一瞬,而后想起什么似的,缓缓蹙起眉。

塞尔提再次紧张了起来。

[怎么了?]

九月深秋仿佛受到了天大的打击,整个人,从头到脚,无一不在散发着“难以置信”的气息。

塞尔提哆嗦了一下,非常担心对方发生什么不知名的意外。

九月深秋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消化掉刚刚发现的事实,再次睁开眼时,眼底残留些许茫然与无措,浑身僵硬。

“对不起,我……我好像失忆了。”

塞尔提:??????

九月深秋比她还要惊惶,双手抓着沙发垫,结结巴巴地解释:“我刚刚试着想了下我的家在哪里,可是,我发现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我甚至都不记得我的年纪。”

[怎怎怎怎么会这样?!!]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九月深秋难受得快要死掉,她刚才试着去多想一些其他的事情,但越想头越疼,她更加无措,“除了名字,其他的我似乎全部都不记得了,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不可能,不可能的,人类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失忆,除非遭遇一些意外,而电视剧里出现最多的意外就是主角出车祸或者撞到脑袋。

塞尔提无可避免地联想到自己身上,再加上九月深秋这会儿正头疼地揉脑袋的动作……

塞尔提吸了口气——对她来说倒吸冷气的情绪,只能通过脖子里窜出的黑烟来表现——昨晚,也许,她是说也许,也许她带走这个女孩的同时,一不留神害得她的脑袋撞到了什么东西。

于是造成了今早的“失忆”事件。

塞尔提惊得朝后一仰,头盔掉到地上。

——也就是说,造成这个女孩失忆的罪魁祸首其实是自己?!

九月深秋比她还要震惊,因为她发现面前这位黑衣女性竟然、竟然没有头部!

人类怎么可能会没有头?没有头还能活下去吗?为什么她还可以动?甚至还可以用手机打字?!

两人纷纷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注视着对方。

清晨6:45,这两位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并不普通的女性,此时此刻的心理活动竟然有着异曲同工的普通。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

……

诚实并且极其负责任的塞尔提,坚定不移地认为九月深秋的“失忆”是自己造成的,在发誓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她恢复记忆后,为了保证她这段时间的正常活动,决定让她留在自己家中。

至少要让新罗给她的脑袋做个检查,确保她身上没有其他的伤痕。

而岸谷新罗,比塞尔提还要震惊,他发现赛尔提带回来的这位失忆女性,竟然就是他前几天在露西亚寿司店里碰见的那个服务员。

“我是说真的,她一定不是个普通人,至少也是像赛门那样的雇佣兵吧?那种身手,怎么看都不可能和‘普通人’搭边!”

岸谷新罗双手扶着脑袋,开始在客厅转圈圈。

“我明明已经给她做过检查了,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新伤——至于旧伤我完全不在意,头部也非常正常,没有一点遭受过撞击的痕迹,她的体检结果甚至比我还要健康!”

塞尔提并没有被医生的体检结果说服。

[可是她失忆了。]

“也许她是想碰瓷。”岸谷新罗毫不犹豫。

[她看起来不像那种人,她发现自己失忆时的表情,太真实了,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

[而且,这件事很像是临也的手笔,新罗,如果是他搞出来的麻烦,我现在就是他的帮凶!]

[这太可怕了!]

[谁都行,唯独临也那家伙不可以!]

岸谷新罗:“……”

被说服了。

他扭头去看正小心翼翼坐在客厅沙发一角的蓝发女孩,发现她的表情确实不像作假。

前几天寿司店里的那个女孩,眼睛里宛如藏了刀,但此时正坐在他家中沙发上的这位,眼里除了迷茫,只剩下愧疚。

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

……

在努力回忆了十轮,却依旧无法从一片空白的记忆中捕捉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后,九月深秋终于决定放弃。

塞尔提说,如果整件事确实是某个情报贩子一手促成的,那么留她一个人绝对不安全,遂将她留在家中暂住。

但九月深秋有一点煎熬。

岸谷新罗和塞尔提似乎是情侣,九月深秋感觉自己像个硕大的电灯泡,能够普照大地的那种。

当岸谷新罗说家里的酱油用完了时,九月深秋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自告奋勇:“我去买!”

被狗粮塞了满嘴的她,急需出去透透气。

塞尔提:[我和你一起去吧。]

九月深秋:“……”

不!你留下继续撒狗粮吧!

岸谷新罗握着大勺子从厨房伸出个脑袋:“塞尔提,你忘了上次去便利店碰见谁了吗?”

塞尔提想了想,大惊,她那次只是去便利店买了两袋面包,结果刚出门就被一群白摩托追着撵了十条街。

“而且,九月只是失忆而已,并没有丧失常识吧!只是去买瓶酱油啦,不会出问题的。”

于是在岸谷新罗不知何意的鼓吹下,九月深秋攥着钱包,按照塞尔提画的地图,摸索着来到便利店。

外面的空气真好啊,连多云的天气都变得无比美好了呢。

九月深秋双手插兜站在便利店门口,非常开心地深呼吸了两次,迈步进门。

她从货架上找到塞尔提需要的酱油,慢吞吞地磨蹭,并不是很想立刻回去吃狗粮,思考了两秒钟,决定继续逛便利店。

从摆满奶糖的货架那头出来,她忽然注意到对面的饮料柜前立着的一个黑色的高挑身影。

几乎是在她注意到他的同时,那个男人倏地转过了身,手里拿着一罐刚从饮料柜拿出来的咖啡。

九月深秋看见了他的脸,极为细微地吸了口气。

这男人也太好看了,白毛蓝瞳,即使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小太阳镜,也能看得出来,他真的超级好看。

……等等,他是不是在看她?

九月深秋茫然四顾,发现周围除了她,没有其他人了。

他真的在看她吗?

九月深秋迟疑地往左走两步,白发男人的目光随之而至,往右,他的目光也跟着往右。

嗯……好像真的在看她诶。

“深秋?”

她听见白发男人叫了声她的名字。

九月深秋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因此对名字异常敏/感,他声音刚落,她就习惯性应了:“嗯?”

一脸的迷惑与不解,眼神坦荡,漆黑的眼睛晃着浅浅的灯光,天真到像是再次忘记了他。

五条悟懵了片刻,对她这副一点也不设防的模样完全没有抵抗力,才向她迈出两步,陡然之间发现这种场景十分熟悉。

两个月前,他在仙台的喜久福店里碰见她时,她也是这副一无所知的表情。

如果他没记错,那天是11月20日。

今天是1月20日。

20日?巧合吗?

五条悟眯起眼,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

大概是昨天反思得过于深刻,路上设想过无数种见到她之后第一时间该如何道歉,或是其他什么……但那些设想中,绝对不包括现在这种有点莫名其妙的情况。

真的,超级莫名其妙啊。

她又不记得他了。

……

九月深秋觉得这个人不像坏人,因为他望着她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敌意……说起来,蓝色的眼睛好好看啊,他的眼镜都滑下来了。

手痒。

想帮他把眼镜推上去。

好奇怪的想法。

她蜷起手指背到身后,一边唾弃自己“见色起意”,一边又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却见他慢慢敛起长睫,宛如蜡像般立在那里不动了。

他知道她的名字,他认识她,之所以站着不动,是因为她表现出的不认识他的模样吗?

虽然现在的她确实不认识他……但是,失忆前的她是认识的吧?

九月深秋不知道该如何向这位“陌生人”解释“失忆”的事情,踌躇片刻,为了不招惹麻烦,决定暂时装作一无所知,就当他认错人了吧。

如果他追上来的话,到了不得不解释的时候,她再实话实说也不迟。

可是好奇怪,有一点舍不得诶。

她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好几次。

五条悟的目光紧随着她的背影,他没有直接上前询问她,脑子开始飞速转动。

假如她的失忆有固定的时间,应该会像上次那样,21日就恢复的吧?

而有记忆的深秋,现在是不是还在生着他的气?

哪种程度的生气呢?如果只是十一杯苦咖啡的那种程度,他完全可以承受。

可万一不是呢?

五条悟犹豫了,假如他向失忆的深秋搭话或者道歉,深秋会不会特别单纯地就原谅了他?那么等她恢复记忆之后,想起他的趁人之危,也许会更加生气吧?

只是这么想,他就感到棘手,倘若是三天前的他,绝对想也不想就选择第一种道歉方式,趁人之危的机会不好好利用的话,简直浪费。

可今天的他,一点也不想趁人之危。

五条悟屈指揉了揉额角,单手插兜,脚尖点了点地面,最终还是迈开步子跟上了她。

她大概晓得他在跟着她,返程中途回头张望了一下,发现他缀在距离她不到十步远的地方,稍微踟蹰,随后停在一架自动贩卖机前,点了几下,再次回头朝他看,指了指自动贩卖机。

五条悟沉默地看着她,歪了下头,不太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她从贩卖机下面拿出一罐刚买的咖啡,两只手捧着冲他晃了晃,确定他看清之后,她重新将咖啡放回去,胳膊里夹着一瓶酱油,心情极好地继续向前走。

五条悟走到自动贩卖机前,俯身拿起那罐咖啡,是温的,足以暖手的程度。

他抬头看向她逐渐变小的背影,意外地眨眨眼。

她的意思是,让他拿着热咖啡暖手?

失忆的深秋怎么会这么可爱?

他没忍住,翘起嘴角。

然而他的愉悦只持续了不到十分钟。

当他目送她走进一栋和他早上蹲点的地方迥然不同的公寓时,神经末梢神奇地冒出一丝丝危机感,像蛛网,一点点攀附上他的思维,无形之中覆下一层难以察觉的阴霾。

九月深秋敲敲门,开门的是岸谷新罗,他围着黑色的围裙,个子比她高,看她时需要低着头,从某种角度看过去,竟显出几分居家的温柔。

他笑嘻嘻地从她手中接过那瓶酱油,侧身让开,让她进了门。

五条悟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淡去,沉默地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进门,静寂几秒。

一瞬的气息不稳,霎时捏爆手中捧了一路的热咖啡。

大概从天堂坠入地狱,也不过如此。